云执这个站姿沈媛觉得很是熟悉。
她回想了一下,猛地记起。
皇上身边的御林军头领站在皇上身边时,也是这个站姿跟位置。
沈媛深呼吸,笑了下,“时清,你这般不尊敬我,我也不怪你,毕竟你跟郁儿那段没成的婚事,属实是我们先提出解除的。”
“……?!”
云执笔直的身姿微微一顿,伸手碰了下时清的后腰。
怎么回事啊?
感情刚才是因为沈郁才打起来的?
云执轻抿薄唇盯着时清瞧。
时清反手握住云执的手,嗤笑着看向沈媛,“沈大人,跟我这个小辈玩这招,是不是太损了?”
也不知道哪里的土壤这么肥硕,才长出沈媛这样的绿茶,洞庭湖吗?
“至于退婚,实不相瞒,这是你干的为数不多的人事了,没跟你家结成亲家是我时家祖坟冒烟,祖上积德。”
时清这话并不是说沈郁不好,只是他也是倒霉,摊上这对只顾着自己的母父。
“当年的事情本就是你不厚道,今年的退婚因为什么你更是心里清楚。”
“如今你却厚着脸皮把过错都推到我时家,是觉得你驸马的身份能一手遮天了,所以可以颠倒黑白,还是觉得我时家是锯了嘴的葫芦,只有你长着张能说话的嘴?”
沈媛脸色沉下来,身上那套儒雅气质慢慢淡去,下颚紧绷,嘴角下压。
时清这才发现原来她也不是微笑唇啊,平时那副笑意不过是硬凹出来的。
“沈大人你也别生气,今天不是我把话说的难听,是你沈家把事情做的太难看。”
“我娘容你一次,退婚是容你两次。”
时清一副无奈语气,“但你今天还想来蹬鼻子上脸,就是闹到皇上面前,也是你接二连三的先不要脸。”
沈媛不过就是想软硬兼施,先套近乎,看看时鞠的态度,结果被时清怼回去后,又摆出强硬的姿态。
一是为了挽尊,二是为了吓唬时家。
左右她就是来一趟,什么都没损失。
她今日站在时府门口这么久,留心之人早就看见了,到时候谣言一出,指不定说时家跟沈家怎么和好了呢。
到时候沈媛要是想当恩科主考官,完全可以说是时太傅推荐。
多年敌对不和的关系,就这还能推荐,只能说明沈大人她值得。
时清今天就要告诉沈媛什么是她值得,这顿骂,她相当值得。
“时鞠,”沈媛气息沉沉,嘴角想要堆出笑意,但时鞠神色淡淡,全程听时清说话没插过嘴拦一下,这笑就扬不上去了,“你时家这般不给脸面,任由一个小辈对我指着鼻子不尊敬,是完全不把皇家放在眼里了吗?”
时清立马说道:“你是你,皇家是皇家,你这张脸还代表不了皇家的脸面。”
少给她泼脏水。
时鞠这才开口说道:“沈大人今日来的收获已经颇多,茶我就不请了。虽说我已经不是都御史,但今天以你沈驸马的例子告诉群臣,我时家的门,不是这么好进的。”
沈媛定定地看着时鞠,呼吸沉沉。
今天可算是面子里子都丢了一遍。
时清轻声跟云执说,“你等着看,估计到了要放狠话的时候了。”
“为什么要放狠话?”云执凑头问。
时清笑,“当然是强行挽尊,看起来走的没那么丢脸啊。”
沈媛,“……”
两人说话根本没背着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讨论,导致沈媛一肚子话说也不是,不说又憋的慌。
沈媛最后嘴巴张张合合,顶着时清的目光,带着一肚子气,重重地一甩衣袖离开!
沈媛今天过来一趟气的不轻,时鞠淡声跟时清道:“咱们算是把长皇子妻夫两人,得罪死了。”
时清挑眉,语气平静,“哦。”
得罪死了又怎么了?
她得罪的人那么多,多这两口子不算多。
时清就喜欢这些人既看不惯她,又捂不住她的嘴,最后只能气急败坏的模样。
何况今天这事,沈媛敢去皇上面前告状?
怎么告?难不成要她自己说,自己想走后门当主考官,结果被人痛骂一顿不要脸?
沈媛只会捂住今天的事情,不敢让风声传出去,免得丢人丢到大街上,以后这副儒雅的样子装不下去。
时清有恃无恐着呢。
她又不是只长了嘴没长脑子。
时鞠侧眸看时清那副“靠着这张嘴,能活过今天绝对不想明天”的小表情,笑了下。
时清身上总有一种“只要我今天还长着嘴,你就别想高兴到明天”的光杆气质。
今日算是彻底解气,时鞠搁在心里这么多年的往事,舒坦了不少。
她看向时清跟云执,“走吧,我请你俩喝茶。”
她笑,“上好的碧螺春。”
第83章 时鞠倒是生了个能言善辩嘴巴利……
沈媛从时府回去的路上就是一肚子气,捏紧攥成拳的手指压在腿上,极力调整呼吸。
像是憋了口大气在胸腔里,怎么都喘不出来。
时鞠倒是生了个能言善辩嘴巴利索的女儿!
字字句句跟刀子一样刮着她的脸,说的她是半点反驳的机会都找不到。
更气人的是这一趟过去什么事情都没谈成,像是纯属捧着脸去挨骂的。
沈媛这些年来,何时丢过这么大的人!
可能是外头路不平,轿子小小地颠簸了一下。
沈媛身体前倾一瞬,皱眉温声问,“怎么回事?”
六月底快晌午的太阳,正是火辣,沈媛出声,轿妇却是平白感觉后背阴凉。
“回大人,路上不知道哪家小孩扔了块石子,我没留神踩到了。”
软轿停下来,踩到石子的轿妇对着轿门行礼说话。
她头都不敢抬起来,一颗心凉到了谷底,只觉得要完。
沈大人今日才刚在时府门口吃过瘪,这会儿指不定心里藏着火气,而她正好撞了上去。
这不是找死吗。
沈媛坐在软轿里面,抬眸朝前看,音调缓慢拉长,语气带有上位者的阴晴难辨,“是这样啊。”
轿妇额角鼻尖渗出冷汗,却是不敢抬手擦拭。
时间足足过了好几个漫长的瞬息,就在轿妇腰背僵硬到几乎撑不住的时候,才听见轿子里再次传来声音。
沈媛坐在软轿里,垂眸掸了掸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温和儒雅,极其好说话的模样。
她道:“这次便算了,下次要小心些。”
轿妇膝盖一软,差点原地跪下来。
她心里说不出的庆幸跟感激,觉得自己刚才是小人之心度沈大人之腹,忙不迭的说,“谢大人。”
现在估计要轿妇为沈媛卖命,她都不会有半分犹豫。
沈媛淡淡的嗯了一声,在轿子里又端起那张儒雅的神色。
今天在时府门口的事儿,估计是没人会说出去了。
一点点的小恩小惠,或者在对方犯错时,只是一句故作宽容的话,就能轻而易举的收买人心。
这是沈媛这么些年在官场上常用的手段。
既把控了人心,又显得她大气宽容好说话。
奈何这招对下属跟下人合适,对时鞠却不合适。
沈媛本来今天是想试着求和,奈何时鞠不买账。
若不是为了恩科的主考官一职,沈媛才不稀罕上门看见时鞠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恩科的主考官啊,只要得到这个职位,被人巴结送礼只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笼络人才。
后者才是关键。
时鞠这条路走不通,沈媛只能试着从别的太傅或者文臣那里入手,再不济还有长皇子呢。
只是作用没时鞠这条路明显。
再说长皇子,今日一早便就进了宫,说是君后请他们去纳凉赏花。
不过就是随口寻了个由头,大家聚在一起聊天说话罢了。
君后的栖凤宫里,以君后为首,往下坐着皇贵君甄氏以及贵君钱氏。
虽说钱家的世勇侯封号被剥夺,连着钱母也被薅去户部尚书一职,但钱贵君在后宫的位置并未受到半分影响。
皇上非但没冷着他,还过去安慰过几次。加上有君后在,也没人敢往他耳边传闲话。
只是钱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钱贵君自己心里也难受,虽然强撑着精神,但依旧能看出脸上还是有些疲态。
君后看了眼郁郁寡欢的钱贵君,示意身边侍从把他面前的果子端到钱贵君面前去。
钱贵君一怔,连忙起来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