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世上本没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和谐的日子里也总有一两个不和谐的音符。
其中一个就是林白芷。
这姑娘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脱光了,偷偷溜来柴房,爬上沈墟那张用木头架子临时搭的床。
沈墟有点窒息。
林白芷还很固执。
沈墟第三次给她套上自己的衣服,终于冷了声线:“以后不许脱光了衣服爬男人的床。”
林白芷眨眨迷蒙的大眼睛,似乎不解,紧张地咬着手指头,嗫嚅:“别人,都喜欢。”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不喜欢。”沈墟板着脸,“还有,别人喜欢的事,也不意味着你就一定要去做。”
林白芷更紧张了,浑身都在抖:“我,也喜欢。”
沈墟:“……”
沈墟锁着眉,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以白芷的特殊情况,不理解什么叫贞洁,只知道什么叫快乐。天呐,其实他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他完全没有相关经验,现在却要一本正经地教别人。
“这种事,只有在两个人互相喜欢的情况下,才能做,明白吗?”沈墟生硬地解释,尽量放柔了语气,他不想吓到她。
林白芷大大的眼睛立刻蓄满了泪水:“你,不喜欢我吗?可是白芷喜欢你,白芷也喜欢鸭蛋,喜欢姥姥,喜欢二丫,喜欢铁柱……”
“不是这种喜欢。”沈墟想起什么,脸一点点烧起来,如果只是这种喜欢,怎会生出欲念?
他叹口气,知道一时半会儿无法使白芷明白,他耐心地替白芷系好衣带,将瑟瑟发抖的女孩抱起,点上睡穴,打算跟之前几次一样,将她送回她自己屋里,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只是这次,刚用脚踹开柴房的门,他就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沈墟逐渐变酷盖,就……无情剑客俏佳人?
第72章
清冷的星光,灰败的小院。
一株已枯萎的银杏树下,红衣似火。
斗室内一灯如豆,微弱的黄光越过敞开的门,穿透朦胧夜雾,落进树下那双黑沉的眼里,幽幽跳动。
他没有走进来,他也没有走出去。
他们只是互相凝望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沉默中,有什么东西在滋长,在压抑,也因克制不住而破土而出,蠢蠢欲动。
破破烂烂的木门被踹开后还在吱嘎呻.吟,听在耳里异常刺耳,沈墟怀里抱着的女人,看在眼里也异常刺眼。女人鬓发微乱,头脸埋在沈墟怀中,显得小鸟依人,身上穿的宽大衣裳显然是沈墟的,光洁莹白的小腿也亲密地搭在沈墟臂弯。
秋风萧瑟,沈墟只着一层单薄里衣,望过来的视线比天上秋星还清冷。
凤隐挑起一边眉,扯出笑:“沈郎好兴致。”
他一笑,沈墟就皱眉,就像他一出现,沈墟心跳就加速,都已成条件反射。
沈墟冷冷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来,如何能撞破沈郎这等好事?”凤隐说着话,脚下微动,广袖扬起,人已掠至跟前,伸手就来抢沈墟怀中的林白芷,“且让本尊仔细瞧瞧,沈郎这样的性子,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沈墟避过他的手,退回屋中,又腾出一只手来,三两下挡开凤隐的抢攻,怒道:“足下大驾光临,就是为了发疯?”
“我发疯?你何时真正见过我发疯?”
凤隐冷嗤,左手倏出,一记凌厉的擒拿手,扣上沈墟的肩,沈墟劈手按上,顺而攻其腰胁,没想到凤隐另一只手已伺机而动,乘隙而入,插在沈墟与林白芷之间,沈墟只觉自己搂着林白芷的那只手的手肘被往上轻轻一托,力道就被卸去大半,一个大意,林白芷就被他抢了过去。
沈墟咬牙:“凤隐!”
“别急,我不过是看看她。”
凤隐屈指掐着林白芷的下颌,抬起,认真端详,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刮过林白芷的咽喉,这个姿势很危险,看来随时都能掐住女人纤长脆弱的脖颈要了她的命。
沈墟从凤隐专注的神情里品出一丝异样的癫狂,深吸一口气,压下从一见到这个人开始就动荡不安的情绪,警告:“凤隐,放开她。”
凤隐撩起眼皮,沈墟这才发现他的眼睛里爬满了血丝,怔了怔:“你……”
“她死了,你会不会伤心?”凤隐忽然问。
沈墟的面色登时寒了三分:“她若因我而死,我当然会伤心。”
“那我呢?”凤隐又问,“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沈墟盯着他,轻而慢地眨了眨眼睛,他从不说谎,但也不想如实回答这个问题,避重就轻道:“你不会死。”
凤隐提了提唇角:“是人都会死。”
沈墟心想,不,你不会,祸害遗千年。
祸害一字一顿说:“我死之后,你才能跟她在一起。”
沈墟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她”是指林白芷,苦笑:“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不是?”凤隐眯起眼睛,暼向林白芷身上宽松的衣服,眸色渐暗,“怎么,沈郎竟也学会了一夜春宵度,露水姻缘并非情?”
沈墟窘迫,心想一个女人,光着身子出现在自己屋里,这事确实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他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正在想该如何解释才能叫人信服,转念又觉得哪里不对,什么叫“我死之后你才能跟她在一起”?我爱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关你姓凤的什么事?你凤隐就可以男女不忌荒淫无度,此时有什么资格来阴阳怪气指责他人?这种行为是不是就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当下不悦道:“凤尊主未免也管得太宽。”
这话也不知戳了凤隐哪根肺管子,他施施然将女人放下,一把攥了沈墟的手就把人往外拖,一个小轻功,就掳着人翻过了院墙。
墙外有匹马,凤隐带人上马,扬长而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沈墟缓过神来时,已被一条铁铸一般的手臂禁锢在身前,动弹不得。
身后紧挨着脊背的胸腔传来细微的震动:“回奈何宫。”
沈墟奇了:“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凤隐勒紧缰绳,只是不答。
沈墟:“停下。”
凤隐恍若未闻。
沈墟耐心告罄:“我说停下!”
凤隐“驾”一声,反而催马快跑。
沈墟:“……”
沈墟实在不想跟他动手,但此人发起疯来没轻没重,沈墟只觉得自己的腰要被勒断,痛得窒息,反身就一掌拍过去,怒了:“凤隐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凤隐挡住他的手,眼神阴沉骇人:“闭嘴!”
秋夜风凉如薄刃,刮得人脸颊生疼,景物极速倒退,两人你来我往,在马上交起手来。
沈墟缩手,脚尖在马肚子上一蹬,整个人往上蹿起,想就此挣脱凤隐控制,凤隐眼疾手快,伸手就握住了他的脚踝,沈墟去势一顿,左右脚.交替,对着凤隐胸口就是一记连环踢,凤隐抬肘格挡,被踢得往后仰倒,而后被两条腿死死绞住,压在马背上。颠簸中,沈墟扭身就要夺取缰绳,凤隐提起一脚,就朝他手臂踹来,来势劲猛,沈墟不得不躲,凤隐趁机直起腰,又扳回一城。
“我放你走,不是为了成全你和旁人!本尊不是菩萨,还没有那么大度!”凤隐屈肘将人压在马背,眉眼间满是狠戾,狠戾底下藏着痛苦,声如赌咒,“与其放你在外面鬼混,不如把你锁起来,锁起来,囚禁在身边,寸步不离,直到我死!”
这样好歹死之前,不用像这样饱受思念之苦,也不用眼睁睁看着你跟旁人寻欢作乐!
岂有此理!
沈墟闻言,怒气直往上涌,逼红了眼眶,一记手刀横劈削去凤隐直拳,凛声道:“我沈墟是个人,不是凤尊主的专属物品,我想走便走,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凤尊主若想找个听话的奴才,大手一招,什么样儿的没有?何必来沈某这里强人所难!”
“哈,本尊强人所难?”凤隐偏头躲过一腿飞踢,气笑了,双眼直欲喷出火来,“当初是谁小意温柔,诱本尊弹那一曲凤求凰?你对本尊什么心思,难道还需本尊明说?”
沈墟也冷冷一笑:“怎么?原来你是玉尽欢?可是不巧的很,在我心里,他已死了!来日我便去他坟上弹完那一曲凤求凰,也算有始有终,对得起他刺我的那一剑!”
此时无人指引,马儿横越田野,奔上山坡。
马上二人为争夺缰绳几乎使上了毕生所学,唇枪舌剑,恶语相向,掌风阵阵,激得风声虎虎,那马儿几时见过这等场面?被凤隐一掌误劈,又被沈墟连蹬几脚,受了惊,嘶叫一声,忽然人立而起。
这下两人的屁股都坐不住,一起从马背上滚下来,沿着山坡边滚,边还在打,到后来也不知是谁先停的手,凤隐一手掌着沈墟后脑勺,一手握着沈墟的腰贴近自己,天旋地转中,吻了上去。
辗转,啃咬,碾磨,带着惩罚意味。
整个秋夜星空都在眼前打转,沈墟的脑袋懵得不行,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如此扰人,也不知是谁的喘息声撩人心旌,他眼皮发烫,舌也烫。
凤隐长驱直入,发狠地亲他,滚了一身泥,把他死死地按在染尽寒霜的草地里。
嘶,疼。
沈墟喘着气,胡乱揪了一把草,扔在那张好看的脸上,将他往外推。
凤隐就擒了他的双手,扯了腰带绑起来,拉高了,束在头顶。
月光缓缓流照,给大地铺开银霜,沈墟眼前蒙上水雾,身下的草是凉的,身前却是滚烫的,一冷一热折磨着他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他忍无可忍,不想再忍,他久已选择了放逐。这次哪怕是被流放到苦寒之地,终生不见天日,他也认了。
被缚的双手顺从本心,往上套住凤隐的脖颈,拉下,把这个越发混乱的吻持续加深。
渐渐地,凤隐感受到他青涩又笨拙的回应,眯起狭长的眼睛。
沈墟半阖着眸子与他对视,眼尾殷红,眼底衬着水光与情热,失神又沉迷。
凤隐骤然清醒。
你都做了什么!
识海中一声怒斥,如晨钟暮鼓,凤隐浑身一震,蓦地抽离,就着冷月,他看清沈墟与自己凌乱的衣衫,看清沈墟颈边耳后胸前暧昧的红痕,就像一件上好瓷器上留下的碍眼的瑕疵……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破旖旎。
沈墟仰躺着,细细喘气,闻声望来,一点点蹙起眉,喑哑湿润的嗓音像是刚从水底打捞上来的,带着惊讶:“……你做什么?”
凤隐脸色极其难看,右边脸颊高高肿起,五根手指印触目惊心,爬满血丝的眼睛熏了被逼停的欲,阴鸷得骇人。他对自己向来狠的下心,一声不吭地解了缚住沈墟两只手的腰带,替他整理好衣裳。
然后起身,转身就走。
“凤隐你到底发什么疯!”沈墟在身后喊。
凤隐本该头也不回地离开,但他无论如何无法挪动半步,攥着腰带的手微微颤抖,他闭了闭眼睛,扭头扯出个玩世不恭的笑:“怎么?你还想继续做完吗?你就这么心悦本尊?”
一腔热血被兜头泼了盆冰水,沈墟眼里的迷离彻底消散,风一吹,他感觉到冷,忽然觉得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荒诞不经,而自己蠢得可笑。
他也站起身,拍落身上枯草,定定地看了一阵凤隐,然后一步步走近。
凤隐竟往后退了半步,仿佛沈墟是什么洪水猛兽——身上涌动的情潮还在提醒他他方才犯下的罪过,他怕自己再次失控。
沈墟狐疑地暼他一眼:“你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