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刀刃在阳光的照射下,光芒刺眼。
祝姝紧紧盯着刽子手的动作,只见粗壮的刽子手手起刀落。
祝姝只觉得身上一松,禁锢她快二十年的枷锁,在那一刻被砍碎。
观看完行刑,周围的百姓都渐渐散去。
秋兰不等祝姝吩咐,就自发上去,询问刽子手可以收尸吗?
即便这是死刑犯,也没有不允许家人收尸的规定。
刽子手带她去登记处,签字认领。
登记的人听到她说的那一串名字,就问秋兰,“你是这家的什么人?”
秋兰听他这样问,还以为是有亲人能收尸,便答,“我是祝家下人,跟娘子一起来为老爷郎君收尸。”
秋兰手指祝姝所在的方向,“那就是我们家娘子,她在那里等我。”
那人顺着秋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个不带帷帽、露出脸庞的漂亮女子。
“你家娘子可是行三?”
不知他为何这样问,秋兰还是答,“是,我们娘子行三。”
这人点头,“你先登记,登记结束就可以离开。”
秋兰点头说好,她没有注意到,在她低头登记时,有人过去找祝姝。
秋兰自作主张过去收尸,祝姝对于这件事的态度不是很在意。
人死如灯灭,随她去吧。
就有一个身穿官服的男人叫住她,他身上的官服祝姝认得,是八品的文官。
这人跟祝父的形象很像,祝姝天然存着几分防备。
祝姝有些紧张地握紧袖子,这人的态度却很和蔼,“是祝家三娘吧?”
祝姝扯了扯嘴角,“我是,你有事?”
这样冷淡的态度对待,依旧是脸上带笑,“是这样的,州牧大人邀请您过府一叙,您看你是打算什么时候过去呢?”
若不是得了郑章的嘱咐,这位也不会对待一个死刑犯之女如此的客气。
他在家里对待年迈的老父母,也就是刚才的态度。
也不知道这女子是如何得了郑章的青眼。
听到说是郑章找她,祝姝没有之前的紧张。
她想,郑章大概是因着之前,她送过去的那一堆的罪证,想要感激她?
“那我送您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找到路。”祝姝的防备心很强,即便是这人说了是郑章找他,她依旧不能完全放下防备。
这防备不是对郑章的,是对这个很像是祝父的男人。
“麻烦跟我的侍女说一下,让她先回去。”
“好的我会让人通知。”
秋兰登记完,一抬头就先去搜寻祝姝的身影,这已经是她深入骨髓的一个习惯了。
原本祝姝站着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祝姝的身影。
坏了,这别又是看见哪家的小郎君,又犯病了。
可州府和县里不同,人生地不熟不说,她头一次来州府,人也难免容易泛怯,秋兰站在原处有些不知所措。
还好有人告诉她,祝三娘让她先回去,她要跟故人叙叙旧。
秋兰还想再问,三娘去了哪、故人是谁,可那人却不肯再说。
秋兰只好雇人把尸体带到义庄,等从州府回去,再带上。
祝姝一路打听,就找到了燕王府。
燕王府实在偏僻,这一路走得她脚疼。
到了之后,便跟门房报上自己的身份,让他代为通传。
祝姝给刘叔留下的印象太深,她刚出现,刘叔就认出了她。
刘叔不知道这内里的弯弯绕,还以为她过来闹事,不欲替她通传,还小声地警告祝姝,“主子不会见你,你赶快走吧。”
祝姝听到刘叔的警告,才认真的看他的脸,“呦,大叔,是你啊!”
心里感叹燕王还真是够长情的,这个腿瘸的老仆竟然从乡下带到城里。
祝姝认真的给刘叔解释,“我今天不是过来闹事的,燕王有事找我,你帮我通传一下,就知道了。”
“王爷现在在府衙,不在家,你找错地方了。”
嗨,这倔老头,怎么就是说不通。
还好屋里的小亮及时插嘴,“娘子说是燕王找你,请问娘子贵姓,何时接到这的通知。”
祝姝把自己的姓氏,还有听到传信时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随着郑章手里的权势越大,家里可以有刘婶一个,家外却不能只有刘叔一个人,然后可这祁春一个人受累。
祁春那都是当得一个大将使,让他做管家实在是屈才。
非正常情况下用一用倒是无可厚非,可若是一直这样那就不好了。
祁大管家在离任前,站好最后一班岗,在往常来府里干活的人里头,挑了十来个得用的人。
根据他们的特点,把他们放在不同的岗位上。
这个小亮就是其中的一个,小亮得过郑章的吩咐,因此来确定造访的人要不要拦,要不要通报。
小亮听完祝姝的解释,确定这是郑章吩咐过可以带进来的人。
即便他不在,可以叫郑葳接待。
小亮把祝姝带到正厅,又让人去叫郑葳,说是祝家三娘子。
郑葳听到是祝三过来了,便理了理头发,转头问祁元潜,“你要不要一起?”
祁元潜摇头,祝姝的战斗力他现在还记忆犹新。
虽说自己已经跟这女人撇清关系,可还是尽量避开才好。
不能保证郑葳这丫头哪天心情不好,故意找茬,让他给个理由。
郑葳的眼里满是揶揄,“真的不去?”
“不去。”
这次再见祝姝,郑葳就是想谢谢她之前送来的罪证,这种犯罪纪录及其隐晦,也不知祝姝是如何发现的。
郑葳在心里没有把她当成一个正常人对待,想着即使她说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话语,也尽量忍耐一下。
毕竟她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之所以会疯疯癫癫,也是因为命苦,遭遇了不好的事情。
但郑葳明显感觉到,这次的祝姝有些不同,她似乎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郑葳心里已经做好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准备,是会在她的言谈举止中尽量的挑错,即使有细小的问题,也会被她发现。
可郑葳怀着挑刺的心,却一个刺都没有找到,这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大家闺秀。
而且在跟她的聊天中,会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深度的人,有一种读过很多书,见过世面的感觉。
郑葳觉得祝姝有些奇怪,哪里奇怪又说不清楚。
直到郑葳躺在床上时,还在思考祝姝,连祁元潜跟她说话,她都没有注意。
祁元潜很是不满,自从跟那个祝三见过面,郑葳就像是神思不属。
祁元潜刚想把手放在她身上,把她掰过来,让郑葳看自己。
手还没有搭在郑葳的身上,她就突然坐起身。
想了一晚上的问题终于想通,郑葳在今天跟祝姝聊天时,似乎感受不到任何时代隔阂。
跟这个时代的女子有些不同,跟她对话倒像是在跟祁元潜、孙晴天一样。
难道她也是穿越的?
郑葳会有这想法不奇怪,主要是这个世界已经被穿成筛子,穿越者太多太多。
在她面前再多出现几个,她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在怀疑祝姝是穿越者的同时,郑葳也觉得她不像是一个穿越人士。
怀着这种矛盾的心理,郑葳第二天又邀请祝姝到府里聊天。
祝母过来走关系向上孝敬的钱,没有被贪污,而是都给了郑章。
前有无数前车之鉴,这些当官的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顶风作案。
郑葳原本是想让下人把这钱还给祝姝,祝父贪污的金银早已被充公,祝母走关系用的银钱是祝家的老本。
其余犯官家属走关系的钱都被归还,祝家也不例外。
郑葳原本想让人把钱送到祝姝下榻的客栈就算了,可还想确认一下,打算用这个作为借口,让她再过来一趟。
祝姝没想到,郑葳还会叫。
到了燕王府,还是前一天的位置,郑葳拿出一个熟悉的包袱,这是祝母装金银的袋子。
她心里便有了猜测,是不是要把这钱返还。
果然,郑葳让她拿着钱回去,好好过日子,还问她未来有什么打算。
未来有什么打算?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祝姝说出自己的打算后,郑葳就觉得她好像不是穿越女。
她说世界那么大,她想去看看。
不是,祝姝说的是想去看看诗人笔下的壮美山河。
穿越女要么想躺着当咸鱼,要么会一直自强奋斗像孙晴天那样一刻也停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