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阮秋平转头就准备走。
哎,你先别走,你不和吉神商量商量啊!我看你状态不太对,要不你先冷静冷静,我来联系一下吉神
我们商量过了,就是他提出来的解除婚籍。阮秋平说。
礼神张了张嘴,顿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天婚石也在断擎山。
阮秋平其实很不能理解,这断擎山,音同断情,可怎么天婚石,情人果所有与情有关的东西却都在这山上。
阮秋平刚站到天婚石前,那天婚石就又闪烁出阮秋平和郁桓的代称。
阮秋平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他拿出婚薄,垂下眼,一点一点地在天婚石前将这婚薄撕得粉碎。
整个天色瞬间彻底暗了起来,大片大片的乌云聚集在阮秋平的头顶,遮天蔽日,黑压压地将他笼罩。
与此同时,一个清冷庄重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阮秋平,你在天婚石前撕毁了你的婚簿?可是决定了要领罚?
阮秋平从未受过天雷,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天雷劈人之前还会问上这么一句。
他点了点头,说:是。
那声音也并未同他有过多废话,阮秋平话音刚落,一道闪电便将整个世界映得通白,一道天雷猝不及防地从头顶劈了下来,阮秋平发出一声惨叫,那种几乎算得是粉身碎骨的疼痛从头顶穿到脊椎,剧烈的疼痛将他猛地的击跪在地上,差点就要昏死过去。
那才是一道天雷。
阮秋平又撑着地站了起来,在自己身上施了层法术罩着。
阮秋平以为他拼尽全力施的这层法术能扛得下两道天雷就算是好的了,没想到却生生扛了九道。
原来他的法术是真的提升了不少,即便他今日不受这天雷,恐怕也过不了多长时间便该在封神前自裁。
阮秋平笑着吐出一口血来。
他整个人生废物又无用,做什么都做不好,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也没什么用,凭空惹人厌烦今天他受这天雷反倒是受对了。
第十一道天雷砸下来的时候,阮秋平拼尽全力施出的法术屏障也被完全击碎,那天雷再次朝着他头顶劈了过来,他瞬间被击倒在地上,再也无法爬起来。
阮秋平勉强睁了睁眼,忽然发现手边不远处有一块巨大的岩石。
他迟缓地眨了眨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浑浑噩噩地伸出手,将自己的整个手掌都覆盖在那块岩石上。
他大脑一片混沌,此时此刻,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祈求什么,在期盼什么。
一秒,两秒,三秒。
一分钟过去,奇迹没有发生。
这里并没有长出什么情人果。
阮秋平自嘲地笑了笑。
他到底在幻想什么啊。
明明知道结果的,怎么就不死心呢。
第十二道天雷劈了下来,阮秋平身子一阵抽搐,很快就晕死了过去。
可是第十三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他却又被生生痛醒了。
他看了眼依旧空无一物的岩石边,耳朵轰鸣声不断,满脑子却满当当地穿插着曾经听到的话。
司命说他没有情。
郁桓说自己不爱他。
少年郁桓牵着他的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说,要更喜欢我,一点儿都不想把我让给别人的那种喜欢。
阮秋平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对郁桓其实是有情的。
可别人说,那不是爱情。
情人果不承认他的情。
郁桓也不承认他的情。
他们说,他的情没有占有欲,不够浓烈,不够热情,不够自私。
可是他要怎么自私呢?他是霉神,他是灾难,他有什么资格不顾一切地热情地去爱上一个人?
况且,他早就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难道他一个将死之人,要对郁桓说,你须得爱我一辈子,永生永世不能再爱上其他任何人吗?
凭什么啊?
他凭什么去拥有那种唯一的,浓烈的,至死不渝的爱情?
他哪里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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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雷击打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些。
阮秋平原先还数着数,可数着数着,就又有些数不清了。
他混混沌沌的,连痛觉都变得迟钝了,他嘴巴里充斥着铁锈般的血腥气,鼻腔却只能闻到自己身体被天雷劈焦的肉香。
凄厉的惨叫渐渐变成虚弱的呻吟。
直到最后,他再也发不出一点声响。
最后一道天雷劈下来之后,阮秋平连应激的抽搐都不会了。
像是一摊腐肉,久久没有动作。
身上的那张传送符却忽然发起光来。
下一刻。
天婚石面前那个鲜血淋漓,浑身焦黑的倒霉神仙早已消失不见。
唯有后山那株苹果树下,骨灰盒旁,棺材盒中,多了一具半尸。
阮秋平终于在自己漆黑的棺材里阖上了眼睛,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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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天庭忽然又下起倾盆大雨来。
天婚石前,又是一道雷劈了下来。
那道雷没劈到其他,只是刚好劈上刚刚阮秋平触碰的那块巨大的岩石。
只听一道山石崩裂的响声,那块冰冷的岩石被这道雷劈了个稀巴烂。
连这块岩石底下的土地都被劈出了一道裂缝,那裂缝长约十米,宽有二十公分。
在这道巨大的裂缝中,却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数不胜数的情人果。
它们瑟缩着身体,隐蔽地藏在巨石下,泥土中。
直到这道雷将一切的遮蔽劈开,它们才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舒展着身子,抬起头来,看着暴雨倾盆的天空。
这片情人果是整个断擎山最胆小最怯懦的情人果,可暴雨却分毫不能将它们摧折。
只是无人知晓。
第70章
算上在凡间历劫的日子,郁桓算是活了三百年,可是在三百年的人生中,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万念俱灰,什么叫做心灰意冷。
他本以为自己和阮秋平是两情相悦,可到头来却是他的自作多情。
他满心欢喜地要与这人携手共度一生,可这人却打算在他们的婚礼上为他物色新人。
阮秋平对他说的情话是从书上抄来的,可阮秋平作假的又何止那几句情话。
他感觉自己被高高放置在山巅之上,又被狠狠推落在悬崖之中。
前几日他有多幸福,此刻便觉得有多愤怒。
原来阮秋平是在施舍他,是因为可怜自己在凡间爱恋了他一生,所以才故意编造了一场美梦来欺骗他。
可他不需要这场虚假的梦。
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阮秋平牵着他的手,冷冷地讥讽他,并说要与他划清界限,销毁婚籍,从此永不再相见。
他瞬移到府中,布了结界,整理了阮秋平的东西,让仙仆还给他。
他觉得阮秋平会去山洞找他,于是他又去了山洞施了结界,并清理完所有东西。
他做这些事情只用了三分钟。
做完这一切后,他瞬移回了郁府,准备通知所有人取消明日婚礼的事情。
可父母不在。
仙仆说,他们去取明日婚礼时的礼服了,很快便会回来。
郁府到处都挂满了红绸带和红灯笼,来来往往的仙仆全换了身红色饰品装点的服饰,郁桓看着这些红色,只觉得讽刺又扎眼。
郁桓本想让他们撤下所有的装饰品,可想了想,又觉得等父亲母亲回来后,一起通知也行。
无所事事地等待时间确实会滋生人的胡思乱想。
比如说父亲母亲回来的时候,郁桓已经开始想着,阮秋平会不会已经破开了结界,看见了被收拾一空的山洞。
若是看到那些,他会感到难过吗?
郁桓?母亲有些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郁桓闭上眼睛,将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都抛之脑后。
我回来,是想要说一件有关于明天婚礼的事情?
明天婚礼怎么了?
明天的婚礼
郁桓忽然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以至于他连取消两个字都难以说得出口了,他偏过头,似乎想找瓶水喝。
郁母看出来他的意图,用法术将不远处的水杯递给他,然后拿出一个红色的信封:你一说婚礼,我就想起来了,这是前两天司命送到府上的,说是你在他那儿当助教的薪酬以及结婚礼物,这两天你一直不在家,我本来准备等明天婚礼的时候给你,你现在回来了,我提前给你也行还有,明天的婚礼怎么了?是有哪些地方没准备好吗?
郁桓没回答她的询问,只是放下水杯,接过信封。
这信封的纸薄薄的,能明显地摸出里面放了一块方形的铁牌。
郁桓皱起了眉。
看着郁桓的表情,郁母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吗?那个信封里有重要的东西吗?我是不是应该早点给你?
信封里的东西是郁桓三个月前向司命委托的,虽然说也很重要,但却远远没有取消婚礼这件事情来得紧急。
但郁桓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是哪根筋搭得不对了,开口说:您现在给我也不算晚,我要出去一趟,婚礼的事情我回来再和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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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桓走进藏书馆的时候,外面的看守人员还笑着朝他打招呼:吉神您明天就要结婚了,今天怎么还有兴致来看书啊?
郁桓走进藏书馆之后,轻门熟路地走向地下一层的一个角落,然后低下头从信封里拿出了那张铁牌。
那铁牌被施了层障眼法,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牌子,上面写着新婚快乐四个大字。
可除掉这个障眼法,铁牌的真面目便被显露了出来。
这是一个做工精细的方形铁牌,挂着一根黄色的穗子,铁牌中间全是镂空的工艺,正中间却用小篆写了一个大大的禁。
这是,能进入藏书馆禁屋的令牌。
郁桓手握着这个令牌看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脊背抵在墙壁上。
他到底是在做什么?
郁桓自嘲般地扯起了唇角。
他一个小时之前,尚且在阮秋平面前放狠话,说什么取消婚礼,销毁婚籍,从此两清,不必见面。
可现在却站在藏书馆的禁屋旁,准备违反天规查阅隐私,寻出阮秋平不想封神的原因。
郁桓垂下眼,最终还是拿出令牌,打开禁屋,走了进去。
罢了,这是两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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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郁桓听到阮秋平说自己不想封神时,心中其实是很震惊的。
可震惊之外,他曾无数次见过的,阮秋平借着练功的名义在后山偷懒的事情,却忽然有了解释。
看着阮秋平的表情,他便知道这件事其中必有隐情,而且,还是阮秋平不想告诉他人的隐情。
于是郁桓说了句好,且没有询问阮秋平缘由。
可他不询问,并不代表他能心大到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试着去找了药仙,也在长满灵力果的山上偶遇了阮盛丰。
他得知阮秋平修炼进入瓶颈期是在一百一十五年前,而那段时间,他最常去的地方是藏书馆。
也许藏书馆有答案。
郁桓翻遍了藏书馆所有与封神有关的书籍,所有书上都写着封神如何如何好,没有一本书上说封神会带来什么祸端。
只有一件事,让他颇为在意。
在厚重的封神册中,所有的封神者都用了至少一页的篇幅介绍,只有上届霉神,生平所有介绍,除了出生年月,剩下的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
封神后,次年殒命,原因不详。
除此之外,整个藏书馆里再也没有与他相关的内容。
于是,郁桓便把主意打到了禁屋。
禁屋名义上严禁所有神仙进入,实际上,司命手中却有一张通行牌。
毕竟司命手中掌管着所有下凡历劫仙人的命簿,个别身份特殊的仙人,其命簿则需得谨慎安放的禁屋中。
所以当司命想请郁桓过去当助教时,郁桓便提出了用禁屋令牌以作交换的条件。
司命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这是能随便给的吗?这可是有违天规的事情,你别以为仗着自己是吉神就胡作非为,凭空生事端!这事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把你关个三年五年都算是轻的!你说,你去禁屋想看什么?!
郁桓看着司命的眼睛,说:其实我也并非要查什么过分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上一届霉神是怎么殒命的。
司命睁圆了眼。
郁桓往前走了一步:司命,您与上任霉神虽称不上是私交甚密,但也好歹有同窗之情,不会对这种大事一无所知吧。您若是告诉我他封神后殒命的原因,我便也不用去禁屋了。
司命脚步一退,说:我我也不知道!反正令牌我是不会给你的,我才不做违规的事情!
您平日去禁书阁是为了放置文档,我是您的助教,有时帮您送送东西也是有情可原的,算不得上是违规。
不不行!你死了这条心吧!司命说完,便转身走了。
即便司命拒绝了他的条件,郁桓还是去司命学院当了助教。
即便司命当时坚定地说着不行,可是如今却还是将那份令牌给了郁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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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屋虽被称为屋,却没一点儿屋的样子,进去之后,脚下是广袤大地,头顶却是璀璨夜空。
外界的所有纷扰全被隔绝,静寂得似乎能够听到星云移动的声音。
书柜在这里构建成了一个迷宫,里面净是一些不能为人所知的隐私。
这书的数量如此庞大,即便不看内容,一个一个书名看过去,都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日。
若是他非要在此时此刻寻找有关上届霉神的记录,怕是来不及在明日之前和母亲说取消婚礼的事情。说不定连明天早上和阮秋平定好的,一起去销毁婚籍的事情也会耽搁。
即便如此,郁桓还是走进去,开始查阅隐私。
随着时间的流逝,郁桓心绪也与来时有了许多变化。
耳边只有书页静静翻动的声音。
心中却有两道声音渐渐起了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