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轮之后,姜彻第一个发现猫腻,他站起身来,按住周池妄的手里的瓶子。
“光让一个人转瓶子多没劲。”
他盯着周池妄,“两个两个的投,很容易点数重合,浪费时间,不如一次投三个。”
周池妄忽而松手,瞥他一眼,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嗓音瓮沉,“随你。”
背靠座椅,单手搭在宋轻沉的椅背上,像是环搂在一起。
众人露出暧昧的神情。
只有姜彻面色不虞。
这一次,轮到姜彻转。
转瓶子之前,他抬眼,若有若无的看向宋轻沉的方向,笑了笑。
手上用劲,再放松。
瓶子由快到慢,快要停止时,瓶口从周池妄的方向滑过,然后指向了宋轻沉。
宋轻沉抬眼,手里捏紧了桌纸,房间内明晃晃的灯光打在脸颊上,在她的睫扉留下一道青白色的阴影。
“哦吼,这一次是宋美女。”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怀好意的盯着宋轻沉,“六班的班长在哪,快去找找,把宋美女高一的时空胶囊找出来。”
宋轻沉垂下眉眼,抿唇。
六班班长在隔壁房间,玩的正嗨,找了一圈没找到,去拿时空胶囊的人回来报空,摊着手,“没办法了,宋轻沉转过班,六班没有她的东西。”
看来今天是见不到宋轻沉高一的东西了。
有些人在失落,只有宋轻沉低头,用餐巾纸擦了一下额头,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姜彻盯着宋轻沉,笑着说,“去五班那里找找?”?福至心灵。
很快,有人春风得意的走进来,手里还捏着一封信,“呶,从五班那里找出来的,宋轻沉高一写的信,既然是彻哥提议的,那就彻哥念吧。”
宋轻沉骤然抬头。
眼神明晃晃的,在灯光下亮的惊人,隐约看到内里有水汽蔓延,从漆黑的瞳仁泛滥到眼白,再到,溢出来。
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
姜彻避开她清亮的目光,笑笑,“我可念了啊,你没有意见吧。”
宋轻沉的睫扉在颤,灯光下,翘起的纹路也分明。
她抿唇。
信被姜彻从信封中拿出来。
厚厚一层,却只是一张,上面只是清秀的写着几个字,“有人说,北城大学很适合我,让我高中三年不要松懈,努力试试。”
寥寥几个字。
姜彻念出来,众人也失落。
果真是学霸,脑子里只有学习。
失落中,三绿第一个站出来。
“彻哥,背面!背面还有东西!”
姜彻抬眼,扫了一眼宋轻沉。
她紧抿唇角,手指缠勾在一起,整个人紧绷成一根线,筷子也被放在一边,不说话。
很少见到她紧张成这样。
姜彻听从三绿的话,看向信纸的背面,这才发现,这是两封信贴在一起,正面一封,背面一封。
与正面不同,背面多了几行字,他扫了扫,稍稍眯眼。
“to姜同学,”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喜欢一个人,就会变成缭绕他身畔的风,在他身边无孔不入,知晓他在夏天汗流浃背,在冬天凉意瑟瑟……”
“没有人像你,在台上唱着即将结束的夏天,却让我在台下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妒忌你歌里的那个某某。”
“所以,今日来信,只为告诉你,有一个人始终站在你的背后,如果你不肯转身,请你勇敢的往前走;如果你肯转身,她永远会在那里等你。”
“署名:宋轻沉。”
姜彻的手指在颤,纸张都快要拿不住,他缓缓的抬头,在现场死一般的静寂中盯着宋轻沉。
她头也不抬,坐在那里,静静的给自己倒酒。
半响后,姜彻听见自己苦涩的声音。
“宋轻沉,我转身了。”
“可是你说好的,会永远等我呢?”
“而且,你说你嫉妒我歌里的那个某某,而那个某某从来都是……”?宋轻沉闭了闭眼睛,喝掉了杯中的酒,火辣辣的烧进胃里,安静的氛围中,她的声音格外清晰。
“都过去了。”
宋轻沉放下自己手中的杯子,杯底磕碰在桌面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姜彻。”
她轻声说,“往前走吧,不要再回头了。”
“就算你回头,我也,不会在原地等你了。”
姜彻蓦然捏紧手中的信纸,纸张皱皱巴巴,在他的手中快要缩成一团,清浅的墨色模糊又晃眼。
像是回不去的高一。
他长长的吸气,想说什么,又被坐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周池妄打断。
“不继续玩吗?”
他一边说,一边从宋轻沉面前的桌面上拿起来酒瓶,给自己倒满,却没有喝。
似笑非笑的掀掀眼皮,慢条斯理,“还是‘姜同学’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玩不起了?”
姜彻目光沉沉的盯着周池妄,笑。
“玩。”
他也在灌自己,“没带怕的。”
只是很巧。
下一轮宋轻沉和周池妄扔出来了同样的点数,三个六点,都是最大。
轮到猜拳时,周池妄灼灼的盯着她,眸光在室内明亮的大灯下有些晃眼,半边皮肤浸染在光晕下。
他视线低垂,淡淡的说,“这把送你了。”
宋轻沉微怔。
然后看到他,漫不经心的出了个“布”,而她恰好是“剪刀”。
赢了,从小到大,宋轻沉猜拳很少能赢他。
转瓶子的人也变成了她。
她拉近托盘,手指按在瓶身上,稍稍使劲。
瓶身晃动起来,瓶口从每个人的面前转过去,慢悠悠的停止,转过姜彻、二黄,然后停在了……周池妄的面前。
周池妄挑眉,“我高一没写那东西。”
应明岑在下面偷偷嘀咕,“不行啊,高一没写,高二总写了吧,那时候要求每个人都要写,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不能耍赖啊。”
他淡淡的笑,整个人靠在背椅上,一只手捏着满杯的酒杯,晃着,灯光打在他纤长的手指上。
骨节也分明,只有欲、望不浓烈。
周池妄高二写的东西也被拿了进来。
一桌人,都在等着看好戏,目光在他身上饶有兴味的转,又看看宋轻沉,还看看姜彻。
校园三角演变成了毕业之后的意难平,多么像是通俗小说的戏码。
信纸被送到了宋轻沉的手上。
纸张透白,信封却黑,从里面抽出来时,黑黑白白两个色块,在她的眼底蔓延。
她犹疑的念出来了信纸上写的东西。
只有四个字。
永远热忱。
宋轻沉的眼光晃晃。
那一瞬间,仿佛重新回到了周家长廊角落的房间,看到了挂在墙面上的那幅画,还有下面他写的东西。
——最终决定放下屠刀,对她永远热忱。
永远热忱。
同样是写在他送给她的那本英语作文书的四个字。
喝过的酒,吃进去的东西,还在更多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在体内翻腾,屋内的灯光亮的刺眼,昏胀接踵而至。
宋轻沉蓦然捂住唇角,然后转身,跑出去。
酒灌进去的太多,她在卫生间中大吐特吐。
应明岑看了周池妄一眼,跟着追出去。
房间中,姜彻对着周池妄笑,“看起来,我得不到,你也得不到。”
“她骨子里怕你。”
周池妄垂下视线,青光打在睫扉上,留下一道不浓不淡的阴影。
盖住他的表情。
宋轻沉回来之后,整个房间内还是一派欢腾,该吃吃,该喝喝的,对于前面诡异的气氛只字不提。
仿若青春最后的狂欢,喝了吐,吐了继续喝,半个晚上的时间,玩的疯,每个人都被灌的醉醺醺,走路歪三倒四。
宋轻沉是被周池妄扶出来的,她晃晃悠悠,周池妄却还算稳,两个人站在夜晚城市的街头,被凉风一吹,灯红酒绿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