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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其他类型 > 十年一刻 > 刻意与不刻意地见家长
  从民宿回来之后,他们之间的感情明显升温了。
  孟惠予有时候失眠,就直接跑去程述的床上睡觉,等到程述加班结束,从书房里出来钻进被窝,才会发现在里面埋得严严实实的孟惠予。
  他有些无奈,毕竟她很少会提前告诉他今天要跟他一起睡觉。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这样的惊喜。
  有时候他们只是单纯地搂着睡觉,有时候却会发生些更让人迷醉的情事。
  这一方面,程述比孟惠予有经验,总能在他想要的时刻将两人共同推向高潮。孟惠予无奈落败,每次她想要占据上风,故意去挑逗他时,很快就会被程述重新抢走优势。
  比如她在某个清晨发现他的晨勃时,会有意无意地就去抚摸他的龟头。
  程述察觉到,挑着眉就会问:“确定一天要从这里开始?”
  孟惠予佯装天真:“刚醒过来没力气吗?”
  每当她说出这样的话,程述就跟愣头青似的,丝毫不肯展露出一丁点的不行。
  “就是清早,力气才多!”
  话音刚落他就转身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地证明“力气多”这个词。
  男人在情事之上,还真是若不得一丁点的挑衅。孟惠予感慨。
  这样的串门没持续多久,孟惠予就彻底搬进了程述的房间。
  占据他的衣柜,占据他的抽屉,占据他的床。
  程述原以为他会很讨厌别人进入到自己的私密空间,毕竟前两任女友都因为受不了他在个人空间上的固执而与他分手。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年纪增长使得心态渐渐放平,还是真的就愿意敞开门来迎接孟惠予。
  这是不是某种意义上的一物降一物?想到孟惠予那张或熟睡或假怒的小猫脸,程述宠溺地笑出声来。
  罢了,猫科动物都这样。他甘心被她拿捏。
  9月,孟惠予因为身份证快过期,回了一趟湖城。她特意选在临近李秋园生日的那个周末出发,就当作给她庆生了。这一次,程述跟她一起回去。
  湖城的家里已经没有人住,孟惠予以为进了门就是明显的尘土味,结果打开一看,上面一直都很干净。她问了一下小姨才知道,原来她有定期来打扫。
  客房里是表妹的日常用品,这边离一中近,她有时候晚自习走太晚会直接在这边休息。孟惠予翻开冰箱,里面也有还有些新鲜的果蔬,想必也是小姨给表妹准备的。
  孟正德和李秋园的房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换了一套新的床上用品,依旧是李秋园喜欢的大花被。她有些开心,虽然他们叁个都不住在这里了,这里却还有人烟。
  下午,她买了一块不大的蛋糕,带去看李秋园。程述则是带上了家里的象棋。
  孟惠予陪着她妈妈讲话的时候,程述就在那里摆棋盘,直到孟惠予的掏心话都说完,他才一颗一颗又捡起来收好。
  离开之前,孟惠予站起来,挽着程述,对着李秋园说道:“本来想你明年生日带他回来的,但是你也知道,我脾气很古怪,我怕明年他就被我气跑了。”她顿一顿,看见程述表情有些故意的愠怒,笑了笑,“反正我现在带回来给你看了,你别到了地底下还说我不找对象!阎王爷听了会给我记过的!”
  “说起来,还是你过年时候给我物色的对象。我当时听得不耐烦,可是我想说,妈,你真挺有眼光的。他是很好很好的人,不会欺负我。我也不会欺负他。”
  她说笑着,想起这是李秋园的59岁生日,再过一年就是花甲,她又对着她的墓碑开起玩笑。
  “你再等一等,公交都能免票了。”
  “喏,小蛋糕也只能我替你吃掉。”
  ……
  说反话,是她和李秋园固有的沟通方式,即便是在墓碑前,她还是喜欢跟她对着干。
  他们在墓园里待了两个小时,一直都是孟惠予在说,程述时不时地附和两句。
  从墓园出来,程述就问她,要不要去自己家里吃饭。孟惠予从没见过家长,这样的环节令她格外紧张。
  “别担心,我妈人挺好说话。我爸在不在家还不一定呢,就算是在家,你当他是块木头就行,不吃人也不吓人。”程述安抚着她,甚至不惜损起他爸爸来。他紧握她的手,试图传递一些安全感。孟惠予仍旧担忧,但还是答应了。
  到达程述家是下午四点,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起晚餐。
  程述提前给他妈妈报备过,所以进门的时候,他妈妈没有感到多意外。只是本能地敞着笑脸,亲切地将她从程述身后拉到自己身边来。孟惠予有些受宠若惊,只能呵呵笑着。
  据康念慈的情报所说,程家最有话语权的就是程述妈妈,而她最喜欢的,就是乖巧又爱笑的女孩子。卖乖装笑对于孟惠予来说是家常便饭,因而很快获得了程述妈妈的喜欢。
  “你别紧张,就是来吃个饭。我们之前还见过的!小述跟你去迪士尼那次,你们俩给我放烟花看来着。”程述妈妈两手捂住孟惠予的手,笑语盈盈。
  “之前给你买的那条丝巾也是她挑的,”程述坐在一旁特意补充道,“就过年买的那条。”
  “啊呀!你们这么早就认识啦!”
  “比你想的,可能还要早一点。”程述故意卖着关子,没往下说。任凭他妈妈怎么敲打,还是没法让他张嘴。最后她只好叫他滚一边去干活儿。
  “小述,你去叫小砚出来见客人,然后去厨房帮帮你爸!”
  程砚,孟惠予是有印象的。但也只是听程述和康念慈提起过,算下来今年应该就是高叁。而程述爸爸,她印象很深。脸已经不记得,可是这个人,她大概永远也忘不掉。她假意接过程述妈妈递给她的水果,眼睛止不住地往厨房的方向瞟去,然而也只是看见一个背影。
  “嫂子好!”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孟惠予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就出现在她眼前。他跟高中时期的程述长得有几分相似,然而气质上却完全是另一个模样。
  “呃——你好。”他一出场就是一句“嫂子”,叫孟惠予有些无措。
  出来端菜的程述爸爸马上纠正道:“叫什么嫂子,叫姐姐。”他的语气太过僵硬,孟惠予本能地以为他是不喜欢自己。程述妈妈见她紧张,附在她耳边给她解释说,他就是嘴笨,其实应该是怕她尴尬才这样。
  一旁的程砚却没搭理程述爸爸,歪着脑袋就混不吝地问程述:“哥,你说,叫什么?”
  “都行,不然就叫姐姐?”程述怕孟惠予有负担,提出建议。
  程砚却摇摇头,不以为然,转头就问孟惠予:“嗯,你叫什么名字?哪几个字?”
  “孟惠予,孟子的孟,恩惠的惠,给予的予。”孟惠予报出姓名,也不知道气氛怎么就突然变成了面试。
  “哦,那不如我叫你——”程砚舔了舔唇翼,笑得有些邪气,“惠予?”
  孟惠予一惊,就看见程述瞪着他,扬起手就打在他的后背,发出一声闷响:“臭小子,你叫什么惠予!”
  程述妈妈也斜着眼嗔他:“没礼貌!”随后就和颜悦色地叫孟惠予别介意:”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就给养成个小混蛋了,嘴上老没个正形!“
  程砚露出一副恶作剧得逞的笑容,认栽地扁了扁嘴,又重新开口喊了句“嫂子好”。
  程述妈妈是个很好相处的人,饭桌上一直给她夹菜,孟惠予胃口小,出于礼貌已经吃了不少,程述妈妈却还是抱怨她太瘦,要多吃一点。程述爸爸和她印象中基本一致,严肃、不苟言笑。倒是程砚,她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性格。她没怎么见过这样的男孩子,觉得他还挺好玩儿的。
  他们的行李都放在孟惠予家里,程家就没有留他们下来过夜。
  回去之前,程述带着孟惠予在楼下散了会儿步。她今天比往常都要吃得多,不稍微走动一下,他都担心她回去又要因为积食失眠。
  湖城发展得很慢,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能找到许多往日的痕迹。他沿着小区给她介绍自己小时候喜欢去的地方,偶尔还会凑上前看看那里还是不是以前的老板。
  “你记性好好啊,怎么都还记得?”孟惠予问他。
  “不知道,感觉越是小时候的事情,越是记得清楚。长大之后反而很多片段就都像幻灯片一样过去了,一点细节都不记得。”
  “我和你刚好相反。我基本不记得什么具体的事情,只能记住一些片段和细节。”
  “比如?”
  “嗯,比如——你拿篮球砸完我脑袋后,来给我道歉的表情。”
  程述没想到她旧事重提能提到这一茬,有些好奇地问:“什么表情?”
  “怯生生的,像是来认罪。”
  可不就是认罪吗?程述到现在都还记得砸中孟惠予之后,康念慈那个凶神恶煞的眼神。
  孟惠予笑了笑,其实不是像认罪。他那天很诚恳,明明只是突然的意外,他也并非故意,实在没有必要如此歉疚。可他还是来认认真真地道歉了。这一点,很难得。
  她想起他离开时被路过的每一个同学打趣,却完全没有一丁点的生气或恼怒。她能看出来,他性格很好。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程述过的,是她想象中的一帆风顺的人生,她不得不说,很羡慕,真的很羡慕。
  回家的时候,程述问她明天想干嘛。机票在晚上,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他想说要不要回高中去逛逛,九月份刚开学的校园应该有很浓的青春气息,或许她有兴趣体味一下。孟惠予却说,她想去郊区的森林公园。
  公园很远,他们起了个大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他们就出发了,孟惠予不想程述太累,这回是她开车。很久没有摸过方向盘的她,成功将车程延长了半小时。
  程述笑,没关系,反正也不着急时间。
  夏日的天亮得很快,出门时还有蒙着晨雾,到达时已经能看见树丛中折射出阳光。
  上一次他们来,是在冬天。寒冷而萧索,程述的注意力又全部放在变化太大的孟惠予身上,从来没有认真在意过这座公园本身。
  这一次,他们还是走的一样的路线,东侧到西侧,既能看见高大的翠绿松枝又能淌过叮咚声声的小溪。孟惠予对这里很熟悉,基本不需要靠路牌指引就能找到她想要去看的风景。
  夏天的公园不像冬天那样败落,从物哀之美到现在生机盎然,程述感觉自己似乎身处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孟惠予沿路给他介绍着路边的野草野花,冬天里没见过的那些翠绿在夏天终于探出头来,一个个随着风朝他们招手。
  孟惠予蹲下摸了摸一株鬼针草,被那圆钝的刺扎了两下,觉得还挺舒服。程述插着裤兜,在她身旁伫立,学着她上次教他的方法,闭着眼睛听了听声音,不知道是他心境变了,还是空气本身就自带净化效果,他只是吞吐两下,都觉得万分舒服。
  他们沿着长了青苔的石板路往更西处走,路上撞见一对老夫妇。跟上次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地点,巧合之中像是隐隐注定。孟惠予隔着他们一段距离笑了笑,拉着程述往前走去。他们走的不是一个路线,这座森林公园很大,每一条蜿蜒小道都有别致的风景。孟惠予搭着程述的手,踩着已经长出青苔的小石板,一格接一格的跳过奔腾汩汩的小溪,绕了一小圈又走到她最喜欢的那片林荫。
  午前这里的人不多,孟惠予环顾一周,只看见远处一对情侣和长凳上在休息的一个男人。
  程述找到一处隐隐有阳光洒落的好位置,想要拉孟惠予坐会儿,孟惠予却朝着那个正在休息的男人走去。七八步,风声将孟惠予的声音送进他的耳中。
  “瞿医生,好久不见。”
  随着她这一生招呼,那个仰着头呼吸的男人缓缓看向她,略带惊喜地说:“好久不见。”
  瞿远舟是孟惠予的心理医生,更准确的说,是她25岁之前的心理医生,一直在医院里工作,这两年似乎是想独立出来开自己的工作室。孟惠予对他了解不多,他们仅仅算得上比较和谐的医患关系。
  瞿远舟长着一双善于洞察的眼,因为眼尾微微下垂而显得不那么有攻击性。孟惠予每次看向他的眼睛,都能感受到一股善解人意的温柔,这也是她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坚持找瞿远舟做咨询的原因。
  他们聊的东西很寻常,不过是一些久别重逢的寒暄。程述不好意思去打扰,跟人家稍微打了一个招呼之后就乖乖在一旁等待。他假装对身旁的树木有兴趣,仰着头打量着,余光却不时地朝他们的方向送去。
  孟惠予是个很会保持距离感的人,因此当她在瞿远舟面前肆无忌惮地说笑时,程述就知道,她很信任瞿远舟。
  程述心里有些好奇,可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去打扰他们之间的叙旧,因而在孟惠予担心他会不会觉得被冷落的时候,他非常及时地送去一个“你们聊吧”的眼神表示没关系。可是当孟惠予跟人家聊了将近十分钟还没到头的时候,他就开始后悔起自己的死要面子了。
  当然,孟惠予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心情,跟瞿远舟说了声再见就回来找他,陪他做坐在阳光底下看树听风。程述与孟惠予坐在树荫下,在她闭眼时又偷摸望着瞿远舟离开的方向,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直到孟惠予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
  “你看看那一棵,就是左边倒数第叁棵,枝干没有那么笔直但是也挺高的那一棵。”孟惠予指了指,试图形容得更具体以方便他辨认。程述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去,找到那棵歪脖子树,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孟惠予却说:“它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救星,我很喜欢它。”
  程述对她语焉不详的这句话投去疑惑,孟惠予却只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有再与他说起更多细节。
  从公园里出来临近下午两点,孟惠予出了一身汗又在里面吹了好久的林风,感觉有些着凉。为了防止返程途中的紧急情况,孟惠予决定去一趟卫生间。程述则是留在车边等她。结果她前脚刚走,瞿远舟就从出口走了过来。程述礼貌地跟他打着招呼,瞿远舟也回过他一个微笑。
  “瞿医生要回去了吗?”程述对着正在走来的他,寒暄一句。
  “嗯,惠予呢,不在吗?”
  “她好像有些着凉,去卫生间了。”
  “哦。她体质不太好,你平常多照顾一下。”
  “嗯,我知道。”程述停顿一下,又看向瞿远舟,“瞿医生跟惠予似乎关系很好?”语调上扬,礼貌而略带攻击性的的疑问。
  “毕竟当了快十年的主治医生嘛,很正常。”瞿远舟解释道。其实光从面部表情上,他就能察觉到程述隐隐约约的针对。毕竟是心理医生,这点感知力如果都没有,他也不敢出来自立门户了。
  “瞿医生也喜欢逛公园?”
  “心理医生嘛,不能光听别人倒垃圾,自己也得有些排解情绪的渠道。”瞿远舟看着程述刻意掩饰醋意的模样,他猛地记起孟惠予在自己面前聊起程述时的表情,突然有些忍俊不禁,又补充一句,“说起来,这里还是惠予推荐我来的呢!”
  他说得若无其事,却四两拨千斤地引起程述的注意。程述故意瞟了瞟卫生间的方向,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轻飘飘地应和一句:“嗯,这里确实不错。”
  瞿远舟一眼就看透他这种小儿把戏,没有跟他计较。相反,他这样的态度倒是令瞿远舟觉得,孟惠予这次的眼光似乎不错。他没有逗弄别人的恶趣味,很快就停止了对程述的挑衅。
  “既然你也觉得不错,那就以后有空多陪她来逛逛,她很喜欢这里。”瞿远舟以一句叮嘱收尾,想起之前孟惠予在他这里诉说过的一切,又觉得这似乎不够。于是在开门上车之前,他又转身面向程述,如长辈托付一般,向他说道:“程述,我不知道你是看上惠予哪一点决定跟她在一起,更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我只是作为她的主治医生,以及十多年来的朋友,想要向你确认一件事。你对她,确定是认真的吗?”
  “当然。而且非常认真。”程述没想到他如此语重心长,自己也收回了之前的态度,语气变得格外坚定认真。
  “那就好。”瞿远舟淡然地笑了笑,“跟惠予相处这么多年,我知道她这一路走得有多难。正是因为这样,她才非常宝贵。她可能不像世俗意义上的女孩子那么活泼那么可爱,甚至可能会在某些时刻比较阴郁难猜,但是你应该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这并不影响她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人。
  程述,我不知道你对她的定义是怎么样的,但是可以非常负责地告诉你,她很好很优秀,可能比你所以为的,还要好。
  不管你们能走到哪一步,我都希望,你能好好待她珍重她。”
  他的一番话太过真诚,甚至因为真诚而流露出一种类似警告的气息,就像是哥哥将妹妹的手交到妹夫手里那样,程述面对他时,不由自主地端正了态度,重重地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