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鬼两兔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殿内还点着明亮的蜡烛,一道被拉长的身影从入口一直延伸到密室内,她几乎不用多想,就看出那是酆郸。
云容几乎探出了半个身子,耳边有盔甲碰撞的沉闷声,他朝着床边走来,长发高束,眉宇间尚有未干的血迹,但这并不会有损他的容貌,白玉脸庞还有未曾褪去的肃杀之意,但当他低垂着眉眼,屈膝半跪在她面前时,周身的气场又温和了下来,如一面深不见底的湖,微风拂过,扫去了云容心中的不安。
他握住了云容的手,递到嘴边克制地亲吻:“辛苦了。”
门外的人已经被清理干净,隐约有鬼将站在外头,被摇曳的烛光偶尔撒入一点模糊的影子。
怀中的娃娃似乎同母亲更为亲近一些,又或者是来源于父亲身上强大的威压促使他本能地往母亲的怀里寻求庇护,但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点更能激怒自己的父亲,后颈上被人捏住往外一拉,小娃娃几乎是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扯离了母亲的怀抱,他还保持着张开手臂的动作,就被耷拉着嘴角的父亲像狗崽一般拎在半空。
他还记得自己什么也没穿,还有些知羞地蜷起双腿掩盖住自己的生理特征,用着同母亲那样的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同父亲对视着。
云容想伸手去抱回来,酆郸努力忽视她衣襟凌乱的姿态,偏移了视线,他在这一点上却表露出反对的意愿,依旧用着温和的语调同她解释:“他是鬼的孩子,阿容。”
“鬼的孩子是不需要哺乳的。”
“可是……”他刚刚喊着饿。
酆郸表现得比她想象中更为冷漠,或许对于他而言,这个意外而来的孩子并不值得期待,但看在她的份上才温柔一些,并没有直接将他丢出去自生自灭。
身后孙婆婆跟了进来,她脚步利索,将酆郸头也不回朝她丢过去的孩子接住:“带他下去吧。”
云容哪知在她面前他连戏都不做了,刚准备下床去抱孩子就被酆郸拦住了,两只兔子见状立刻跳了出去,他们察觉到鬼帝鬼后两人需要独处的空间,密室的门也带上了。
云容皱眉:“酆郸。”
“我在,”他身上穿着的盔甲十分合身,将男子宽肩窄腰的身材完美体现了出来,但依稀可以看见盔甲上还沾有血迹灰尘,在靠近她之前,青年已然解下身上的盔甲,任由坠落在地上,随后朝她走去,“我只是让孙婆婆带他去吃他应该吃的东西,你别担心。”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那是她怀了几个月的孩子,就这么被不明不白的带出去了,她怎么能放心。
酆郸将下巴靠在她的颈窝里,他看着不胖,压下来的重量却还是让云容支撑不住,往身后的床上倒去,男人的手掌托在她的腰背,顾忌着她刚刚产子,又托住她的膝弯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
明明只是半日的时间不见,云容却觉得已经过去许久了。
酆郸垂下眼眸,鼻尖磨蹭着她的脸庞,冰冷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面容上:“阿容为什么不看着我呢?”
他的眼睛里透出一股执拗来:“你的注意力都被他带走了。”
云容这才知道面前的人似乎不满于她方才的态度,她被抱得有些紧,挣扎着想要解释:“不是……”
双手撑在她身侧的男子却俯下身去,用牙齿咬开了她身上的系带,像生气的野犬,只用这嘴和牙齿将她本就乱糟糟的衣裳解开了大半,云容仰头去看,男子脑后的长发垂落了下来,在她的显露出来的肌肤上扫动,又痒又扎。
她惊慌地抱住了作乱的脑袋,青年却忽略了她如今那点力气,准确寻到了位置咬了下去。
没怎么用力气,云容被磨得背脊发麻,下意识挺.起了腰仿佛朝他迎去,她捂住嘴里的叫声,却还是溢出了少许。
他就着这个姿势抬眼朝她望去,没有什么技巧,从前她害羞不让亲吻这里,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回 霸占了属于儿子的特权,当他那点占有欲散去,他又起身寻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云容被他吻得气喘吁吁,连面颊都红润了起来。
酆郸的唇染上潋滟,他握住一轮满月,一张一合说着蛮横的话:“你是我的,这里也是我的。”
他似乎对刚进来时见到孩子往她怀里钻的场景很是在意。
云容羞得用手臂遮掩住自己泛红的脸庞,不愿同他争执:“你先起来。”
酆郸虽然没得到答案,还是乖顺地坐了起来,他看清他自己在她身上落下的痕迹,落下眼睫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略显羞愧,云容不知道他到底是装的还是这些年从人间学到的,等她细心替她整理好衣物,孙婆婆也将喂饱的孩子带了进来。
小娃娃穿上了孙婆婆给他早有准备的小衣裳,同酆郸那样的暗色系,脑袋上扎了个云容同款揪揪,正咬着自己的手指睡得正香。
云容急切地将他接了过来,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站着的青年眼里又添了几分郁色,当她戳着他的脸蛋,笑着问酆郸起什么名字时,青年这才来了丁点兴趣坐在她身旁,斜眼瞥向鼓着脸颊的小胖崽子。
“同你姓,姓辛。”
云容笑眯眯地望向酆郸,靠在床头想了一会儿:“辛念郸如何?”
原本垂下视线的青年瞬间朝她望来,漆黑的双眼似乎都明亮了少许,他探过来半个身体似乎是没听够:“你再说一遍?”
云容偷看他的神色,又重复了一遍:“辛念郸。”
青年眼底的郁气一扫而尽,嘴角压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似是被抚顺了毛的野兽,此刻尾巴兴奋地左右甩动着,就连嗓音也透着说不出的高兴:“很好的名字。”
云容也朝他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也觉得。”
将孩子搁在一旁,云容问起妖龙的事。
“它逃至人间去了,”酆郸停顿两秒,“我察觉到你这边的异常赶回,稍等片刻我还需去人间一趟。鬼蜮我已将叛徒清理干净,你在此陪着念郸,等我回来。”
云容注视了他好一会儿,最后只回了一句好。
她如何不知妖龙有多棘手,当时他们几人动用阳魂法都没能将其消灭,如今凭着酆郸又能如何?
但要是她说跟着去,酆郸必定会不同意。
她替他穿好盔甲,擦拭掉眉间的血迹,看着他颀长背影消失在眼前,云容也不再拖延,将孩子塞给孙婆婆后,带上流光镜和其他家伙出了鬼蜮。
如今虽然她这具身体道行浅,但其他的习惯还在,对她而言,只不过会多费点时间罢了。
她所到之处正巧是东海,有了上回的经验,妖龙似乎懂得给自己留有一条后路才是正理。
云容藏匿在巨石后,望着因被关押多年的妖龙正欲发泄怒气,雷鸣电闪,海浪翻滚着,似是要将沿海小镇尽数吞没。
她一眼就看到了正处于中央的酆郸,不同于站在另一头人多势众的道士,他手握银丝鞭同妖龙打得不可开交,而且看得出来他似乎更胜一筹。
这是好事。
云容不知自己的上辈子收的徒弟不过百年之间就成长至如此地步,妖龙再次现世,三清观的道士也一一出现,其中就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再次被揍的妖龙在半空狂吼:“酆郸!”
“你压制我百年,只为了复活你那魂飞魄散的师父,这样的交易……你当天帝老儿真会这般好心!?”
酆郸一时愣神,妖龙却趁机甩掉他手中的长鞭,一尾将他拍飞。
若是百年前的酆郸许是会中招,但如今不会。
酆郸翻身避开,想要去捡长鞭,却有人比他更先捡了起来。
视线内出现了一双熟悉的鞋面,熟悉的衣裳布料,再抬头望去,云容换上了道袍,手握银丝鞭走了出来。
人群中有人喊着辛师妹,也有孟鸿卓喊了一声表妹,便急匆匆朝他们走来。
云容并未有将银丝鞭交给他的意思,酆郸察觉到了什么,轻声唤她:“阿容。”
“你将银丝鞭使得不错,”她笑了笑,酆郸面色发白,想要扯出一抹笑却显得很是勉强,他问,“我就知道……我将流光镜藏得再好,你也会发现的。”
云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仰头时同妖龙打了个照面。
黑龙那两颗大眼珠死死盯着云容的脸,利爪紧握,它发出一声刺耳龙吟:“你、你不是早已魂飞魄散?!”
云容眯起眼睛,手掌抚摸着鞭尾,声音脆亮:“好久不见,你竟还记得贫道。”
妖龙不屑:“你不会以为这一次我还会中你的计?!想杀我可没这么容易!”
下方的女子眉眼肆意,同百年前的那位女道身影慢慢重叠:“我能杀你第一回 ,便也能杀你第二回!”
?
作者有话说:
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嘛宝们
抽奖的东西我还要想一想(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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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v]
百年的禁锢屈辱在这些话的刺-激下, 使得那条浑身长满黑鳞的妖龙不停地喷出白雾鼻息。
它应天地而生,吸天地精华无人能挡,又拥有复生能力, 逍遥日子何等畅快!
便是那天帝老儿也无暇管束于它, 不过几个蝼蚁……
竟将它压在不见天日的诏渊百年!数不清的鞭笞、被曾经不被它放在眼里的鬼物授予,将它引以为傲的自尊踩在了脚底下,日复一日, 这是比死更为难受的事情。
而它才清楚,鬼物的狠毒是无人匹及的。
而如今压制在它心底最痛快的报复,就是在他面前将这个女子一口吞掉,让他再次尝尽孤寂的痛楚。
它依旧是百年前的妖龙, 只不过多了几分隐忍与残暴, 酆郸却早已不是被云容护在身后的少年。
云容虽道行还不如从前,但甩鞭的技术却比从前似有进步,至少这一次她骑上龙头时不再狼狈地被它甩来甩去, 头顶的啾啾扎的相当紧实,孟鸿卓在下方看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眉头紧锁,眼里对曾经柔弱表妹会做出如此大胆的行为很是震惊。
他张开双臂站在妖龙之下, 沉声大喊:“你快下来!”
酆郸之前同云容的对话他并没听见,但他们跑过来时隐约听到妖龙同她的对话,仰头时同云容对视上时,她眉眼间的神态全然不同,比他还快掐了诀点在妖龙额上, 他先是一愣,又看向站在一旁纹丝不动的酆郸后似是察觉到什么,脸都白了一个度, 嘴唇翕动着又什么都没问出来。
面前的云容同她的表妹不一样。
她们长着同一张脸,连身量都一样,却不一样了。
他被娇养在宅子里的表妹又何时会露出这般波澜不惊的锐眸,她连妖龙都不惧,就这样稳稳当当挺直了腰背骑在妖龙的头上,似是在驯服一匹野马,有着足够的耐心与力量。
孟鸿卓望向酆郸,背上起了一层虚汗:“你对我表妹做了什么?”
向来谦和的青年没了笑容,他平淡地在孟鸿卓面上扫视了一眼:“她就是你表妹。”
孟鸿卓再度仰头望去,日光之下他无意间瞥见从她衣襟里显露出的一点反光的东西,那是一面小镜子,他一个晃神,陡然想起前不久遇见的伍彩儿……
那面镜子……
他不敢置信地望向酆郸,双拳紧握:“流光镜是你的?!”
不知是因为听到这句话觉得好笑,还是旁的,酆郸嘴边挂着笑,望着曾经跟在云容身旁的小道士如今却翻身成了她的表兄,薄唇轻启:“你错了……”
“那是她的东西。”
“还有她手中的银丝鞭,也是她的。”
酆郸极其恶劣地歪头,似乎是想打量孟鸿卓的神色变化:“你还没猜到吗?”
“这都是你亲自说的。”
他点到这里,孟鸿卓此刻却一点也不想知晓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