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呀,那是骗你的,谁叫你一直不回家。
妇女托着脸笑盈盈:欢迎回来,新隆。
灵幻新隆是在一间老式的公寓长大。
母亲是全职主妇,父亲是中学的教导主任,他从出生到考出这个小镇为止的童年,都是在这个公寓里渡过的。
狭小、有些破旧,带着十年前的感觉,又有些温馨。
还是一层不变啊。
灵幻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从可能发生的糟糕事情中摆脱出来,童年的回忆这时才找上了他,连鼻尖嗅到的咖喱的味道都如此的令人怀念。
已经多久没有回来过了呢。
仔细想想至少好几年了吧,自从因为连连换工作的事情和父亲大吵一架后,灵幻就很少回来了,一心想在大城市搞出一番自己的事业。
但总而言之,还是会因为厌倦而放弃,没有办法,他就是讨厌一层不变的事物。
啊,那边的摆件好怀念,是自己小学的时候手工课上做的,还没有丢掉啊。
那边的笔筒,好像是某个竞赛的奖品吧。
灵幻好好地坐在沙发上,眼睛却止不住望着客厅的四周,每一处都充满怀念的味道。
钥匙开门的声响从玄关传来。
灵幻从短暂的令人炫目的回忆里挣脱出来,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候是谁回来了,脊背下意识挺直,面色严肃如同即将上战场的士兵。
今晚吃咖喱啊?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随后是窸窸窣窣换鞋的声音,还有母亲在厨房里回答,是啊,今天新隆回来了,久违地做一次咖喱,他小时候可喜欢吃了。
其实并没有,灵幻新隆打小喜欢吃拉面、烤肉、章鱼小丸子等等在外面才能吃到的小吃,只不过很少能吃到,因为他小时候有个人不允许吃这些饭前填肚子的。
没错,进来的人是他的父亲。
新隆?那臭小子怎么回来了。
男人走进了客厅。
大夏天的,他穿着一身严严实实的西装,带着黑框眼镜,习惯性板着脸,让人能一眼联想到严肃的教导主任,其实也没错,他的职业就是中学的教导主任,还是最传统的那种,工作时间一定要穿着西装,纽扣系在最上面,面容硬朗,工作态度一丝不苟,讨厌调皮的学生,拒绝一切变化。
是灵幻新隆在小时候最讨厌也是最想逃离的人。
灵幻几乎是下意识在他面前挺直了脊背,然后强迫自己放松,眼神更加随意地乱晃,看天看地就是不好好看人。
果然,下一刻就迎来了一声熟悉的呵斥:多大人了,你这坐姿像什么样子!
好了,别一会来就骂人。母亲连忙从厨房里端菜出来,爬上皱纹的眼角有些担忧地看着这对父子,新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他这个态度像是要和我好好说话的样子吗?
我什么态度?我还一句话都没有说,灵幻懒洋洋地道,别忘了,我早就不是你的学生了,我想怎么坐,就怎么坐。
气氛顿时僵持了,父亲眉头高高扬起,好似下一刻就要教训人,但是又顾虑什么,没有说出口。
母亲打着圆场:好了好了,先吃饭吧。
一家人重新坐到饭桌上,灵幻闷头吃饭,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心里数数。
五十一、五十二
一直到两人放下筷子,灵幻心道开始了。
新隆啊,我们也不想干涉你,但是你都快三十了吧,母亲面色愁苦,邻居的孩子都已经结婚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一点都没有消息,我们也是着急,这才把你叫回来。
灵幻熟练地敷衍:嗯嗯,我知道,但女朋友不着急,我工作还没有稳定,不想耽误人家。
所以我们想说母亲看了一眼满脸严肃的父亲,叹了口气,你就不要再做那份骗人的工作了吧?
灵幻停下了筷子。
一直换工作,是很难找到愿意和你结婚的女孩,我们听说你这几年稳定下来了,说明你也该收心了,但是除灵事务所什么的,终究会穿帮的。
你也老大不小了,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我有一个好朋友的女儿和你差不多年龄
离家太远也不好,关掉事务所回到这里吧,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老师就不错,你爸爸在学校也有几分人脉,或者你想做其他的也可以,这次就不要再换了。
别再让我们操心了,上次在电视上看到你,我和你爸都以为你做了什么坏事。
或许是宿醉还没有消退的原因。
灵幻盯着母亲一张一合的嘴,感到了一阵眩晕,他看到了母亲眼角的皱纹,也注意到父亲鬓间的白发,被一种名为责任感的东西裹挟,压得他无法呼吸。
第84章
灵幻在家里住了一个星期,因为出来的匆忙,他回到家后才发现没有带上手机,一时无语,因此也没有和任何人联系他回老家了。
一开始当然是不方便,但随后灵幻想到也没有什么要联系的人,唯一一个也因为种种原因或许隔离一段时间会比较好,就不去想了,专心应付父母的各种催婚。
这一天他刚从小镇的咖啡厅里出来,再次婉拒了一个相亲对象或者说别人也看不上他,毕竟除灵的工作实在是上不了台面,灵幻一开始就知道这点,所以也无所谓父母安排的各种相亲,因为他知道他们的目的也不这里。
估计更主要的是让他认识到除灵这个工作有多不靠谱,潜移默化地让他换一个工作吧,当然如果能走狗屎运得到一个儿媳妇的话就更好了。
然而灵幻已经看穿了一切,只是因为看着母亲的极力推荐,加上这几年没有回家的愧疚,接受了安排。
他心里也多少有些迷茫。
这些天在家里没有工作,有时间仔细思考后,灵幻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也许真的到了要关掉这个事务所的时候了。
在察觉到影山茂夫的感情后,他不可能再和对方用以前的模式相处,要果断拒绝对方,打断他的念想,最好是就此远离,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他作为一个大人的责任。
这可不是吵架似的性质,而是两个人的世界彻底脱离,可是没有了影山茂夫,事务所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灵幻默默回想这几天的忙碌,冷静地剖析自己,充实确实是充实了,但更多是想争一口气的冲动,看似每分每秒都被充分利用,实则和他以前做的工作也没什么两样。
最终还是会厌倦的吧。
灵幻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某个熟悉的巷口。
那是一段不短的建筑之间空出来的距离,充满了阴暗可疑的气息,他还记得小时候还疑惑都市传说是不是真的,故意试过在在里面走上100步呢。
现在想想,没出事真是命大啊
就在灵幻怀念过去的时候,突然感受到背后传来一股视线,他一扭头,就看到某小孩吓得一哆嗦,掩耳盗铃似的装作看其他地方。
灵幻:
影山茂夫在小酒窝的指挥下努力不去看师匠那边。
要说他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视角回到一个星期前的时候,影山呆呆地看着挂断的电话,抬起头看了一眼小酒窝。
小酒窝沉痛地道:他应该注意到了吧。
说起来,这会不会是他的锅啊,应该不会吧
那该怎么办。影山手心都是汗,他想过被师匠拒绝的可能性,但都没想到来得那么快。
小酒窝心想那能怎么办呢,灵幻是个成年人,还是个经历丰富的成年人,一旦他决定什么,还真不会被他人影响。
说实话,如果他是一个贪婪狡猾之辈,那还好办,因为他不会放弃影山茂夫那么强大的超能力者这张牌,可偏偏,灵幻新隆是一个好人。
不管他心里对影山茂夫抱有什么感情,他都不会答应茂夫的告白。
因为他是一个好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灵幻的品性,茂夫也不会喜欢上他吧。
小酒窝怎么想,都觉得茂夫的这段恋情希望渺茫。
他只能沉重地拍了拍影山的肩膀:初恋都是这样,别在意,去找下一个吧。
影山皱眉拍掉小酒窝的手:不要,我不想放弃。
但是人家都拒绝你了。
他没有拒绝,我都没有告白。影山眼里闪过倔强,我不会没有尝试过就放弃。
小酒窝长叹一声,灵幻的话已经是委婉拒绝的含义了啊,这个小傻子,非要人家当面拒绝才满意吗。
他意兴阑珊地道:那你要怎么办,现在跑到他面前去告白吗?
影山沉默片刻,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我不知道。
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灵一人沉默,便不再说这个话题。
随后,影山很快就发现,灵幻事务所再也没有开,不过只是第一天,他也没有多想什么,可能只是师匠昨晚太累了今天休息呢。
然后第二天事务所依旧没有开门,影山察觉到有点不对。
第三天,影山开始慌了。
第四天、第五天。
连公寓里也没有人影,影山慌得到处找人,哪里都找不到,差点报警。
小酒窝:冷静一点,说不定是他自己想休息呢。
师匠不是会把工作丢下那么长时间的。影山急得团团转,会不会是爪组织的人把师匠抓走了,或者是诅咒师
小酒窝冷静地想,或许是灵幻故意消失的呢,为了打消茂夫的念头。
不如说这个可能性还比较大,因为小酒窝在公寓里看过了,虽然离开的痕迹有些匆忙,不过应该是他自愿离开的,也没有什么打斗的迹象,公寓的门有好好锁上。
不过这个可能性,对茂夫来说可能太残酷了。
灵幻那家伙也太果断了吧,事务所说放弃就放弃,认真的吗?
想着这些,小酒窝原本是想旁观的,但是看到影山彻夜在东京各处寻找灵幻的踪迹,眼下都浮现了两个熊猫似的黑眼圈,还是把这个可能性说出来了。
结果影山茂夫闻言先是呆了一下,脸上闪过肉眼可见的难过,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我觉得应该不是,师匠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离开了,如果他是因为我而离开的话,应该会更彻底一点。
公寓里还有大堆东西没有拿走,以及事务所的各种资料,没有到期的租金。
灵幻不可能丢下这些一走了之。
小酒窝:说的也有点道理。
最上:可能是老家那边出事了。
小酒窝:你怎么知道的。
最上指了指打开的电脑屏幕,不知道他怎么解开了灵幻的锁屏密码,第一个页面就停留在邮箱,正好是那封把灵幻骗回家的邮件。
于是,影山从事务所的资料中找到了灵幻老家的位置,悄悄赶来了。
但是知道师匠的所在地,影山反而怂了,不敢靠近,反而躲在远处悄悄地跟着灵幻。
小酒窝无语:都追到这里来了,你在害怕什么啊?
影山固执地摇头,却什么都没说,试图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路人
喂,你在干什么?灵幻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影山猛地扭头,瞪大了眼睛,好似不敢相信,满脸写着你为什么会从另一边出现的疑惑,还回头看了下,这才发现巷口处已经没有人了。
灵幻觉得好笑,这片地方可是他待了整整一个童年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有人跟着他。
师匠影山的身影晃了一下,似乎是想立刻逃开,却又在灵幻的目光中放弃了。
你怎么跟来了?灵幻想问。但他注意到影山眼下掩饰不住的青黑之色,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还是小酒窝打破了这片僵持:你这家伙突然离开那么多天,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茂夫这个星期都找熬夜找你。
抱歉家里来邮件说突然出事,我就匆匆忙忙跑回来了,也没有带手机。灵幻立刻解释道。
其实他知道这只是借口,在这个年头想联系有太多的方法,灵幻内心深处未尝不是抱有逃避的念头。
影山没有拆穿他,只是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噢,没事,只是一场误会。
两人又陷入沉默,影山声音里还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师匠还会回去开事务所吗?
谁知道呢,东京的竞争对手太多了,租金也很贵,也许还会开,不过估计要去其他城市。
因为我吗,影山打断了灵幻的借口,眼圈红了,因为我喜欢上师匠了吗。
灵幻无法回答,虽说事到如今这个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但直接说出来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来说,未免太残忍了。
我明白了。影山吸了吸鼻子,泪水在眼框里打转,好似下一秒就要没骨气地哭出来,但是他没有,沉默地朝灵幻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背影像是被遗弃的小动物。
灵幻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下意识出声:等等。
来我家喝杯茶再走吧。他盯着影山上火得起皮的嘴唇,最终还是心软了,小孩找了他那么久,不知道熬了多少夜,直接把人赶走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两人沉默地走在去往灵幻家里的路上,灵幻一路上在心里唉声叹气,有点后悔自己心软之下的邀请,或许还是冷酷到底比较好呢?
他不经意似的寻找着小酒窝和最上的踪迹,冲他使了个眼神,想让小酒窝或者最上替自己劝说劝说影山,小酒窝面无表情地偏开头,表示自己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事情灵幻以为自己没试过吗,太天真了,茂夫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