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山对他的关照是感激涕零,赶快应下来,转身快步走回飞船,一直到踏上斜梯才感觉身上轻松许多,好奇地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两个人。
严远洲伸手拍了拍季西风的肩膀,季西风很快就回过头来,两人交谈着什么。赵燕山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严组长说好的在背后拍季少校肩容易受伤呢?
他站在飞船门口,扶着门边上撑着自己的身体,刚才出去一趟身体还真的有点难受,不扶着点站不太住。季西风和严远洲在不远处交流着什么,季西风皱了皱眉头,摇了两下头,他猜应该是严远洲把自己刚才的话转述给了季西风,但是季西风不同意。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刚要回头告诉负责人员调动的队员不用忙活了就看到他从飞船舱内带着三个人走出来。
不用忙了,季少校不同意。
啊?那人惊讶地叫了一声,可是季少校都通知他们三个人出去了啊。赵哥你是不是看错了?你看我个人终端,季少校刚发过来的命令。
赵燕山凑过去看了看,还真是,安保局的加密频道配上季西风的军用账号,货真价实的。他抬起头又瞧了瞧严远洲那边,两个人正并肩站着正对着宽阔的大道,一边聊天一边等待着哨兵监狱的车到来。
嘿,真是怪了,严组长真是好使。他心中暗叹,表面上却丝毫不漏,推了推那三个队员:快去吧,还有一分钟左右时间就到了。
几个人身上扎好装备,人手一把冲锋枪站在季西风身后,还真是有点像样了。赵燕山靠在门边上,眼睛也盯着远处,准备看看这个大名鼎鼎的哨兵监狱除了地势之外,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哎,杨文怎么出去?
打了高浓度镇定剂,现在正躺在营养舱里呢,到时候直接运走营养舱,监狱那边签收,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那还好。赵燕山活动了一下酸软的骨头,伸长脖子看了又看。
赵哥,看什么呢?
几点了?怎么监狱的人还没来?赵燕山一边问着,一边抬起胳膊看个人终端上的时间,这都过了五分钟了,D06这边时兴不准时吗?怎么了?
赵燕山对面的人脸色已经发白了,眼睛直瞪着远处,上下牙乱碰:赵,赵哥,你看那是不是,他咽了口口水,系外生物?
赵燕山循着他的眼神望过去,腿也差点吓软,主要是这个东西也太大了点他心里一边发颤一边控制着自己去看那个生物。
正在大道上不停蠕动的生物像一只大肉虫子一样臃肿,腿多得赵燕山一眼看过去都浑身发毛,烂菜叶子一样的皮肤从老远就能看到褶皱。赵燕山右手按了按自己的胃,干呕了两下,差点就吐出来。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虫子前面还有一辆狂奔的车,车上印着明显的监狱记号。
D06哨兵监狱不是时兴不准时,而是遇到了麻烦没法儿准时。
车越行驶越近,赵燕山才看到车上的驾驶人员已经懵了,被这虫子追得只知道跑,隔着挡风玻璃他都能知道里面那个张大嘴的司机一定是在尖叫。
季西风他们自然也看到了这场景,那个向导还好,两个普通人已经在这巨大的系外生物面前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季西风第一时间回过头来从那个向导手里抢过冲锋枪,跟严远洲交换了一个眼神,来不及多说两句,属于监狱的那辆狂奔的车已经冲过来了。他把冲锋枪的保险打开,推了一把两个已经吓傻的普通人,大声吼道:回去!
回去,严远洲迅速反应过来,拉了一把那个向导,一边跑一边对他说道,回去之后把飞船舱门封闭,紧急通道留给我。然后拐了个弯乘上飞船内的传送,飞奔跑向医疗室。
季西风则是留在飞船外,在监狱的车冲过来的那一刻伸手扒住车窗,一脚踹破车窗玻璃,把那个尖叫的司机拎到副驾驶上,手上迅速将驾驶模式调整成手动,一脚把油门加到底,打死方向盘。
车辆在撞上飞船之前灵活地拐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回头直面着那只蠕动的虫子,季西风身旁的司机持续尖叫着,与他的尖叫一同响起来的是季西风手里的冲锋枪。
那把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冲锋枪被季西风架在方向盘上,死死地压住,脚下油门不松,直线朝着那只虫子冲过去,他扣下扳机,子弹毫无保留地倾斜而出。
追在车后的大肉虫子停顿在一瞬间,举起两只强壮的螯就要朝季西风戳过来。季西风脚下猛踩刹车,右手按了一把副驾驶的司机,厉声喝道:低头,顺手开始换挡,右脚横捻,一只脚同时踩在油门和刹车上,左手猛打一把方向盘,完成了一个漂亮的跟趾动作。车子猛地转了一个方向,虫子的大螯从车上层掠过,将车顶整个揭掉,季西风和司机两个人暴露在空气中。
季西风按了一把方向盘借着力跳到车的引擎盖上,单手将司机拎回主驾驶上,甩下一句开车,另一只手拎起枪单手换弹夹。
车子在系外生物多得数不清的足之间横冲直撞,他单膝跪着,在飞驰的车上稳稳地端着枪,子弹像雨一样噼里啪啦倾泻而出,弹壳乱飞,但是每一颗子弹都没有打空。他的动态视力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
透过系外生物的几只脚,季西风看到穿着白大褂的严远洲从飞船的紧急通道出口出来,一边端着枪换下最后一个弹夹,一边对着身后说:往飞船那边靠。
他身后的司机一边哀嚎,一边灵活地打着方向盘,驾驶着车辆在虫子的螯底下夺路狂奔,一路靠近飞船。
车子已经开到了最高速度,行过飞船的时候就像一阵风一样,季西风伸出手来一把把等在一旁的严远洲拽上车,严远洲身后还拉着一个营养舱,营养舱哐一声被甩在车后座上。舱里的杨文晃了一下,又毫无知觉地睡了过去。
用这个。严远洲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装备,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型炸弹,他解释道,共鸣装置,把它扔进系外生物的体内。
季西风接过那东西,从靴子里拔出一把零件,三下两下就组装成一只小巧的弩,他把那东西放在弩箭上,端在自己左臂上瞄准。
严远洲跟他一起蹲在引擎盖上,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他冲着车里的司机喊道:带着杨文,跑!
司机听话地打死方向盘,车子猛地晃动了一下,随即急转弯,与此同时季西风扣动弩机,共鸣装置带着风声呼啸而出。
跪在引擎盖上的两人被这一把急转弯晃下车,严远洲下意识地抱住季西风,两个人滚成一团,一个前滚翻翻到一边。
共鸣装置进入系外生物的体内便逸发出巨大的能量,将系外生物炸成碎片。严远洲将季西风护在怀里,低着头以背部对着爆炸的虫子。季西风缩在严远洲怀里,下意识地伸手护住了他的耳朵,借着这个动作凑在严远洲的肩上。
轰一声,系外生物的血肉飞了一地。
整个人都坐在严远洲腿上,脑袋靠在他脖颈上的季西风却只嗅到了这个人身上清淡的草木气息,悠远绵长。
第15章 Chapter 15
还好吗?过了好长一会儿,季西风腾出手来想要摸摸严远洲背后,系外生物的体液具有极强腐蚀性,如果严远洲的背后沾上,恐怕一会儿就会腐蚀到身体。
严远洲握住了他乱摸的手,笑着安抚他:没事,没事,我把衣服脱了就好了。说着他支起身子迅速地将身上的白大褂脱掉丢在地上。地上刚好有一滩系外生物的体液,纺织物品一接触到那滩东西就迅速地冒起白烟。
那你放我下来吧。季西风单手还挂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缩在他怀里,也正是因为严远洲把他整个人都护住了,他才没沾到一点系外生物的体液。
严远洲将膝盖抵在地上,把他慢慢地放下来,但是并没有松开他的手,而是指了指他受伤的腿问:你还能走吗?
季西风这才感到大腿上传来一阵疼痛,他低下头一看腿上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伤痕不太深,只是划开军装后又划破了一层皮肉,但是看起来很可怖,血从伤口处渗出,渗透了半截裤子。季西风想应该是刚刚躲那只系外生物的螯时不小心划破的,他在车上毕竟施展不开,身体不够灵活,划破了也是正常的。
疼吗?严远洲伸手揭了一下季西风被血洇到的裤腿,疼得他嘶一声倒吸了一口气,快干了,要是贴在伤口上再强行揭开会很疼,去医疗室我帮你处理一下。
说着,他伸手把季西风打横抱起,一边往飞船那边走,一边用手制住微微挣扎的季西风:别怕。
季西风被他抱在怀里,看不到他说话时的口型,猛地伸手把指尖放在他的脖子上,问他:你说什么?
严远洲低头看了看他的手,扬了扬下巴让他的手放得更舒服些,以一个甘愿将性命交给他的姿态回答道:别怕,我抱着你走快一点。
他的胸膛随着说话微微地颤动着,季西风指尖下传来他规律而有力的脉搏,温热的皮肤跳动在他指尖上。他口中有千言万语也忘了说,只是咳嗽一声,将手放了下来。
小树蹦跳着跟在他身后,枝叶摇头晃脑地摆动着,路过系外生物的体液的时候总会啪啪啪甩着枝叶过去好奇地戳一戳。
小树,不要动。严远洲就像是背后长眼一样,头也不回地叫它。
小树的枝叶已经戳进去了,又听话地拔出来,朝地上甩一甩,从枝叶上甩下来的液体滴在地上把地面腐蚀出了一个坑。甩完枝叶,他灵活地跳上严远洲的肩头,唰啦啦甩着叶子,鲜绿的叶子迎着阳光闪着光。
死了吗?
飞船内部,赵燕山跟临时小队的队员呆在指挥室里,他甩了甩头,掏了掏耳朵,回了一句:啊?
系外生物死了没有?那人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问题。
哎呀,听见了听见了,不用这么大声啊。死没死我哪能知道,当我透视眼啊?赵燕山随手指了一个队员,小李,你出去看看。
被知名的小李僵着脸站起来,呵呵干笑了两声:赵,赵哥,我,我是个哨兵啊
哨兵怎么了?是不是个大老爷们了?
小李迅速地答道:报告,我是!但是我的基因等级只有B,我怕我一踏上D06的土地就直接晕倒在地。
赵燕山皱眉看着他,脸上就差写着我对你真是失望了,但是小李还是顶着这样的目光坐下了,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队员:你让小杨去,小杨是普通人,他不怕束缚石。
哎哎哎,我不行,小杨连连摆手,我晕系外生物,让张蔷去,她是向导她不怕。
张蔷,就是整个小队唯一的向导姑娘,起身站到他们两个面前,伸出食指点了点他们两个:你们真是严组长都跟我说过让我们放心了,他跟季少校一定会摆平这只系外生物的。你们不去,我去。
等等,赵燕山拦住张蔷,严组长跟你说什么了?他们两个人摆平系外生物?
对啊,严组长特地让我给他留出紧急通道的。
他能行吗?赵燕山回忆了一下严远洲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再回忆了一下那只大虫子烂菜叶似的皮肤,登时觉得一阵恶寒,差点又要吐了:算了算了,你去吧。等等!戴上防毒面具去。
哦。张蔷也觉得那只系外生物的卖相实在不怎么样,赶快答应下来,在自己脸上罩了个防毒面具。
打开飞船舱门,只见外面一片狼藉,虽然没有预料之中的腥臭味出现,但是随着系外生物爆炸而飞溅出来的体液却到处可见,将地面腐蚀出了一个个小坑。
远远地走过来一个人影,张蔷赶快迎上去:季少校!季少校!季
哎呀,季少校咋的到人怀里去了呢?
张蔷脑子断线一秒,很快挂上重连,笑容满面地迎上去问他们:季少校受伤了吗?
腿伤到了,我把他带回医疗室。
那,那个系外生物呢?
死了。杨文已经交给哨兵监狱的人了,我让他们先去监狱登记了,如果待会监狱的车过来,你们记得跟他们对接。说完严远洲抱着季西风走进飞船。
请输入通行密码。医疗室门口,严远洲双手抱着季西风腾不出手来输入密码,季西风刚要挣扎着下来,只见严远洲肩头的小树踩着他的肩膀,伸长枝叶在拨出密码盘在上面戳了两下。
密码正确。密码门向两边推开,严远洲进去把季西风放在床上,转身去实验台上拿药。
转身的时候手里的药水却差点脱手:西风,你
怎么了?季西风把刚脱下来的裤子扔到一边,下身只穿着一条短裤,上身的衬衫刚刚盖住屁股,雪白的大腿上一道伤口触目惊心,从腿上一道鲜血的痕迹甚至一直流到了脚踝。季西风眼神清澈,丝毫不知道这一瞬间严远洲脑子里转过多少腌臜念头。
严远洲脑子里想什么自然不可能表露在表面上,他只是笑了笑,拿着药水在自己面前晃了晃,慢慢地走到季西风面前蹲下,抬起头对他说:忍着点,可能有点疼。
小树却没他这么镇定,从门边上一直跳到了这边,枝叶乱扭,整棵树像喝醉了一样干脆跳了个舞。兴奋地跳了两圈之后跳到了实验台上,分出一根枝叶来按住小喷壶的嘴,小喷壶里喷出一阵水汽,他手忙脚乱地分出其他枝叶去接住水汽。
几乎是立竿见影,喷了药水之后的小树立刻就蔫了下来,枝叶颓在实验台上,像个仰脸晒太阳的闲人。闲人的枝叶一边拍打着节奏,一边一脸幸福地小幅度晃了晃最新长出来的叶子。
严远洲则是眨了眨眼,恢复了一脸纯良的样子,提醒季西风:坐下,我要涂药水了。
季西风觉得有点奇怪,严远洲的神情好像微妙地变了一下,至于哪里微妙,他也说不上来。他只觉得如果说刚才严远洲看着他的眼睛像看着一盘菜,那现在就像看着一尊神像,虔诚得让他都有点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