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太后身边,扶起太后的一只手,帮助她站稳。
光是互相扶持着强撑着不倒下,便耗尽这两个母仪天下的女人最大的勇气。
太后再度抓紧手中的龙头杖,目光掠过乌漆的棺椁。
山陵崩!
终究还是山陵崩!
相对于太后的百感交错,皇后的心思就简单了许多。
她冷眼撇向脚下匍匐的所有人。
精力透支到极点的他们感受到来自皇后的压力,低头跪着,不敢出声。
皇后没有出声责骂。
她看了眼正围着灵柩不断悲伤痛苦的妃嫔们,骂道:哭什么哭!
此言一出,殿内的抽泣便压抑下去,女人们恐惧地擦拭着眼泪,生怕触怒皇后。
皇后满意地看着她们写满惊惶的面容,搀扶着太后,坐在了龙椅旁。
即日起,关闭宫门,违令者斩!
是!
招豫章王、宁王、清河王、赵王速回京城共商大事!
是!
宣太师、太傅、太保、太尉、尚书令即刻入宫!
是!
宣英勇侯、敬平候、义兴侯、武德侯、晋阳侯等诸侯即刻入宫。
是!
宣城门司统领入宫。
是!
即日起,闭城门,非本宫与太后旨意,不得擅开!
是!
令宁国公、卫国公即日回程,边疆吃力,以国事为重。
是!
一连串的指令快速地拨发出去,皇后的表现有条不紊,清醒得可怕。
因为她不悲伤。
她要抢占一切时机,为她儿子继承大统扫平一切障碍!
然而,太后的眉头突然皱起,在皇后为豫章王争取利益发出一条条指令时,这位老人已经从悲伤中醒来。
她轻柔太阳穴,缓缓道:即日起,皇后搬到坤元殿皇城守卫交与安国公。
殿下沉寂一片,无人敢应。
皇后的目光顿时冰冷起来,此时天色已暗,承天门的钟声已息,太极殿里烛火凄凉黯淡,摇曳不定。
母后!
她小声地呼喊着,试图让太后清醒过来,收回乱命。但这位老人的眼中划过了一丝复杂,淡淡地说道:皇后悲伤过度,理应静养。着内廷立刻请长公主入宫暂住,河清王妃、宁王妃豫章王幕僚苏明修一并入宫诸王回京,着令携带家眷,不得借故延误!
是
殿下一片凄凉。
皇后再强势,到底不能越过太后。
此刻,太后后发制人,所发的每一道旨意都比皇后更冷酷,有意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皇宫局势,把所有可能引发动乱的人物都控制在皇城中。
启问太后,皇位应该交给谁?
玉阶下,有人小心翼翼问。
太后阴冷的看了他一眼,道:皇儿驾鹤西去前,已经留下旨意,明日早朝,当众宣读!
转眼间,太极殿又是空荡荡,皇太后瘫软在椅背上。
皇宫很快就会乱成一团,然后恢复表面上的平静。通过方才发布的指令,所有可能威胁到帝国政权稳定的因素都会被暂时控制住,直到皇城产生了新主人。
太后知道自己方才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但她却又忍不住的感到眩晕。
她的思绪有些茫然。
皇帝死了?皇帝死了!
他昨天还只是个在自己的怀里睡觉的孩子,怎么就一转眼间,死掉了。
她惊惶不定的呼吸着,用力地摇着头:他怎么能死?怎么可以死!怎么就死了
此刻,她无比的疲倦悲伤惶恐,她觉得自己当真是个垂老的妇人了。
然而真正让她惶恐与悲伤的,并不是皇帝的驾崩!
是
太后闭上眼,浑浊的眼泪从满是皱纹的眼角缓缓流出。
七郎,这里没有外人,你跟我说实话,你皇兄是不是你
皇兄已乘鹤而去,母后理应为活着的人多想一下。
长沙王携王妃从阴影中走出,温和地说着。
我若不是为你考虑,又怎么会褫夺皇后的权力!但我是你的母后,我有权知道真相!
真相是皇兄逐鹿时不慎跌落山崖,伤重不治而亡。
住口!你这逆子!你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下得了手,你是不是打算将母后也
若是时事紧迫,儿子或许真的会请母后为了儿子的九五之位做出一点牺牲。
长沙王轻柔地说着,单膝跪下,双手叠放在母亲的膝盖前,仿佛撒娇般。
老妇人露出苦笑:你当真是禽兽不如!
多谢母后夸奖。
长沙王抬头,狰狞的说着:母后,我确实禽兽不如,我一直都想要皇位,我一直想让皇兄去死十三年我整整忍了十三年我已经忍得太久了,我已经忍不下去了!母后,我会变成禽兽,可有你的一份功劳啊。
混蛋!你给我跪下!跪在你皇兄面前!
老妇人行将破旧的身躯发出尖锐高亢的嘶喊。
长沙王平静地接受着,抽回手,掀衣跪在龙椅前,低头顺眉,仿佛皇兄的幽灵正看着他。
皇太后挣扎着站起,举起龙头杖就要打,却扛不住内心的煎熬,扔下拐杖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我会生下你这禽兽!我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
母后,事已至此,你我都没有退路了。我知道我禽兽不如,我也知道我十恶不赦,理应凌迟。若母后明天召集群臣,当众宣布我的罪状,我会认罪伏诛。
你你你冤孽啊!
皇太后无助地哭泣着,抬头,看着黑夜中的太极殿,以及殿中央如黑洞般深不可测的棺椁。
如果他还活着,必定会怨恨我这个是非不分的母后吧。
她颤抖着嘴唇,用只有长沙王和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压抑地说着: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活着的你才是最重要的。
苏仁知道长沙王会谋反,但他没想到长沙王得到灵泉外挂后,这么快就把造反付诸实践。
天刚蒙蒙亮,倒戈长沙王的高贤就在大军的拱卫下穿入豫章王府,闯到烟波阁,请他去宫里暂住。
苏大人!
能让我下完这盘棋吗?
苏仁淡漠地说着,敲了下棋子。
离他不远处有一只铜鸾,香炉方加了香,袅袅青烟从细长的鸾嘴吐出。
高贤看了眼空荡荡的对面,道:苏大人,王爷并不在王府,您这盘棋是
他不在,我就不能自己和自己下棋吗?
苏仁哀叹道:我原以为皇上能活着看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
但皇上已经去了,还请大人不要让我为难。
高贤毕恭毕敬地说着。
苏仁抬头,微笑地反问高贤:你害怕吗?
我只是奴才,听主子号令的奴才,不敢害怕,也不会害怕。
高贤温和地说着,显然以为长沙王稳操胜券。
是啊,你是奴才,他们是臣子,大家都是人,而人总会有私心,不为利,必为名。
苏仁哀叹一声,道:可惜豫章王连夜离了王府,成为出乎长沙王预料的大变数。
奴才不懂这些军国大事,奴才只知道奴才要请苏大人去宫里与皇后作伴,好生养胎。
高贤重申一遍立场。
苏仁微笑着,放下最后一枚棋子,道: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我既无力改变命运,那就只能顺从命运。
说完,他对高贤道:这次去宫里,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可以带上喜欢的衣裳吗?
宫里有
我只穿他为我准备的衣裳!
苏仁厉声道,打断高贤的声音。
高贤到底不敢惊扰苏仁,闻言退后一步,道:还请苏大人尽快理好衣裳。
不用担心,我马上就会整理好。
他冰冷地说着,将要走出烟波阁时,突然停下,道:太后是不是准备扶长沙王登基?
苏大人既然已经猜到,又何必
我想现在整个皇宫都已经在长沙王和太后控制下,皇后应该也被控制了,不然以那个女人的心性,怎么可能不请诸位大臣星夜入宫共商豫章王登位之事?她可是期待豫章王登基期待得快忍不住把枕边人杀死的地步了。
叹完这一句,苏仁走出烟波阁,道:高公公,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我期待得心脏都快停止了。
不愧是王爷相中的人,您果然处处与众不同。
高贤干涩地说着,目送苏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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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明天就完结啦~
第241章 番外:在庶女宅斗文中当哥儿(17)
从豫章王府到皇宫只有半里路,却比穿越地狱更凶险。
天公不作美,马车才出王府就迎来倾盆大雨,木质的车轴压过青石板,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车厢左右摇晃,身子也跟着晃动。
苏仁不时地掀开车帘,看着两旁灰白的屋檐,指望像影视剧里那样飕飕地跳下几条黑影,手持利刃,刀刀见血。
然而现实只有暴雨没完没了。
苏仁不禁索然无味。
这时,车子突然停住。
苏仁抬头,看到前方雨水朦胧中走出七八个人,披着黑色的蓑衣,戴着斗笠,走到马车前。
高贤见他们来者不善,顿时也起了敌意,驱护卫拔出佩刀上前,喝问道:来者何人!
为首者低下了头,将手伸进蓑衣,像是要取出身份凭证般,转瞬间便有亮光割破雨帘割开护卫的胸甲。
护卫仰面倒地。
其他人也迅速行动起来。
杀!杀!杀!
血腥味传到车内时,高贤带来的人已半数倒下,只剩下三五人溃不成军地护着马车,与乌鸦般的蓑衣人对垒。
苏仁早知这样的结果。
他平静地走下车,撑着伞,对高贤道:你怕是无法带我回宫了。
苏大人,你这是强人所难吗?
高贤露出苦笑。
他以为苏仁会挖地道逃亡,将王府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却没想到苏仁从始至终都只打算正大光明的离开!
抱歉,我不能作为人质留在这里。
苏仁笑容可掬地拿出匕首。
您准备以死相逼吗?
高贤阴嗖嗖地笑着,猛然听见身后轰地一声,有粘稠飞来,落在脖颈,而后雨伞落地,锦衣沾湿。
他不由地转过头,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险些趴倒在地。
为他打伞的护卫的脑袋不见了,鲜血像瀑布一样喷涌,身体却还保持着生前的姿势,左手垂下,右手握伞柄。
高贤装着胆子伸出手,碰了下男子的肩膀,指尖刚触及僵硬的肌肉,尸体便轰然倒地,溅起漫天高的血红。
高贤吓得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地拔刀自卫,却是手刚刚举起,胳膊就掉在地上,断口光滑平整,剧痛侵入人心。
动手的是苏仁。
他的匕首已经出鞘,却是为了杀人。
嚓!
苏仁面无表情的将匕首送进高贤的小腹,高贤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在剧痛的侵袭下伏到在地。
苏仁看了眼蓑衣人,道:走吧!
是。
蓑衣人上前,护住马车。
暴雨越下越大,泥泞淹没了尸体。
得知苏明修逃走后,长沙王叹了口气,对苏明夏道:你哥哥比你有用多了。
王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明夏不安地看着长沙王。
长沙王却是叹了一声,挥手,走进御花园,走到陶然亭前,对正怡然弹琴的皇后道:皇嫂好兴致。
琴声并未因这声问候而中断,皇后侧过脸,含笑道:皇叔突然来访,想必是有极要紧的事情,是苏明修成功离开了京城还是因为阿乾根本不在京城?
长沙王苦笑,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皇后。
是你的心思太昭然若揭了。
皇后起身,走到长沙王身旁,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长沙王默默地说着。
皇后却看着担心跟来的苏明夏。
她缓步走到苏明夏身前,看着这个通身都透着成为皇后的急切的女人,柔声说:本宫一日不死,你便永远只是长沙王妃!
你说什么?
苏明夏震惊。
皇后莞尔一笑,看向长沙王,道:太后病重,想来三日内就会驾鹤西去。
你怎么知道太后病重将不久于人世!
因为是本宫亲自计算的分量。
你敢!
长沙王抬手要打,却被皇后眼中的决绝与冷酷镇住。
她对长沙王道:你这辈子都得不到你最希望得到的东西!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