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起摇头,他自小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有人伺候的:“不会。”
“看你这么细皮嫩肉的,”秦禾掐他脸蛋,一掐就红,她看不惯似的,力道更重了,“没吃过苦头吧。”
唐起被她掐疼了,但是忍着:“我去学。”
却被秦禾直接当成耳旁风,将有关于他的这一页,风轻云淡地翻了过去。
时隔多年,她并不记得,他却实实在在去学了。
“报答啊?”那这一桌子天价的食材和人工,就能受的心安理得了,秦禾点点头,浑不在意道,“不错,挺会来事儿。”
唐起绝望了,秦禾实在没心没肺,指望触动她是不可能的。
唐起默默转身,将食材分类码进冰箱,码得整整齐齐。
秦禾懒得动,坐木椅上扒橘子,唐起买的,皮薄个儿大,入口即化,满口汁水,无比甘甜。
果然一分钱一分货,它贵,不是没有道理的。
比她上集市水果摊称的两块钱一斤的橘子,好吃太多。
再看唐起的脑门,自动把人傻划掉了,就是钱多。
唐起还在往冰箱里归拢食材,她已经开扒第二个橘子了。
“好吃吗?”
“甜。”秦禾含糊道,“给你扒一个?”
“不用,你吃吧。”唐起将一些调味品收进厨房,告诉她,“袋子里还有草莓和山竹,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点儿。”
袋子里琳琅满目的水果,有她见过的和没见过的,可一点儿都不随便。
秦禾甚至翻出一串红皮的香蕉,还有两只黄色的火龙果?
看着个头不大,秦禾挺稀奇:“这是什么变异的品种?黄皮火龙果吗?”
唐起伸头出来,瞅一眼又缩回厨房:“燕窝果,也叫麒麟果,顶部有小刺,你当心别扎手,但是它比火龙果甜,要尝尝吗?”
“尝。”
唐起走出来,拿厨房去给她切,最后只端出来三分之一的量给秦禾:“少吃点,这种高纤维的水果,容易闹肚子。”
秦禾嗜辣,也嗜甜,燕窝果本来个头小,三分之一不够她塞牙,还想吃来着。
唐起不让了:“真会闹肚子,你吃点别的。”
那么多水果,唐起挑挑选选,打算给她洗草莓,揭开精美的包装,秦禾看直了眼:“白色的?”
“这是淡雪草莓。”唐起将一颗颗草莓从盒子里面捡出来,搁瓷盆里,草莓的表面不全白,有些偏橘粉。
托唐起的福,秦禾今儿个算是尝了个稀罕,淡雪草莓的肉质细腻,没有一点酸味,实打实的甜。
她边吃边去看那张打着一长排价的小票单,瞥到淡雪草莓的价格时被一口汁水呛进了气管。
唐起刚把电饭煲从纸箱里面搬到柜台上,听见外面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声,出来给秦禾倒水,她背上有伤,唐起不敢拍。
“呛……”秦禾憋红了脸,咳得眼泛泪花,缓了好一阵子,才灌下几口水,气顺了。
“你慢点儿,吃个草莓都能呛着。”
秦禾把杯子放下,站起身:“我喝个水也会塞牙。”
唐起忍不住笑:“你去哪儿?”
秦禾进卫生间:“刷牙。”
“不吃啦?”
她站洗漱台前挤牙膏,一口将牙刷叼进嘴里,从镜子里跟唐起对视:“不吃了。”
“那我给你放冰箱。”说着转身,拆新买的保鲜膜,将一盘子草莓封好了,存进冰箱保鲜层。
正待此时,桌上的手机又开始哭丧,唐起撑着冰箱门,见秦禾满嘴白沫的叼着牙刷出来。
“我说,”他真的很难适应,“你要不要换个来电铃?”
秦禾瞥其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为什么要换?!
她接着电话进浴室,吐掉泡沫,抽了张纸巾抹嘴,跟电话里的人交谈:“嗯……有货吗……最好是上年岁的古槐……麻烦您再帮忙找找……问一下其他的木材厂吧……说不定有人收藏呢……价格好商量……什么样子的?……槐树被烧过?……雷劈的?……损到哪种程度?……行,你把照片发给我看看。”
挂断电话,秦禾含一大口水漱口,将牙刷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往杯子里一插。
唐起听完全过程,站门口问:“买木料?”
秦禾将半长不短的头发捋到脑后,用皮筋扎一个揪,埋头洗把脸,在哗啦啦的水声中应:“嗯,找到一颗雷劈木,用来镇祟再好不过了。”
被雷电击过的树木本身就是辟邪的东西,真是天助她也。
微信响两声,秦禾擦干脸,毛巾随手搭在架子上,点开信息。
树干被天雷辟出了裂痕,树皮炸开了,枝干也被切断了部分。
原木材的供货商告诉秦禾,这是他一个做根雕的朋友前段时间下乡,机缘巧合碰上的,废了些功夫才收回去的,现在搁厂里准备做干燥处理。
因为损毁面积不大,老槐树又有些年头,所以转让的价格不会低。
秦禾了解完具体情况,并确定购买意向,供应商这位中间人就干脆把那位根雕的老板拉进群聊。
秦禾咬了咬牙,攥着手机进房间。
她往沙发上一坐,开始跟对方砍价,砍到对方不耐烦不想卖的时候,说明榨到极限了,秦禾麻溜儿拍板,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地交付了定金。
那位原木料的供货商估计是看不下去了,中途给秦禾发私信:【都说是我朋友了,你还砍价砍得这么狠。】
秦禾砍完了才看见这条:【大哥,对不住啊。】
大哥秒回:【真有你的。】
他跟秦禾也算是老交情了,丧葬铺里的所有原木料都是在他手里进货,以前是小本经营,兼零售,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只搞批发,量大才发车,但是老大哥为人仗义,还是会兼顾秦禾不多的需求,给她最低价。
事情谈妥了,她走出房间,一堆东西已经全部收拾妥当,唐起蹲在地上,正打开行李箱。
“你还带了行李?”
唐起拎出一包洗漱用品:“你这连只牙刷都没有,我能不带吗。”
想想也是,秦禾说:“瞧着还挺齐全。”
有毛巾、浴巾、睡衣,唐起拿着去冲澡,已经轻车熟路了,等清清爽爽的出浴,他拉开门,揉着湿发,迎面碰上一个陌生人。
此陌生人端着一碗红红火火的东西,扭过头,看见穿着冰咖睡袍的唐起,笑呵呵的表情瞬间冻住。
“钱叔。”秦禾真的是没来得及出去迎接,钱叔就直接进来了。
钱叔两秒回魂,盯着唐起,眼放金光:“啊,原来有客人呐,秦禾,这,这位是……”
是生面孔,他从来没见过。
“朋友,”秦禾随口答,去看他碗里的东西,“你这是什么?”
“哦。”钱叔把碗放桌上,“你今天那只土鸡,肚子里剖出来的内脏,扔了怪可惜的,我给你做了碗鸡杂,可香了,趁热吃,让你朋友也一起尝尝,小伙子……”
“不用了,谢谢,我晚饭吃过了,先进去吹一下头发。”
等唐起进房间,钱叔的目光才从他的背上撕下来,眼角的笑纹多添两道,别提多灿烂了:“小伙子长得真俊啊,你什么时候交的?”
神经大条的秦禾准备吃鸡杂,闻言一愣,转而啼笑皆非:“想岔了您。”
钱叔压低声音:“他都这……样了。”
秦禾陪他打哑谜:“周毅也这……样啊。”
说完乐得不行。
听见她把周毅抬出来,钱叔垮了脸,想当初,他们左邻右舍的,还以为秦禾跟周毅有戏,看两人成天出双入对的,结果十多年过去了,青梅竹马硬是没能开花结果。
看客们才终于恍然大悟,这俩孩子压根儿就没那个男欢女爱的意思。
秦禾身子都笑歪了:“您甭瞎琢磨。”
“还笑,”钱叔都替她愁,“你看看你,老大不小了,能不能抓点紧。”
“抓抓抓。”秦禾满口答应。
钱叔还不知道她什么德性,应付他呢:“总说自己干这行不好找,不好找,那周毅他们单位,还有墓园,都有年轻小伙子,你得跟他们接触呀。”
秦禾吃鸡胗,点头:“接触啊,天天都在接触啊。”
“我说的是那样接触!你们这些小年轻,处对象不都爱逛街吃饭看电影的。”
“我哪有那个时间?”
钱叔气得不行,越看她越烂泥扶不上墙,懒得废话:“行了,赶紧吃,明天再把碗给我。”
“得嘞,谢谢钱叔。”
唐起没找到吹风机,钱叔刚走,他后脚迈出来,盯着一碗腌在辣椒油里的鸡杂:“老大叔一片热心,也不知道你身上有伤,当着人面我不便拦你,这么辣,吃两口解解馋够了。”
秦禾嚼一颗鸡心:“知道了。”
她嘴上应,筷子仍往碗里伸。
说不听,唐起直接上手,把碗给她拖开,红澄澄的汤汁差点洒出来。
“欸……”
“秦禾你能不能当回事。”
吃个辣椒怎么了,秦禾被迫搁下筷子:“你这种行为,叫夺人所好。”
“你伤没好,自己就不能注意点儿。”
秦禾真不乐意受管制:“咱能不小题大做吗?这挂个伤,我更没必要亏待自己了!”
什么狗屁逻辑,唐起强势道:“反正,我是为你好。”
“对,你是在为我好,我也领了这份好意,我谢谢你,但是该怎么样做,是我自己的事吧?”她盯住唐起,一字一句,“我非常不喜欢,别人强行要求我,干涉我。”
而且,秦禾说:“你觉得你是在为我好,就真是为我好了吗?”
唐起怔住。
他能说什么,总不能跟她争辩,说你不识好歹吧。
秦禾没管他,重新把碗拖回来,继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