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仰天大笑,“梵天重,你这玩笑可开得没趣!我一死,整个加勒比海地区就都落到小詹姆斯手中了!他向来和欧洲佬有一腿,你就不怕腹背受敌,进退维谷吗?”
黑夜帝王微微一笑,“小詹姆斯只不过是贪得无厌,你可已疯到敢和别人合谋来算计我的人了。”
大祭司一窒,嗓音变得嘶哑,“梵天重,以你我的交情,难道就不能原谅,不,明白我,想再见心爱之人一面的愿望吗?”
黑夜帝王站起身,指尖轻抚过手中弧月似的长刃,悠悠道,“这柄大马士革弯刀是十字军东征之物,想来也不会辜负了你的大好脖颈。等你死后,岂不是又可以和心爱之人重逢了么?”
大祭司一时恍然,“梵天重,所以真得有死后吗??。”
锋利的刀芒一闪既逝,大祭司的的脸上似还留着一丝对死后世界的憧憬。只是他的脑袋,已被收割进了第二个黑色革囊之中。
直升飞机悬停在密林遮蔽的洞府前,“琅玕”两个瘦长的秦篆字终于闯入眼帘时,第五微不由轻皱起了眉,“阿重,大箫那边,我不是很想见他……。”
黑夜帝王微微点点头,“你不去也好。”
走在洞府狭长而又空旷的通道中,黑夜帝王望着十多年前烂熟于心的这条路,心中忽然也涌起了一丝类似惆怅的情绪。
支离箫看到他时,却没有露出任何惊?之意,只是淡淡道,“阿重你来啦??,好厚重的血腥味,以你如今的地位,什么人还需要你亲自动手?”
黑夜帝王唇角微牵,“我做引路人时,不也在你面前亲自杀了黄家那小辈么。”
支离箫瞳孔微缩,随即冷笑道,“你那时果然没有失去记忆!这些年不见,你倒是长了不少本事,连记忆被封印也做得了假了?”
“你想多了。”黑夜帝王淡淡道,“我那时杀人时,确实没有过去五年的记忆。封印是在灵降之关前,才被人破解的。”
支离箫森然瞧着他,“被人破解?是那野丫头吧?”
黑夜帝王安详道,“是未来夜后。”
支离箫冷笑不已,“她是夜后?你倒是将阿展放在哪里?”
听支离箫提起那个名字,黑夜帝王微一凝目,然后轻轻笑了出来,“其实,你当年不顾一切娶她时,我心里毕竟看轻了你??再是天姿国色,杨妃解语,真值得你背叛朋友,脱离家族,又被武林同道所不齿么?”
支离箫静了下来,人顿时显得有些萧索,“当年的重二公子,不过十叁四岁,已是天纵其才,精艳绝伦。女人于你,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玩意。你终其一生,只怕也不会懂得什么叫“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我本以为你对阿展,也算用情颇深,如今看来,不过也是因为你太过骄傲,无论如何也要兑现自己的诺言罢了。”
黑夜帝王懒懒道,“你自诩对我知之甚深,于是谋划将你口中的野丫头和阿微配成一对,笃定我会“骄傲”的将人拱手相让。此计未成,你便要我亲眼瞧见她瞒着我行事,觉得我会“骄傲”得将她处置解决,顺带连婚礼一并取消么?”
支离箫叹口气,“果然瞒不住你。那个什么大祭司,也算新一代有名号的人物,谁知作起事来也是这么废物!”
黑夜帝王缓缓道,“我只是不明白,以前我也算成全了你与阿展,为何到了今天,你倒像恨我恨到,要看我永远孤家寡人下去才罢休?”
支离箫笑了起来,眼中因回忆一片柔和,“还不是为了阿展。她的性子便是这样的了。想当年你初掌黑道大位,那些个荒唐风流之事,她只是听了一言半语,便已气得牙都快咬碎了!如今她既已长眠地下,我又如何能让她凄凄惨惨,孤苦伶仃一个,却要看你和其她女人绸缪缱绻,双宿双飞呢?”
黑夜帝王沉默不语,半晌淡淡道,“你时间还有多久?”
支离箫这才像彻彻底底怔住了,良久苦笑道,“加加减减,也能撑那么个一年半载。”
黑夜帝王轻轻点点头,“莱格利斯已是我刀下冤魂。你觉得你单枪匹马,死前能伤到我要保护之人的一分一毫么?”
支离箫“嘿”了一声,“谁知道呢?最起码我已尽过力了,阿展须也怪我不得。或者,你有什么其他提议?”他心头一动,小心试探道。
“明天就是我的婚期。”黑夜帝王淡淡道,“如果你现在自我了断,我会带走你的脑袋,让天下人都以为是我杀了你。”
支离箫挑挑眉,怀疑地看着他,“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黑夜帝王漠然道,“其实你的阿展,最喜欢看人受苦遭罪。如果大家以为是我杀了你,那被你一手养大,梵某人唯一的儿子,就会一直恨我入骨。阿微和第五离,也自然对我心有芥蒂??瞧见我众叛亲离,你的阿展才会真正在地下欢欣鼓舞呢。”
支离箫眼睛一亮,“你说得是,不愧是能洞悉人心的夜帝大人!只是,如今你只需坐看我被病痛折磨而亡,为何还会帮我达成死前的愿望?”
黑夜帝王缓缓道,“我可等不了一年半载,更何况我算是幸运的那一个,不用真得像你一般,要断恩绝义才能一偿心愿。”
支离箫怔了一下,“不用像我一样……?你是说你记忆不全时,误认那丫头是阿微的女友,还是一样对她起了念头?”
黑夜帝王柔声道,“何止起念。”
支离箫笑得几乎落下泪来,“好,好,好!没想到阿重你也会有这么一遭??!”
叫人辨不出滋味的大笑声,便回荡在洞室空旷的上方,余音袅袅,经久不绝。
许久之后,望着面前失去生机的躯体,黑夜帝王轻轻一哂道,“是呀,我也不过是个男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