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间还不如种地去。
郑重的想法和他老人家不谋而合,一直到记者出现的前一秒手里还拿着锄头。
吴记者对是个学生接待自己显然有所预料,反正他这次来的主题也只是最新研发的红心九号而已。
在育种方面虽然还有些属于机密,其中的杂交技术连郑重都不是很清楚。
但关于种的细节他是头头是道,有一种胸有成竹的侃侃而谈。
这时候见到他的人,绝不会把他和平常的样子联系起来,那是一种少见的光芒。
就是搞得吴记者有些奇怪,寻思这位学生到底是健谈还是不健谈,怎么时而沉默时而善言。
总之两个人在一种和谐的气氛中结束彼此的任务。
吴记者在本子上写下一笔,忽然说:“你不像学生,像个农民。”
这句话并没有褒贬的意思在里面,更像是直观的阐述。
郑重道:“我本来就是。”
表情像是奇怪这有什么好说的。
吴记者忽然笑出声,他年纪是三十出头的样子,道:“我保证,你以后能在这一行出头。”
郑重半信半疑,毕竟人的前途不是谁说得准的,他从没觉得自己是一定能出人头地,只道:“谢谢。”
也没把这话放心上,送人到村口后快速回去干活。
王五看着颇有些讽刺道:“出头的机会都来了,还装什么装。”
那可是记者采访,多少人都盼不来的好事,前几天不爱附和的人也有几句酸溜溜的话。
张良听着心里叹口气,觉得自己已经是尽人事,他劝过郑重的,只是没劝动。
郑重倒没想到又有新的风波,在他看来陈教授交给自己的任务圆满完成就行。
而且吴记者来就是冲着红薯来的,讲解的人压根也不会在其中占什么分量,哪怕是有也是发明它的人。
因此郑重不觉得有什么,照例在大家都下工后才回去。
他回得晚,锅里有打饭阿姨给他留的饭菜,端起来还是温热的。
不过油水肯定是没多少,毕竟是大锅饭,好在他是能吃饱就行,大口扒拉着。
这个点没睡的人居多,大家虽然都累得不行,谈天说地的力气还是有的。
就这么些人挤在一处,发出的声音堪称震耳欲聋。
然而嘈杂里有几句话是掩盖不住的,那就是王五阴阳怪气道:“好像就他能干一样,这么爱表现,怎么不干脆住在地里啊。”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知道他不喜欢自己,郑重未必会觉得是在说自己。
他是难得反应快,想想没接话,不然多少有点不打自招的意思。
不过王五是得寸进尺,越说越只差说出郑重的名字来。
郑重眉头微蹙,多少觉得被冒犯,想想解释说:“我只是想快点种完。”
说得好像只有他想而已,在座的人人都想,只是在他的衬托下好像努力都不是努力,谁能受得了。
王五道:“你能快几亩地,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郑重心里想得很多,最终道:“一亩地收成两千零二十九斤。”
这数字是陈教授那边的数据,当然是从最理想的状态来,如果真的能达到的话,起码可以多养活好几口人,他觉得意义还是很大的。
王五还待说什么,两个人的对话被打断。
几位老师是来关心一下学生们的情况,没想到撞上这一幕,很有默契不希望他们闹起来,只说:“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不过陈农耕可不是这么想的,他到这个年纪走过的路是太多,更能看得出别人的想法,心里已经知道多半还是为自己下午让郑重接待记者的事,因此他严肃道:“我不管大家是为什么才来农林的,但我希望你们能以让更多人吃上饭为己任。”
这也是他欣赏郑重的原因。
毕竟聪明又努力的学生到处都有,师生之间能心意相通却不容易。
陈教授的话没人敢不听,大家都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至于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倒是郑重一直琢磨着刚刚本来有更好的话来回答王五,怎么偏偏没能说出来,到夜里更是惦记得猛地坐起来,心里发誓下一次一定要好好发挥。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90章 最近的事
阳光有时候足以很大程度的改变一个人。
郑重在大队没白天没黑夜的干活, 回家的时候活脱脱是块木炭,那真是晒得只剩下一排牙是白的,连下巴也清瘦不少。
沈乔看着就心疼, 拎着他的胳膊说:“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郑重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小豁口, 尴尬道:“不小心的划拉到的。”
虽然已经在结痂, 看上去还是有几分触目惊心。
沈乔无奈道:“你一准留疤。”
大老爷们,几道疤算什么, 郑重从头到脚加起来起码有几十道。
他并不在乎这个, 但早知会挨骂, 轻描淡写道:“没事的。”
成天的就是没事, 天塌下来怎么不这么说。
沈乔瞪他一眼,进厨房说:“先你给下碗面吧。”
郑重翻出衣服去洗澡, 因为天气热洗完索性上衣也不穿。
只有小两口,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但沈乔目光流连于他的腰间, 那是男人孔武有力的象征,每一块肌肉都分明。
她咬着嘴唇说:“远点, 小心油溅到你。”
郑重却伸手环住她的腰, 下巴在她的头顶上, 感受着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说:“我好想你。”
沈乔原来挺拔的背不自觉松弛下来, 身心全是对他的依赖说:“我也是。”
两个人含情脉脉,讲着这些天的事情,郑重咬着面说自己和同学之间的矛盾, 表情倒不像是全然无所谓的样子。
他道:“我是不是处理得不好?”
沈乔手撑着下巴看他, 先道:“挺好的。”
又说:“但说真的,你这样做可真是容易叫人不高兴。”
郑重本来是不知道, 但经过张良的点拨也清楚些。
他道:“那我下次要怎么做?”
沈乔捏捏他有几分无措的脸, 想想说:“照你的想法做。”
说真的, 不过是跟同学有点小矛盾而已,郑重并不是十分需要朋友的人,人合得来即处,合不来即分。
她刚下乡那会也想跟所有人做朋友,但待一段时间就能知道,世上是没有这样的事情的。
有的人即使这几天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过几天也会莫名其妙就分开。
她道:“主要是你突然之间脱颖而出了。”
上学期郑重并不是班级里的佼佼者,不过是个成绩不错又有些沉默的学生,这学期却突然夺得老师们的关注,尤其是陈教授这位业界大拿的青睐。
说真的,人不会对在顶峰的人有异样情绪,但是对原来站在一起,却突然超越自己的人会投去目光,试图追赶或把人拉下马。
郑重大概理解其中的逻辑,得出结论道:“我不够优秀。”
讲残酷点是这个意思,可世上不会只有第一名,人始终有强弱。
沈乔抱着他说:“我心里是最优秀的。”
只这一句,郑重那种微微的酸涩感已经被压下去。
他道:“你呢,这几天做什么?”
沈乔最近做的能称得上有趣的事情就是训练,道:“我是排头。”
中文系选出的运动会仪仗队,要在主席台前表演,总共四十个人分排而站,她是四个排头之一。
郑重道:“到时候我去看。”
开幕式会是周日,他有的是时间。
沈乔兴冲冲点头,又絮絮叨叨讲着别的事。
什么何胜男送了一包点心来,琴琴考试有进步,两个人明明分开没几天,好像错过了彼此大半辈子,话多得说不完。
郑重洗完碗收拾着带回来的行李,侧过头看她说:“你洗澡吧。”
沈乔还有很多话没说,不过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有些意犹未尽道:“行。”
她抱着衣服进去,灯泡像是出什么故障,明明灭灭的,最终留下一片漆黑。
此情此景,她不由得叫出声。
音量虽然不大,也叫郑重吓一跳,连忙过去隔着门说:“怎么了?”
沈乔颤颤说:“灯坏了,你把手电给我。”
她说着话打开门,客厅里漏进来的光让人心下稍安。
郑重赶紧拿过来,正打算递过去,忽然看见她白嫩的手臂,上面还有点没洗干净的泡沫。
即使是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他仍旧不能直视、心动不已。
他大胆说:“我陪你吧。”
怎么陪呢?沈乔第二天都不好意思进洗澡间的地步。
昏暗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像是让人印象深刻,她不由得恶狠狠地瞪着他。
郑重假装若无其事的在客厅里找东西,人却不自在的咳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