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迟音没回酒店,先去拍摄片场看了一眼。
挂着《莽红尘·前传》牌子的片场里,大棚上巨大的白炽灯还是亮的,一群人加班加点在拍夜戏。
没打扰到别人,程迟音拎着东西站在旁边看了会。
有剧务发现她,走过来小声问:“音音你集训回来了?”
程迟音点头,问:“回来啦,拍到哪场了?”
“谢南清抱着孩子喂奶羹那一场。”剧务说着,拿过一盒鲜切水果给她,“来,吃点。明天才到你的戏,别在这儿熬着,早点回去休息。”
程迟音接过,嘴角漾开梨涡笑着道谢,随后踮脚朝摄像那边看了看。
只见容舟一身古装扮相,正抱着个小婴儿小心翼翼用勺子喂奶羹。
抱姿很标准,看样子有专门学。
剧本中,明仪公主从草原逃离后,蛮王的舅舅登上王位。她被污蔑成杀害前任蛮王的凶手,蛮族和谢南清的合作彻底中断。谢南音还是完璧之身,同蛮王并没有过夫妻之实,她假装怀孕抱来一个孩子,打算以这个孩子为筹码重回草原夺位争权。
这个孩子是棋子,她自己也是那盘棋上的棋子,所以谢南音不愿意看这个孩子,更不愿意亲近他。怕生出感情来,像对蛮王那样,以为是美好的开端却瞬间戛然而止。
她不看孩子,皇兄谢南清便替她照顾这个孩子,日日带在身边陪他玩、喂他吃食。
程迟音观了会戏,见大家拍摄辛苦,拿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找找影视城内还在营业的商家,订了一些热饮和小吃送过来,才悄声回到酒店。
放好东西,洗完澡出来,程迟音躺在床上翻看有没有遗漏的消息。
新加的两个国家队成员群被她置顶,此时群里大家都聊起来了,负责带队的老师按专题每周会在群里分享一些学术资料和论文,当然也包括题目,纯分享,对完成度没有要求。
能待在这个群里,说明本身就足够有自觉性了,再加上人手一个保送名额,不用为高考烦神,时间挺充裕,基本上老师发下资料就开始看起来。
等程迟音打开群的时候,大家差不多已经讨论过一轮。
没跟上队员的进度,程迟音默默看过一遍论文,发现涉及到的理论知识之前看过,扫完一遍后放下休息。
在乔志儒给她列好学科规划后,程迟音订购了一批新教材寄到剧组,明天收到就能啃起来了。比起研究单个课题的论文,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成体系的教材学习。
临睡前,于广平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明天有一个很重要、影响力很高的杂志专访,记者会直接到剧组,让她好好准备。
很重要?影响力很高?
程迟音第一反应是想到娱乐圈所谓的五大刊四小刊,能不能登上这几个时尚杂志是判断艺人影响力的重要依据。
问了下,谁知道于广平说:“想多了,没准《莽红尘》播出你就有机会上五大刊了,现在还不够格哈。”
程迟音:“哦。”那你说很重要呢。
于广平也没卖关子,继续:“是《青年文摘》。”
“《青年文摘》?”程迟音眨眨眼,这个杂志很有名,她们班上都订了好几本放在讲台旁边的小架子上,半个月一更新,要看的就去拿,看完还回去。
之前放学到晚自习的吃饭空闲时间,程迟音偶尔会拿一本看看当消遣。
但是这杂志有名归有名,貌似跟娱乐圈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于广平声音里明显带着愉悦,给她解释道:“托你这次进国家队的福。之前cmo拿冠军的时候人家就有联系到我,这会是彻底定下来了。”
他越说越兴奋:“《青年文摘》诶!团中央主管的,这可是咱们国内发行量最大的青年杂志。单期发行量能到一百四五十万,这不比时尚杂志多。”
上这个杂志没什么通告费拿,但隐性的好处多了去了。
能上这个面向广大中学生、青少年的杂志,说明团中央对她是认可的。这层buff一套上,足以给程迟音安上优质青年偶像的名号,对未来发展毫无疑问百利无一害,与此相比,上其他专栏的通告费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想想程迟音当初为什么被全网黑,综艺里单词拼错,大家嘲过也就算了。
还不是后面官媒发话批评,要整顿娱乐圈不良风气,程迟音这才被作为典型当成靶子黑得体无完肤。
“这算是释放一个信号出来,说明什么?说明你身后站着的是团中央,有国家罩着你呢。”
程迟音觉得他说得有点太夸张了,只是一个专访而已,被他说得跟怎么着了似的。
但也没打扰自己这位沉浸在快乐和幸福中的经纪人。
最后,于广平意犹未尽:“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排面。”
程迟音笑:“是,有牌面。”
挂断电话前,于广平稍微有点担心:“但是《青年文摘》这个专访跟那些时尚杂志不一样,问题不会提前通气,你到时候记得随机应变好好回答啊,争取稳就行,不要出错。”
程迟音点头:“采访的时候我会好好回答的。”
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到片场。
程迟音先去换了戏服,出更衣室的时候看到剧务搬过来一纸箱裹得严严实实的快递到她跟前:“迟音你的快递,好家伙这么沉,都是什么呀。”
程迟音赶紧接过:“一些教材,辛苦辛苦。”
“顺手的事。”剧务啧啧两声,“感受到了知识的重量。”
程迟音拆开快递,将教材归类分好放进休息室。
这些教材都是各领域的经典教材,大部分是国外原著翻译来的译本。
程迟音简单翻了翻,看上午还有她的戏,合好书页拿出剧本来,打算下了戏再看。
刚巧容舟也到了,程迟音朝他晃晃剧本:“对戏吗,皇兄。”
容舟忍不住笑起来,点头坐到她对面。
对了两遍台词,造型师喊他俩过去做造型。
给程迟音上妆的时候,造型师用化妆刷在她脸上这儿扫扫那儿扫扫,忍不住问:“音音,用的什么护肤品啊,怎么去集中|营一趟回来皮肤还这么好。”
程迟音把跟程妈说的那句话又无奈说了遍:“是集训营,不是集中|营。”
“差不多差不多。”造型师用红色眼线笔给她眉心描花钿,“那么大学习压力连个痘都不长,你不知道我高考那会儿真是爆了一脸痘,高考完当天我妈就拉我去针清了,说实在看不下去那一脸红痘痘。你不知道当时痛的我哟,眼泪水直往外冒。”
程迟音看看造型师小姐姐,笑:“现在皮肤好了呀。”
“那都是好好保养,高价护肤品堆出来的。”造型师描好花钿,离远了点打量一下,满意点头后合上眼线笔,又拿了只刷子过来,“你还没说用的什么护肤品呢。”
程迟音眨眨眼,说了一个国货牌子。
这牌子的护肤品原本是她妈在用,程迟音用过觉得还行,就一直跟着用没换过。
造型师诧异:“真假?”
她真没想到程迟音用的护肤品这么平价。
程迟音打开装护肤品的小包给她看了一眼,造型师这才信了,笑一声:“清新脱俗。朴素。年轻就是好啊,随便抹抹皮肤就好得不像话。”
她给程迟音继续做发型:“我之前给好多人做造型,人家连口红都不愿意共用,一定要单买新的才行。实际上每次上口红都用一次性唇刷,根本没人拿嘴碰过膏体。”
跟程迟音合作的最大好处就是,她从来没这些毛病,算是合作过最省心的艺人了。
在造型师看来,程迟音现在也算是发展不错的女明星,势头大好,但在剧组里从没摆过谱甩过脸,对扫地的阿姨都是礼礼貌貌客客气气的,谁看在眼里不对她好感度蹭蹭上涨呢。
造型师给她盘好头发,笑:“好啦,真好看。”
程迟音对着镜子晃晃头上的珠链,笑着道谢。
外头灯光道具就位,场记过来提醒拍摄快开始。
程迟音应了声,拎着裙摆跑过去,走到榻前摆好姿势躺好。
余选看了看镜头,提醒:“迟音,袖子往下撩,露出一截小臂,诶对,就这样就行。”
场记打板后,拍摄开始。
镜头里,程迟音侧躺在榻上,一只胳膊撑在太阳穴一侧,另一只手捏着酒杯。
她垂眸盯着手指间的酒杯,视线放空。
观戏的工作人员和其他演员都觉得比起蛮族服饰,程迟音这一身裙幅逶迤一地的晏朝公主华服,搭上这妆容和精致的头饰,摆出这个姿势,有种难言的风情和魅力在里头。
一时间有被惊艳到。
容舟饰演的谢南清走进屋中,停在塌前,沉默片刻后才开口:“你是他的母亲,总归要看看他的。”
谢南音倚在塌上没有答话,半晌俯身去倒酒。
镜头给她的手一个特写,那只手指甲上涂着艳丽的蔻丹,捏着白玉杯,红白相衬,多出几分引人遐思的旖旎,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却冷淡无比:“我不是。”
镜头移到她脸上,妆容精致,头发挽起,满头的珠翠。
谢南清叹气:“他——”
“皇兄,我的丈夫死了,就死在我面前。”谢南音笑了一下,打断他。
盛满美酒的玉石杯被她纤长匀瘦的手指捏住抬起,举至谢南清眼前,用缓慢的速度倾倒在地。
倒完这杯后,她又倒了一杯递给谢南清,可谢南清不接。
她收回酒杯自己一饮而尽。
“他说我是他唯一的王后,说要与我共享他的荣耀。”谢南音看着手中握着的白玉酒杯,这杯子用的玉料上佳,触手温润,比蛮王当日找来的两个玉石杯精美得多。
她脸上难得露出些脆弱迷茫的神情:“可他说完,就死在我的面前。”
谢南清心中泛出痛楚,他走上前蹲下身子握住她冰冷的手:“音音。”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如今他们只有彼此。
谢南清说:“皇兄会保护好你,再不会让你遭受这些。等一切安定下来,皇兄会给你寻个好夫婿,他待你一定若蛮王待你那般用心。”
谢南音半歪着头看他,珠翠流苏落在腮边,她轻轻地笑:“皇兄会登上皇位吗?”
谢南清深深看进她眸里,随后点头:“会的。”
晏朝皇位更迭向来残酷,铺就了鲜血和残肢。如同养蛊一般,只有经历过厮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才是胜者。
谢南清知道只有登上那唯一一个位子,才有资格说保护她。
而从他说出“会的”这两个字开始,那个温文怯懦的皇子就将彻底不见,培植党羽搜罗亲信,笼络重臣杀伐果断,他渐渐有了争夺帝王之位的资格。
……
这场戏拍完,《青年文摘》过来采访的记者到了。
余选安排人进休息室,程迟音匆匆忙忙换下戏服,进去的时候摄像机已经架好,专访记者坐在沙发上,起身朝她打了个招呼。
“迟音,先恭喜你进入国家队。”
程迟音道声谢,坐到记者对面。
专访的问题从这次竞赛谈起,因为是面向青少年的杂志,记者忽视掉程迟音的艺人身份,问的问题大多集中在学习方面,两人一问一答,更像是在聊天,氛围还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