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影说:“我开车进来的时候就出现的,几次都是这样,明明我进村之前已经仔细检查过车子了,车身干干净净连个手指印都没有,但是我开车进村后,一下车就发现车身上又出现这些字。”
“你在下车前有没有中途停过车?”我问。
“没有,我怕有人弄脏我的车,我根本就不敢停。”琼影道。
车身上的字写的很从容,要想追着高速行驶的车子写下这些字,估计得是万鹏那样的高手,这再次说明在车上做手脚的不是活人,但琼影几次都是白天进村当天离开,从来没有在村子里边过夜,鬼同样没有机会在琼影车子上面做手脚,而且琼影也是有些道行的,一般的鬼物在她眼皮子底下耍手段,故意祸祸她的爱车,纯粹就是找死。
不是村民,也不是鬼,那么,写下这些文字的是谁?他又为什么要模仿葛洪的笔迹?
我又跟琼影确认了一下她停车发现红字时候的大体位置,脑子里边基本也就有了怀疑对象了。
这些字是琼影开车通过村外桃园的时候出现在车上的,搞这些把戏的是个活人,而且是个有一定道行的修法人,我进村后遇到的人里面,还真有一个是符合这两个条件的。
不过,我并没有跟葛千儿和琼影说我的猜测,只是继续赶路,顺便问了葛千儿一句:“你确定这些字是葛洪写的吗?葛洪都死了十八年了,他的笔迹你现在还记得?”
葛千儿道:“当然认得,葛洪哥的字虽然算不上在术法上有什么造诣,但是非常的清晰工整,特别适合用在考试的时候,阅卷老师判累了那些乱糟糟的卷子,突然看到这么一张清晰工整赏心悦目的,印象分直接就上去了,能少扣分绝对不会多扣分,尤其是作文,只要不是差得太离谱,分数一般都低不了,而且那个时候的考试还有三到五分的卷面分,整齐漂亮的卷子最多可以直接加五分。
这么优秀的字体,老师肯定希望更多的学生都会,所以经常拿他的卷子和作业本给我们看,让我们照样子学。
我和葛洪哥是堂亲,关系又一直比较好,所以我们几个小伙伴经常到葛洪哥家里,让他教我们写字,所以,我就算会认错别人的字体,但是肯定不会认错葛洪哥的字体,我印象太深刻了,前几年我还让我儿子也学这样写字,肯定不会错的。”
我又认真看了一眼图片上的红字,葛千儿对这字体的评价很中肯,工整清晰非常适合用来答卷子,但是这字体的个人色彩并不是特别鲜明,而且有着明显的学生气,模仿难度并不大,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也能练到以假乱真。
“当年和你一起跟葛洪学写字的还有谁?魏大爷的儿子学过吗?”我问。
“怎么?你怀疑这字是魏叔儿子模仿葛洪哥写的?绝对不可能。”葛千儿直接道。
“为什么?魏大爷儿子没有模仿过葛洪的字体?”
“应该有吧,魏叔儿子和我年纪差不多,当时我们几乎所有班的学生都有看过葛洪哥的作业本,他学过也不奇怪。
不过魏大爷儿子不信邪,完全不在乎诅咒的事情,根本就不在村子里,怎么可能是他在做手段?”
“哦,那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我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意见。
到了魏大爷家,魏大爷果然已经把饭菜做好了,看到葛千儿跟我们一起回来也没有怎么惊讶,连我们怎么遇上的都没有问,更加的没有解释为什么他说离开村子生死不明的人,又突然出现在村子里边了,只是问我要不要等严辉回来再吃饭?
我说不用了,严辉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呢,给他留点剩得就行了,要是剩不下,等他回来再给他煮两包方便面也行,反正那家伙在山上修行惯了,让他吃太油腻了也不好。
魏大爷答应着,就开始端菜摆饭,我装作无聊的随便溜达,就又溜达到了魏大爷儿子房间门口,发现那扇门又被加了两把锁,窗帘也已经拉起来了,看来魏大爷是不希望我再继续了解这个房间。
我也就没有多问,在魏大爷端菜回来的时候,自己又溜达回了餐厅。
饭后,魏大爷主动表示要跟我们一起去祖坟园,帮我们指路,不过被葛千儿阻止了。
“魏叔腿脚不方便,都这么晚了,村子里又不太平,就不劳烦魏叔了,再说还有两个伙伴没有回来呢,魏叔还是在家里等他们合适,带路的事情有我就可以了,我知道杨念秋埋在什么地方。”
魏大爷憨厚的笑了一下,说没问题,还说这样安排挺好的,而且主动帮我们准备了刨土用的家伙。
看看天已全黑,我们三个带上工具朝坟地走去,我都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在晚上去坟地了,不过大晚上的抄着家伙去刨人家的尸体还是头一回。
葛家村的夜很安静,就算明知村子里边有无数带红外的摄像头在盯着我,也不妨碍我感受村庄的寂静,偶尔几声犬吠,带着质朴的烟火气息,除了透出灯光的窗口不是那么多,其他看不出任何异常,并不像其他受诅咒的村子那样黑云盖顶,走在入夜后的村子里,甚至能能够感觉到比普通的村子更加的平和安宁。
如果不是诅咒村子的人道行极为高深,足以掩盖自己身上的一切凶狠怨毒,那么就是诅咒这个村子的人内心怀着巨大的悲悯,有着得道高僧的慈悲。
第820章 坟地
其实我从进村子的时候就感觉到这种气息了,这是一个在善和恶之间徘徊的灵魂,行凶杀人的同时,内心又充满挣扎和矛盾,复仇虽然给他带来了些许快感,但更多的却又是对罪孽的恐惧和自责。
杀戮和复仇不符合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和自己一贯的坚守,但是某些事情又让他没有办法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他愤怒了甚至是变得嗜血,就算知道杀人拘魂会毁掉自己半生的修行,甚至是永堕地狱,他还是这样做了。
葛千儿好奇我和严辉为什么会一进村子就发现诅咒的根源来自村子内部,其实就是因为这股气息,那是种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摇摆和纠结。
那个人在悬崖边上徘徊,有人拉他一把,他可能就会上来,有人推他一把,他可能就会掉下去。
所以我不想直接跟这个人暴力对抗,而是想找到到底是什么事情刺激了他。如此心怀悲悯的一个人,就算是命里该有此劫,也是要有巨大的不公才会让他心生杀戮。
这个人应该不是葛洪,但是让这个人心生杀念的事情,可能跟葛洪和念秋有关系。
祖坟在村子外边,周围都是桃园,葛家村的这些祖先们的居住环境还是挺不错的,虽然那些小坟包都非常的朴素,这里也没有大山大水,但是春天看着桃花开,夏秋闻着桃子香,冬天还能欣赏桃树枝上挂着的雪,这乡村小别墅也算是住的惬意。
“念秋是村子里边第一个开始种桃树的人吗?”我随口问道。
葛千儿说是,张念秋虽然年纪轻轻惨死,但村子里的人种桃树都是跟他学的,种桃树比种庄稼收入高,念秋算是帮村子里的很多人提升了生活质量,很难得的一个年轻人,不过讨厌他的人也不少。
“为什么?不是都说谁跟钱都没仇吗?他帮助村子里的人发家致富,为什么还会有人讨厌他?”琼影不解道。
葛千儿笑道:“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种桃树呀!庄稼种植的机械化程度比桃树多高得多,这就表示种桃树要比种庄稼付出更多的辛苦,有些人自己不愿意付出辛苦,又看不得别人种桃树挣到了钱,自然就觉得是念秋害自己变穷了,虽然他们其实并没有变得比以前更穷,但是看到周围人的日子都过得比自己好了,自然就觉得是自己的生活质量下降了。
混的不如别人就会心生郁闷,脾气也会越来越坏,总觉得自己被人欺负吃亏了,容易因为一些小事跟人冲突,今年觉得南边地里的桃树树冠太大,遮挡自己庄稼阳光了,明年又说北边邻居的桃树年头太长,树根已经盘到自己家庄稼下面,弄的自己家的庄稼都长不好了,吵架打架的事情经常有,在谩骂邻居的时候,肯定也会顺便连念秋一起骂上,要是没有念秋,这些人也种不了这些可恶的桃树,所以他们过得不如意都是念秋这个小兔崽子害的。
还有之前一些种庄稼的好手,一直都在村子里边颇受尊重,村民们种地遇到什么没有见过的情况都会向他们请教,但是大家开始跟着念秋种桃树后,他们的受重视程度自然就下降了,念秋这个毛孩子成了村子里的权威,这肯定让他们觉得心里不舒服。
村子里的人际关系的复杂不是你能理解的,想给村子里边办点好事不容易呀,不论你是不是有私心,反正迟早有人埋怨你,你帮了他们再多,也不可能所有人都说你好。”
葛千儿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苦涩,他一直在为解除村子里的诅咒四处奔走,甚至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努力,但是这些付出村子里的人不一定能理解。
我不免又想到了我们村,为了解决魅鬼惑村案,我也是差点死在那里,现在那些相亲们也都把我当恩人,当英雄,但是,他们一直都会这样吗?现在还有田纵给他们提供就业机会,给他们提供各种福利,他们现在在那十里八村有着满满的优越感,所以他们还在一直念着我的好,但是等哪天一切回归平淡,我不能再满足他们对优越感的需求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也会对我满是抱怨?会不会也觉得我在很多地方都做的不到位,甚至觉得我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应该会吧,毕竟恩情都是容易淡忘的,而仇恨却总是刻骨铭心,说不定哪天我就会成为乡亲们唾骂的对象,成为村子里的罪人。
随便吧,反正我也不是为了要他们的感激和报答的,只要他们不报复我就可以了。
进入祖坟园,葛千儿一直带着我们往前走,最后在一个连坟头都没有的洼地停下了。
葛千儿指了指脚下,道:“就是这里了。”
“这里?”琼影惊讶道,“这里下雨不会存水吗?还有专门会把人埋在着种地方的?下几场雨这棺材就得烂透了吧?”
葛千儿苦笑道:“不会,这里边只有尸体,没有棺材,至于尸体有没有腐烂,就看他身上的符箓管不管用了。”
葛千儿把镐头和铁锹都给我:“你们两个挖吧,我去看个朋友。”
说完,葛千儿也没等我同意,直接就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琼影郁闷的把装土的筐子扔在地上,一脸的不高兴,很明显,她非常不喜欢挖土这项工作,她穿的那条裙子也一点都不适合干活。
我笑道:“亏你还是个盗家人,你们盗家挖土不是专业的吗?不挖开怎么进去拿东西?”
听我这么说,琼影越发一脚把筐子踹到一边去了:“谁爱挖土谁挖土,反正姑奶奶我不挖,我昨天才刚做的指甲,碰坏了你赔呀?”
一边说着,琼影还一边用手电筒照着仔细欣赏起自己的指甲来了。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同样是盗家人,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我真的很想问问琼影以前在盗家是负责什么业务的,不过最后还是没有问出来。
我怕问了之后俩人都尴尬,那后边的日子就更不知道怎么相处了。
不过,我还是非常故意的说了一句:“行,体力活嘛,本来就该是男人干的,一会儿你检查尸体就可以了。”
第821章 墓碑
“凭什么?”琼影立马道,“尸体那么臭,凭什么要我检查?”
“你不喜欢尸体?”
“废话,尸体有什么好喜欢的,我讨厌还讨厌不过来呢。”
“好吧,你应该是个从来没有下过墓的盗家人。”我最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琼影哼了一声,也没有说什么。
我用手电筒朝远处照了一下,葛千儿已经快看不见人影了,我把筐子往身边拿了拿,然后拎起镐头,道:“行了,反正我这边也没有什么你能帮忙的了,你跟着葛千儿去看看他干什么去了吧,能不让他发现尽量别让他发现。”
琼影这才露出了笑容,立马提着裙子朝着葛千儿追了过去。
我就一个人在洼地里边挖土,因为位置低洼,旁边又都是坟头,没有办法直接往旁边抛土,只能是先把土装到筐子里,装满一筐后再背到外边倒掉。
还有,这里虽然位置低经常积水,但是土层却一点都不松软,我简直怀疑他们在把杨念秋埋下去之后,又把土一层一层的夯实过了,用铁锹直接挖根本就挖不动,我得用镐头先把土刨松了之后,才能用铁锹装,正好魏大爷给我的三件工具我都用上了。
大爷这周到的,我都怀疑杨念秋当时是不是魏大爷亲手埋的,要不怎么对挖坟的工具准备的这么齐全?
夜黑风高的,我在坟地里头刨了半个多小时,也就刨下去半米来深,而且越到下面土层越硬,简直要赶上水泥了,而且下边的土非常干燥,一点被积水淹过的痕迹都没有。
想想自己挑得这个倒霉的工种,真后悔把那几个人都支出去了,我跟踪司机,让严辉刨坟多好?
我看了一眼快要起血泡的手心,把铁锹扔在旁边,郁闷的坐在坑底开始抽烟,在我盯着自己喷出的烟雾愣神的时候,面前突然恍惚了起来,感觉下方似乎隐隐有淡黄色的光芒慢慢氤氲了出来,似乎要吞没坑底的一切。
我以为是自己太过疲劳了,赶紧甩了甩头,果然面前的一切重新变得清晰了起来。
我烟才抽几口,还没有要继续起来劳动的意思,就又把烟塞进了嘴里,抽了两口,眼睛不自觉的就又眯了起来,刚一晃神,那股黄光就又氤氲了起来,而且还有要连我一起吞没的架势。
这次我没动,而是静下心,闭上眼睛开始感知周围的一切,那气息祥和安宁还带着一股温暖,绝对不是妖邪身上能够有的,虽然我不懂佛学,但是我能感觉到下面的尸体被佛光笼罩。
我明白了,难怪这里的土层情况这么不合常理,原来是有佛法守护,而且这股佛气也只是想要保护下面的尸体而已,不带一丝戾气,完全没有攻击性。
想要继续挖掘尸体,肯定是需要先破解掉这层佛法才可以,否则下面的土层只能是越来越硬,我挖到天亮都挖不开。
面对这么安宁祥和的佛气,我也不好表现的太暴力,站起来掐灭烟头,拍了片身上的土,我双手合十朝坑底里边拜了拜,道:
“不知哪位大师在此留下法术,晚生冒昧开挖多有得罪,只是这村中怪事连连,很多人无辜死难而且魂魄被拘无法进入轮回,晚生只想调查真相,并无冒犯亵渎尸体之意,若他真的有冤有屈,我也愿意帮他讨回公道。”
说完,我又双手合十,朝下拜了一拜,我能感觉到脚下的佛光波动了一下,施法人已经感应到了我的请求,但是他并没有撤销自己法术的意思。
念在对方可能是得道高人,我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阵,结果那道佛光非但没有褪去,反而锁的更紧,甚至想要直接把我从坑里驱逐出去,而且那缕佛光也不再是祥和温暖的黄色,慢慢变成了妖娆的绿色。
我立马从坑里跳了出来,再回看坑底时,已经满是绿色的火焰,暴戾凶煞之气满溢,哪里还有半分祥和,而且再也看不到半分佛的样子,绿色的火焰涌动着,甚至想要脱离坑穴的限制,扑到地面上来伤人。
这是怎么回事?是我刚才说错了什么,激怒了他吗?这缕光芒到底是用来保护杨念秋的还是用来禁制杨念秋的?
算了,先礼后兵的礼我也给了,既然人家不肯跟我沟通,那我也只能是硬来了,反正今天这具尸体必须得挖出来。
我掐了一个手诀,在坑边来了两个舞蹈动作,然后朝坑底一指,那股火焰立马就缩进地底里面去了。
我再跳到坑里,用铁锹戳了一下,土层果然变松软了,直接用铁锹挖就可以了。
我撸了撸袖子,刚打算一股做气把地下的尸体翻出来,结果看到琼影又跑回来了:
“罗坎,你这边进展怎么样了,尸体挖出来了吗?”
我无奈的笑了笑,道:“你看我像是进展顺利的吗?要是已经挖出来了,我还需要在坑里边继续刨吗?”
“那你赶紧来看看我这边吧,信息量好大,我怕我一会儿给你描述不清楚,你赶紧过去自己看吧。”琼影说着就要直接拉我走。
我赶紧问了一句拉我干啥去?
琼影道:“去看葛千儿呀,那家伙跟墓碑聊上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得,跟神经病似的,你快去看看他发了什么疯吧。”
我回头看了看自己刨了一半的坑,也只能是先扔了一张符箓,把坑暂时封住,然后跟着琼影去了葛千儿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