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特委屈,徐景珩居然要揍他?!
“徐景珩!”朱载垣大喊一声,眼睛都瞪圆了,“徐景珩,我不喜欢那伙儿不要脸的。”
那意思,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特天经地义、理直气壮。听得徐景珩莫名失笑,一抬手,特用力地一拍他的脑袋,声音里也是笑儿:“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问。”
朱载垣:“!!!”
朱载垣气啊。
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朗朗如日月之入怀,肃肃如松下风……说的从来都是徐景珩。
徐景珩笑着,秋日早上的太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细细碎碎的光影,和他眼里的光芒一样风华绝代。他的整个人,都和那山上的松林微风一样,温其如玉、世无无双。
星河烂烂,原来这般好看。可朱载垣看得明白,徐景珩那双眼睛里的两个小人儿,还是十岁的模样。
他可不是要生气?
“要知道!”
朱载垣没有看到,他的模样,就是小孩子的时候,耍无赖的模样。看得徐景珩更是笑。
“要知道什么?”
朱载垣不确定徐景珩会不会告诉他,稍作犹豫:“鸿钧、素女……结局如何?”
“本就是没有开始的故事,何来结局?”
“……?”
朱载垣没听大明白。
徐景珩眉眼舒展,看着他的眼睛里有更多的笑儿。
少年人满满的活力充盈四周,好似春日的禾苗茁壮,徐景珩的心情非常好,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微笑,看着风声的目光,安静、宠溺。
他和来接的人确认时间,拉着朱载垣,在柏油马路的下方坐下来,姿态悠闲地靠着一颗松树,慢悠悠地告诉他一些这个世界的规则,好似一点儿也不关心朱载垣和大明的情况一般。
朱载垣心里打鼓,四周松林的风声萧萧作响,好似附和他心里的鼓点一般。
那一副小心翼翼的小模样……徐景珩看在眼里,却只摸摸他的脑袋,什么也没问。目光里的关心和信任,看得朱载垣心里一酸,却又莫名赌气,就是不主动说。
大约两个小时后,有信息发来,说直升飞机到了,还有家里的老先生老太太打来的电话,徐景珩一一回答,挂掉电话,目光落在身后。
朱载垣也转头看过去。
挺拔秀美的松林,在秋日泛黄的山石抖坡上,连绵一片。从山下看下去,绵软葱茏,沐浴着暖阳,蒸腾起薄薄的、泛着蓝光的雾气,和当年的昆仑山一样。
不同的是,松林的上方,有三架直升飞机在找地方降落。
这是来接他们的人。
朱载垣长到五百岁,可毕竟一直没有在其他时空生活的经历。徐景珩对此有微微的担心,一抬眼,凝目注视长大的小孩子。
想说“真真假假,从来没有明确的分界……”,想说“不需要过于担心鸿钧、女娲……这些神明……”
眼前的孩子,不管长到多大,在他的眼里,都是一个孩子。
小孩子有自己的小秘密,不愿意多说,他自然也不问。
“都放心。巫山神女转世的事情,不需要在意。”
朱载垣还没回答,“叮”的一声响起,徐景珩低头一看手机,笑了出来:“身份证上的年纪,是十八岁,朱载垣要不要去大学学习?”
朱载垣:“!!!”
“不要去。”
“那去公司帮忙?先熟悉熟悉这个世界的情况,也可以出去玩一玩。”
朱载垣眼睛一瞪:“我很熟悉。”
“那还是去学习。”徐景珩做了决定,当即给回复过去。朱载垣气得干瞪眼,可是没有招儿。
学习、看书、练习书法……他都五百岁了,徐景珩也不放过他!
直升飞机的气旋吹动周围的花草树木,动静引来不少人,不远处还有一些和尚道士牧民……都在探头,他环视一圈,好似又看到他第一次来到昆仑山的场景。
一架直升机里出来两个医生,一架直升机里出来四个保镖,他们给徐景珩和朱载垣做简单的检查,齐齐大松一口气。
放下心的众人,都好奇地看一眼这位少年,实在是这幅容貌太突出,出色的不像真人。
简单易容·自恋·朱载垣,扫一眼,眉头一挑。众人立马低头。
妈呀,这可真不敢多看。
其中一个保镖头头按下去“砰砰”跳的心脏,一低头,言语特恭敬:“三少的身体情况很好。待回去之后再做细致的检查。老先生和老太太有吩咐,我们直接去浦东机场,去老宅。”
徐景珩对小孩子的顽皮看在眼里,也知道这一次必须去老宅一趟,当下给助手打一个电话,吩咐助手送朱载垣的身份证去老宅。
众人好奇这少年人没有身份证,更好奇他的来历。
“道长,你的仙门人,都没有身份证吗?”
“道长几岁上山学道?还记得家人吗?”
收拾物事的时候,克制不住好奇心的众人又开始问。朱载垣言简意赅地回答,他们听了,更好奇,却又不敢多问。
临近午饭时间,但谁都知道快速赶回去是正事。
一行人在轰鸣的声音里慢慢上来直升机,朱载垣瞧着前方的徐景珩,一身红色的宽松唐装反射太阳光,知道他是不习惯这个时空紧身的西装,微微眯眼。
世间明与暗的最美的形象,一起交会于眉梢和眼波,一眼,就是无云的夜空,繁星闪烁。
繁星不知道,仰望星空的生灵,都是什么心思。
朱载垣和那些神明打了那么久,深刻明白鸿钧那样的老怪物,完全就是一个变态,越是当徐景珩是亲兄弟,越是危险。
尤其那女娲还特不要脸地发明一种方法,不需要敦伦之礼,只用双方精血,就可以孕育孩子……
当然朱载垣不好和徐景珩明说这些,包括他自己之前的事儿。
徐景珩当他是小孩子,他生气。
两个人在飞机上坐好,徐景珩和驾驶员在说话,他从果盘里拿过一个苹果自己啃,一边啃,一边观察。
徐景珩的性格为人……记忆错乱,气息变化,他也还是那个“莫君江南佳公子,才华秀拔春兰馥”的徐景珩,很自然的,所有人都尊重他,包括这个驾驶员。
朱载垣满心的欢喜。刚刚关心则乱的想法去掉,理智回笼,他很明确,徐景珩即使面对鸿钧、女娲……那些超级大佬,也不会中任何算计,更不会落在下风。
但徐景珩的缺点太明显,他再明白别人的算计,他也还是宽容,所以自己还是要盯着。
他啃苹果啃的“咔嚓咔嚓”响,一副赌气闹脾气的大孩子模样,徐景珩的目光宠溺,驾驶员看着,也笑。
徐景珩拿过几本碟片给他看,自己看一本书,直升机的机翼转动,前后三架直升飞机,直飞浦东机场。
浦东机场,人来人往,不少记者得到消息,围堵在几个出口,幸好机场人员提前护着他们走特别通道。
助手来电话说,证实是“大少家的大小姐的新男朋友透漏出去的消息”,朱载垣对这家里的争斗有所了解,发现徐景珩不在意,放下心来。
他从车窗里朝外看,感受这完全不同于他那一方时空的上海,章怀秀记忆里的上海。
高楼大厦林立,街上人们的脚步匆匆、神色匆匆,浑身金钱的精致,满脸都是外露的欲望。
五辆汽车好似小蚂蚁一般,在堵车的公路上,蜗牛一般地爬啊爬,慢慢、慢慢地爬进一条街道。
午后的太阳给梧桐树投下长长的影子,也给汽车投下长长的影子。
徐景珩的眉心一皱,随即松开。朱载垣转头看一眼,看着眼前这座上海市区的砖瓦红房子,漫步其中的西洋人,隐约明白徐景珩的不喜从何而来。
朱载垣第一次切身感受到,章怀秀的灵魂里,那份无法言说的、复杂纠缠的心情。
老宅在的地方,乃是一处于民国时期建立,原上海市法租界的房子区域,浓浓的法式风情。
他和徐景珩去见老先生和老太太,应对完一家人的眼泪,上楼洗澡换衣服,瞧着下人特意准备的唐装,笑一笑。
一出房门,看到徐景珩又是一身宽松的休闲唐装,还是红色,更是乐。
朱载垣打开自己新获得的手机,上网一查,脸上的笑容更大:“不少人穿汉服,三少,你要穿不惯那西服西裤,你也穿汉服?”
徐景珩上下瞧瞧朱载垣这牡丹花的模样。“牡丹花”无赖地和他对视一眼,眉眼弯弯,笑的好似一只小狐狸。
“无量天尊,小道刚刚掐指一算,三少身上桃花朵朵开,都是烂桃花,需要挡一挡。”
徐景珩:“!!”徐景珩还没说话,管家来请他们下去用晚饭,一听,当下就着急。
“朱道长,三少真有很多桃花?朱道长,三少失踪后,老先生请来大师做法,大师也是这么说。”
老管家一脸急切。朱载垣立马表示:“这都不用担心,有小道在身边保护,小道上学不着急……”
朱载垣的意思,我不需要天天去上学,我比那收费五百万的大师厉害,我不要五百万,我就不想去上学……听得老管家一愣一愣,家里的老先生、老太太也犹豫。
徐景珩给朱载垣设置的身份,昆仑山一座道观的小道士,打小儿上山,没有记忆,没有俗世家人,更是第一次下山,没有身份证,不懂俗世的很多事情。
家里的老先生老太太,下人们,都知道这是救了徐景珩的恩人,还有不同于世俗的本事,自然对他格外看重。
如今小道士不想上学,还说他可以逃学……这,该答应吗?
徐景珩淡淡的一眼。好吧,老先生、老太太都不犹豫了。老管家还说:“朱道长莫怕,我听说如今的佛道门人也要学习科学知识,道长聪明,一定学的最好。五天后正好秋季开学,我给道长做准备资料。”
如此这般,朱载垣上学的时间、地点,甚至连住校的事儿都快速地定下来,眨眼间,就要明天去学校。
“我不要住校!”
朱载垣发出愤怒的呐喊,人趴在二楼书房的门框上,那模样,好像要他去断头台。
发现徐景珩不搭理他,又喊:“那些老怪物,岁数越大脸皮越厚,什么招儿都用的出来。我跟着你,你才安全。”
徐景珩一抬头,看一眼闹腾的小孩子,楼上楼下探头探脑的下人们:“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去学校可以,要住这里!”
朱载垣喊得特委屈,下人们跟着委屈地点头。
徐景珩自己的这座宅子,乃是推倒一片烂尾楼重新盖的小园子,位于浦东半郊区,闹中取静、典雅清幽……虽然他就一个人,光维持这里的花草树木、小桥流水,就需要不少下人。
徐景珩顶住一个个心疼的目光,面对真心委屈的小孩子,妥协:“不住校。王叔,你负责早晚接送。”
朱载垣克制自己的欢喜,王叔喜形于色,大声答应。
关门的声音,朱载垣和下人打成一片的欢呼声……徐景珩因为他们的模样,伸出手,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略为苍白的手掌上,慢慢握紧,用力感受这份真实。
离开的时候,朱载垣十岁,他可以自主地给规划朱载垣的学业,如今小孩子五百岁,他高兴于朱载垣的成长,却也不知道怎么对待才好。
五百年。
外头刮起风,耳畔是细雨打在窗户上的微微声响,徐景珩轻轻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