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葙紧张到了极点,身体被他紧紧箍着,动弹不得,便死命踩他,又张嘴去咬,齐云缙既不舍得真对她动手,便等于给自己戴了一副镣铐,一时间被她缠得没了法子,耳听着远处的喊杀声越来越低,再耽搁,就彻底出不去了,齐云缙狠下心肠,四指并拢了,向她后颈上猛地一砍。
怀中人顿时软倒,再没了声息,齐云缙明知道自己下手的分寸不会出事,心里却无端有些害怕,连忙探手去摸鼻息,触手是温热的呼吸,这才放下心来,打横将沈青葙抱起,飞快地向神武门走去。
他进来时从监门卫的死尸上剥了衣服穿着,此时天黑,他又低着头不说话,宫里仍旧有剩余的乱兵在厮杀,一时之间竟没人留意,眼看神武门就在眼前,眼前却突然出现了裴寂的身影。
齐云缙暗骂了一声晦气,连忙往树丛里一躲。
裴寂同着崔白,边走边说:“等一切平定,再追究齐忠……”
话没说话,余光突然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进了树后,怀中还抱着个女子,裴寂来不及思索,脱口说道:“站住!”
他急急追上去,齐云缙阴戾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怀中横抱的人昏迷不醒,正是沈青葙。
裴寂血气上涌,顾不得多想,厉声喝道:“放开她!”
齐云缙抬了眉,伸手抽刀,一言不发向他劈了下去,裴寂手中没有兵刃,正无法躲闪,崔白拔剑迎上来,高声叫道:“来人,齐云缙在这里!”
真是晦气!齐云缙的金背刀中途一闪,劈向崔白,当一声,长剑磕飞,崔白虎口被震裂,鲜血横流,眼看齐云缙第二刀就要下来,正是躲闪不及,裴寂合身扑上来,一把推开他,高声叫道:“快走!”
金背刀一刀见血,胳膊上鲜血飞溅,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裴寂眼前一黑,踉跄着接连退开几步,忍痛大喊:“快来人,齐云缙在这里!”
“无为!”崔白飞跑过去扶住他,“快来人啊!”
远处立刻有人答应,跟着是疾疾的脚步声,齐云缙不敢恋战,收刀还鞘,双手抱紧沈青葙,拔腿向神武门跑去。
裴寂摇摇晃晃,胳膊上流下的血染红了青衣,紧追在后面,喘着气高喊:“齐云缙,放下她!”
“裴舍人!”狄知非斜刺里冲过来,高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齐云缙,”裴寂额上冷汗涔涔,眼前晕出模糊的白光,“他带走了青娘!”
话没说完,狄知非足尖在地上一点,飞鸟一般地掠出去,追上前面的齐云缙。
裴寂眼前一黑,摔倒在地,模糊的视线里看见无数刀光剑影,狄知非正与齐云缙厮杀着,裴寂用那只没受伤的胳膊撑着地,挣扎着还想爬起来追,崔白一把拽回了他:“别追了,你不要命了!”
最后的视线里是沈青葙双目紧闭的脸,裴寂低低叫了声青娘,昏晕过去。
神武门前。
狄知非一刀劈开金背刀,厉声道:“齐云缙,放下她!”
齐云缙只管咬牙挥刀,无奈狄知非功夫与他相差不多,他又抱着沈青葙,怎么也施展不开,心浮气躁之下,眼见要落了下风,正在苦撑时,眼前灰影晃动,郭锻与魏蟠双双赶来,挥刀上前。
齐云缙暴喝一声,金刀挥出,一连逼退三人,转身就跑,郭锻眼见久战不下,心思一动,挥动铁锏向他怀里的沈青葙打去,狄知非心惊肉跳,脱口叫道:“住手!”
当一声,齐云缙被迫停住步子,挥刀架开铁锏,郭锻顺着气力滴溜溜转身,眼见他十分顾忌沈青葙,忙又挥锏打去,齐云缙不假思索立刻转身,用自己的右臂挡住铁锏,噗一声闷响,齐云缙闷哼一声,右臂被重重砸了一下。
一条胳膊顿时失了气力,怀中的沈青葙差点摔出去,齐云缙急急将人换到左手,带着愤怒重重挥刀,拦腰砍中郭锻。
郭锻长叫一声横飞出去,狄知非飞身上前,厉声道:“你退下,休得再碰沈尚宫!”
他说着话,手中刀越使越快,齐云缙被他逼得一再后退,正在惶急时,后背上突然一疼,却是魏蟠偷袭得手。
齐云缙大吼一声,鲜血淋漓而下,巨疼激发了血性,回身一刀,劈开魏蟠,狄知非急急上前,瞅准空档,向他胸前又是一刀,齐云缙踉跄着连退几步,金背刀在地上一撑,低头看向怀里的沈青葙。
他只有一个人,对付不了这三个高手,更何况他还带着她。
齐云缙带血的手抬起来,摸了下沈青葙的脸,恶念顿生,既然逃不掉,那就拉着她一道死,黄泉之下,做一对鬼夫妻!
金背刀锋刃一转,向着沈青葙落下,狄知非肝胆俱裂,飞扑向前,千钧一发之间横身挡住沈青葙:“住手!”
金背刀带着血气,劈开他半边肩,狄知非忍着疼不肯退,下一息,齐云缙一脚踢开了他。
他看着沈青葙,狭长的眼睛眯了眯,金背刀再次落下。
“葙儿!”狄知非爬起来,嘶吼着再次向前。
金背刀却在沈青葙脖颈近前停住了,齐云缙咬着牙,无数恶意狠意瞬间掠过,又有无数难以言说的爱恋,终于一闭眼,丢开了沈青葙。
狄知非跌跌撞撞扑上来,伸手接住,温软的身体落进怀里,就好像整个世界失而复得,顿时红了眼圈。
齐云缙浑身浴血,最后一次回头,遥望着那个模糊的身影,咬紧牙飞奔出神武门,暗夜中却突然传来一声喊:“郎君!”
碧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含笑向他奔来:“奴找到一匹马,特来救郎君。”
齐云缙飞身掠上马背,一把推开她:“滚开!带着你某没法跑……”
后心上猛然一阵巨疼,一把刀透胸而出,鲜血沥沥,从刀尖滴落,碧玉笑声妩媚:“郎君,奴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齐云缙大吼一声,手中金背刀向后重重一劈,在碧玉的惨叫声中,马匹向前跑开,齐云缙想要踢开碧玉,她却只是抓着他,死死握着刀柄,狠狠拧动着:“齐云缙,你活着的每一天都让我恶心,我恨不得剥你的皮,吃你的肉……”
血越流越多,齐云缙咬着牙倒着气,聚起最后的气力向碧玉砍下,眼前灰影一闪,魏蟠吼叫着扑上来,合身抱住碧玉,用后背接住这一刀,双双滚落在地。
马匹受了惊,疯跑起来,齐云缙僵硬的手抓着缰绳,碧玉的刀还在心口插着,但他知道不能拔,他在战场上见过太多死人,也杀过太多人,知道一□□,立刻就会死。
身体越来越冷,齐云缙低头看了眼从胸前透出来的刀尖,有些麻木地想,好像不□□,也会死。
刚才可真是蠢,居然没舍得拉着她一道死,不然黄泉路上有她作伴,大约也不会太难熬吧。
马匹还在飞跑,当一声,金背刀重重落地,又过不久,拽着缰绳的手松开了,马背上的人倒了下去。
……
沈青葙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挣扎着,想叫,却叫不出声,齐云缙阴戾的脸不停在眼前晃动,他死死捂着她的嘴,他紧紧箍着她,他要带她走,他到最后,也不肯放过她!
沈青葙愤怒到了极点,终于叫出了声:“滚!”
“葙儿,”耳边传来熟悉的叫声,“葙儿!”
脸上有温热的东西滴下来,沈青葙在恍惚中摸了下,睁开了眼睛。
狄知非猩红的双眸映入眼帘,他肩膀上滴着血,落在她脸上,方才她觉得温热的东西,就是他的血。沈青葙还没有完全清醒,怔怔地看他:“你怎么了?”
狄知非眼圈红着,脸上笑着,胡乱擦了把她的脸。更多的血淌下来,越擦越脏,狄知非有些慌,又有些惭愧,喃喃地说道:“对不起,把你脸弄脏了。”
“没事,”沈青葙环视四周,认出了东宫的房舍,“我怎么会在这里?”
“齐云缙想要掳走你,被拦下了。”狄知非胡乱抓过一个垫子捂住肩膀,不让血再往她身上滴,“你别怕,齐云缙死了,你不会再有事了。”
死了?沈青葙脑中有片刻的空白,那种恶人,竟然也会死?
“太医马上就来给你诊脉,你要喝水吗?”狄知非起身走去倒水。
“我没事。”沈青葙看着他,“你别乱动了,你伤得很重,赶紧去包扎吧!”
“我没事。”狄知非拿着水杯,一手扶起她,又将水送到她嘴边。
她像是渴了,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睫毛垂下去,尖端又翘起来,看上去毛绒绒的,弄得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痒。伤口还在疼着,狄知非却不想动,只恨不得让这一刻永久停留。
忽听她问道:“外面怎么样了?乱兵平定了吗,陛下呢?”
“还在扫尾,”狄知非道,“陛下吃了解药,还没醒。”
她喝完一口,停住了没有再喝,狄知非连忙又将水杯送近些,柔声道:“再喝点,你嗓子有点哑。”
却突然听见她带着迟疑的声音:“裴寂,怎么样了?”
狄知非眉心一动,一丝后知后觉的凉意泛上来,低声说道:“裴舍人方才拦截齐云缙,受伤昏迷,还没醒。”
怀中突然一空,沈青葙跳下床,急急问道:“他在哪里?”
狄知非一颗心彻底沉下去,笑容凝固住:“在太子那里。”
沈青葙迈步要走,忽地反应过来,回头看他:“你,也是因为齐云缙伤的?”
“没事,不要紧,”狄知非笑着,无限眷恋,“你去吧。”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裴寂的声音跟着响起:“青娘!”
沈青葙愣在原地,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脚底下似有千钧重量——
回头,还是向前?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撒花花~
关于这个结局,我是这样想的,青娘对裴寂有爱,但以前的事她还是过不去,对狄知非则是友情以上,恋人未满,所以最终的选择,对我来说只能是这样……
接下来会写番外,前世和来生,前世虐,be,第三世爽文,he,各自是独立的故事,慢慢写完,争取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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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推预收时间,目前三个预收我都想写,可能先开女道士,不过,也不好说,总之你们可以都收了,相信我,都很好看!
1.《被高冷女道士始乱终弃后》:
天授元年,二圣临朝,妖异横生
东都洛阳接连横死八名女子,死状凄厉,不似人间所为。
二圣亲自下诏,恭请天下第一女道士,玄真观主纪长清出山镇妖。
纪长清惊才绝艳,更有一个令所有修道人羡慕的禀赋,
天生无法体会世间情爱,因而道心坚定。
但,没人知道她有个秘密,
三年前她曾身中情毒,与个陌生郎君春风一度,
枕席间郎君追问姓名,纪长清情毒已解,漠然离去。
三年后,纪长清出山镇妖,
在命案现场,撞见了当年被她始乱终弃的郎君,
刑部郎中,贺兰浑。
贺兰浑做纨绔时,以一己之力撑起天授朝纨绔界的半壁江山,
入刑部后,又以一己之力抢大案破大案,逼得刑部一帮咸鱼不得不努力变精英。
人人都知贺兰浑百无禁忌,唯独不近女色,
据说,是曾夜遇女妖,被榨干元阳,从此不能人事。
听说这个传言时,贺兰浑一砖头开了传谣那人的瓢,
紧跟着看见了传闻中榨干他元阳的“女妖”。
女妖不是妖,是捉妖的道士,
更是天下第一女道士,纪长清。
贺兰浑拎着砖头摸了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