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有些心酸,她第一次下厨给皇上做寿面,是他们到建康以后,皇上第一个生辰——整个建康皇宫,只有她一个人记得小皇子的生辰,她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才做了那么一碗面给小皇子庆生——那碗面的滋味,哪是齐王这种生来富贵、半点苦没吃过的孩子能懂的?
不光齐王,连先帝,太后也没自己下厨给做过什么吃的。
“所以那日琰儿生辰,京华自己说想做碗面给琰儿送去,我很受触动,琰儿很幸运,能在最好的年纪,遇上这样一份真心。”
太后笑道:“知道啦,我这不是答应了吗?”
“您还得长命百岁,看着他们生儿育女。”
“好好好。快起来吧,坐那儿不凉吗?”
“我还想叫您一声娘。”
“……叫吧。”
“娘。”
“哎。”太后答应一声,伸手扶正皇上头顶冠冕,“这一年多,皇上辛苦了,好在如今毒瘤已清,皇上歇一歇,尽管大展拳脚吧。”
皇上这才高兴,扶着太后的椅子站起身,说:“那我回去歇着了,母后。”
太后知道这时候不能纠正他,便点点头,扬声叫徐若诚进来,“好好服侍皇上就寝,记得喝一碗醒酒汤。”
徐若诚答应着扶皇上出去,太后轻轻一叹,亲信老嬷嬷自内殿过来,劝道:“娘娘也歇着吧。”
“嗯,京华呢?”
外面进来宫人禀道:“殿下和郡主出门就遇见了齐王殿下,郡主已经回房就寝了,齐王殿下和太子殿下去了流芳院。”
太后:“……他怎么没回家?”
“齐王殿下没说。”
太后不禁烦恼:“一个省心的都没有!”
老嬷嬷笑着劝道:“娘娘如今才省心呢,郡主做了太子妃,以后日日在您跟前,多好!咱们王妃也有了身孕,明年你就抱小孙子了!还有皇上,老奴没什么见识,但皇上今日借着酒同您掏心掏肺,不也是为了让您安心吗?”
太后听得怔了一会儿,才笑道:“你说的是,我真是越年老越多虑,罢了,不管了,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睡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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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流年
许京华和刘琰牵着手刚出望春宫大殿门,就迎面撞上了齐王,吓得她一甩手,跳开两步,结巴道:“叔、叔父,您、您没回府啊?”
齐王眯着眼,看看她,看看太子,绷着脸道:“我突然想起有点事要与娘娘说。”
“那五叔等一会儿吧,父皇在同娘娘说话。”刘琰比许京华镇定得多,“要不要叫人给五叔上一碗醒酒汤?”
齐王摇头:“我就没喝几杯酒,你不用管我,倒是刘瑜几个小的,好像喝得不少,正闹腾着,你去瞧瞧吧。”
刘琰转头看许京华,许京华忙说:“你去忙吧,我回房睡了。”
“嗯,这么晚了,五叔干脆也别回府了,一会儿去流芳院,同侄儿们一处歇着吧?”
齐王哼哼两声:“好啊,有些日子没见你,我正想同你好好聊聊。”
“好好聊聊”四个字,被齐王说得千回百折,一听就不怎么好,刘琰却知道早晚有这一遭,笑着答应:“那侄儿扫榻以待。”
许京华怕齐王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等刘琰走了,小心翼翼解释:“叔父,方才……是皇上把他的手交给我的……”
“他是谁?”齐王冷着脸问。
“……太子殿下。”许京华小声回。
其实齐王已经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借这俩小的一百个胆子,没有太后和皇上允许,他们俩也不敢在这里就公然手牵手。
但齐王心里还是不舒坦,他看看左右,抬抬下巴说:“我送你回去。”
许京华老老实实跟在齐王身边,往偏殿走。
“你是铁了心,要跳这个火坑,是吗?”
“火坑?”许京华惊得回头直看,“叔父你说什么呢?”
齐王道:“放心吧,走这么远了,他们听不见。”
寒冬深夜的望春宫十分安静,除了偶尔呼啸而过的风声,听不见其他声响,齐王的声音也放得很轻,“你以为太子妃是什么好位子不成?我和娘娘说过一句话,本朝从僖宗皇帝起,就没有一个太子妃活着登上后位。”
齐王侧头望向初初有了少女模样的侄女,“这不是火坑是什么?”
“您少吓唬我,章德皇后、闵烈皇后都是因为赶上乱世了,能拿来比吗?”
“你以为太平盛世就没事了?胡贵妃是怎么变成胡宝林的?”齐王问完,见许京华满脸不赞同,自己叹气,“算了,现在说这些,你也听不进去。”
许京华道:“我知道叔父是为我好,但我认真思量过,做太子妃是不容易,也没人能保证他一辈子不变心,但我不能因为结果可能不好,就直接放弃心里在意的人吧?我不信真有人怕噎着就不吃饭了。”
她还反过来给他讲上道理了!
许姑娘的道理却还没讲完,“饭是一口一口吃的,路也只能一步一步走,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你真这么想?”
许京华认真点头,齐王叹口气:“好吧,既然你想清楚了,叔父也就不多嘴了。反正不管以后怎样,我都是他五叔,他要敢变心,大不了我倚老卖老收拾他。”
许京华扑哧笑了:“您哪儿有老可倚啊?放心吧,我这么厉害,怎么会让人给欺负了?”这时他们已经走到许京华房门口,她压低声音,和齐王开玩笑,“就刘琰那娇弱的样子,真打起来,他可未必打得过我。”
齐王一乐:“你就淘气吧。行啦,回去睡吧。”
许京华还不放心:“哎,叔父,您去哪儿啊?回府还是?”
“我去找我们娇弱的小琰儿聊聊,放心吧,我不骂他。”
“哎!您可不能告诉他我说他娇弱!”许京华赶紧说明。
齐王摆摆手,偷笑着去了流芳院。
流芳院安安静静,钱永芳把齐王引到刘琰住所时,太子殿下已经换了家常袍子,正歪在炉边煮酒。
“五叔先去洗把脸吧,解解乏。”刘琰起身建议。
齐王点点头:“你先坐。”
洗脸更衣回来,炉边多了一桌小菜,还有两碗热汤面。
太子殿下亲自执壶,给齐王倒了杯酒,道:“我看五叔在席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就让他们煮了碗面。”
齐王正觉腹中空空,便挑着面说:“你如今越来越周到了。”
刘琰笑一笑,没吭声,也低头吃面。
叔侄两个各吃了一小碗面,胃里舒坦了,才开始把酒谈心。
“你和京华的事,这就要定了吗?”
“嗯,等明年春京华出小祥就下旨。”
“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何非京华不可?”
刘琰定定望着齐王:“五叔为何非五婶不可?”
“我又不是太子。我要是太子,未必非她不可。”
齐王这话说得十分冷酷,刘琰却毫不惊讶,只轻轻叹息:“其实一样的。我从不认为京华以外,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利益层面的好,最终也只是利益而已,今天借了人家的拐杖,明天也许就得还一条腿,又何必呢?”
“不是所有人都像李家一样狼子野心。”
“但是所有人都渴望权势。”
“你要这么说的话,京华也在其中,还有我,甚而娘娘……”
“给你们,我心甘情愿。”刘琰爽快接道。
齐王瞪了他一会儿,才笑骂道:“胡说八道!你怎么不这么同皇上说去?看皇上还肯不肯答应你们的婚事?”
刘琰笑道:“看来我怎么说都不能让五叔满意了,还是敬你一杯酒吧。”
叔侄两个碰杯饮尽,齐王吃了点小菜,又说道:“对你,我可从来不敢有什么不满意,其实原来我一直觉得你绷得太紧了,现在想想,倒是京华回来以后,你才慢慢松下来的。”
“是啊。”刘琰一叹。
“所以你也不用哄我了,左右皇上和娘娘都说定了。京华呢,其实也不用我多操心,她的脾气,咱们都清楚,你以后真敢辜负她,她定叫你后悔终生。”
齐王端起酒杯:“最后一杯,我也困了,喝完就去睡吧。”
刘琰被他前一句说得心里一震,喝完酒回房躺下了,还反复思虑,第二日回到庆寿宫,忍不住找了个机会问许京华:“假若——我说的是假若啊——假若有一日,我真对不起你,你会怎样?”
“怎么个对不起法?”许京华反问。
“呃……”刘琰突然觉得他在自掘坟墓,摆摆手说,“算了,我让五叔绕糊涂了。”
他算了,许京华算不了:“哪有你这样的?叔父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的脾气,以后我真敢辜负你,你定叫我后悔终生……”看许京华认真了,刘琰只得老实复述。
后悔终生?是说被她打得鼻青脸肿,觉得丢人,所以后悔终生吗?许京华想着想着自己笑起来,“我不知道我会怎样,你肯定也不想知道。”
刘琰:“……”
许京华笑嘻嘻地拍一拍太子殿下肩膀:“好啦,忙你的去吧,娘娘还等着我呢。”
圣寿节过了,后面还有冬至、正旦这样的大节庆,内宫外朝都忙得很,刘琰虽然还没有恢复听政,冬至祭天还是要随皇上去的。
许京华也出宫回府,收拾了祭品,带着人出城去北邙山祭祀父母。
过完冬至,很快就进腊月,大家开始准备过年。许府里只许京华一个主人,人情往来简单,太后就把她叫进宫,每每德妃来回报宫中事务时,便让她在旁听着,也好了解一下宫中是怎么过年的。
许京华原来很喜欢过年,因为过年能吃到肉,以前娘在的时候,还会给她做件新衣裳,更不用说,还能和小伙伴们一起点火堆、放炮仗了。
“准备过年都这么麻烦,换了是我,干脆不过了。”听了几次后,许京华倒在榻上,和太后嘀咕。
“孩子话。”太后摇摇头,“日子想过得好,就没有不麻烦的。你这会儿就打退堂鼓了?倒也来得及。”
许京华一下坐起来,赔笑道:“我说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