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京华默默点头。
“这事我也劝过,可惜王爷认定了的事,轻易不改,只盼着你和太子不要因此同他生分……”
“不会的,婶娘放心。”许京华听到这儿,总算明白齐王妃绕了这么一圈在说什么——她怕刘琰生叔父的气,以后叔侄两个不亲近了。
齐王妃目的达到,也不再多言,另提起别的闲话说了几句,就又胃里反酸、想吐,让侍女扶着进内室了。
齐王很快赶回来,许京华在这儿帮不上忙,便和刘琰一起告辞。
“叔父和你说什么了?”
今日外面不太冷,两人溜达着往外院走,许京华侧头看一眼太子殿下,“婶娘担心叔父管太宽,你会生气呢。”
“我怎会生气?倒是五叔有点生气。”刘琰笑着回看许京华,“我和他说,是你叫我陪你一起来的。”
许京华:“……”
刘琰得了便宜卖乖:“要不是你叫我,我本来不想出宫的,这会儿大约正在东宫读书……”
许京华没好气地打断他:“那可真是耽误太子殿下上进了,你快回去读书吧!”
“我是说了气五叔的,读书哪有你要紧?”
这种话他倒是张口就来,许京华横他一眼:“你不读书,我还得读书呢,没空招呼太子殿下。”
刘琰也没勉强,问:“那你后日进宫?”
许京华纳闷:“你不用做戏了么?”总跑宫道上等她,也不怕旁人看见?
“不要紧,陆璇知道我心仪的是你。”
刘琰说得坦坦荡荡,许京华却瞬间脸红,再不肯跟他说一句话,快步出去上了车,就叫赶车回家。
马车很快出了齐王府,等到街市上的喧嚣传来,按着脸的许京华才呼出一口气,偷偷笑了笑。
她这些天的心情都是这样,既觉得这番情意无法接受,又不能自已地为这番情意感到喜悦,想见他,又怕见他,矛盾到整颗心七上八下,难以平静。
他要不是太子就好了——这个念头又一次浮上来,也又一次被许京华按下去。
他要不是太子,她又怎会认得他,跟他这么要好呢?
许京华轻轻叹一口气,略微有些惆怅。
不同于她的惆怅,回宫路上的刘琰,正满心喜悦地回味她红着脸的样子。
她没躲着他,也没疏远他,还为了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脸红,心里应该是有他的吧?
刘琰一时心潮澎湃,真恨不得立时就把李家连根拔起,从此只随着自己心意活。
可惜李家比他想得要沉得住气,侍卫司那边,楚询虽然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却无关紧要;他这边,一日不定下李家外孙女做太子妃,李家就一日不会同他交底。
到底怎么才能再推一把呢?
太子殿下回去冥思苦想了几天,到底也没想出个万全之策,宋老先生大喜的日子却到了。
想着段弘英也会去,刘琰早早就去见皇上,说想早点去许府。
“黄昏才迎亲呢,你去那么早做甚?”皇上问完,自己琢磨一下,又笑了,“哦,你说的是去许府,怎么样了?京华回心转意了么?”
想起父皇定下的期限,刘琰忙说:“她其实是有些害怕太子妃这个身份,又还在孝期,儿臣不想过于逼迫她……”
皇上打量他几眼,笑道:“看来是有回转。好吧,左右就算议亲,也得等京华过了小祥之后。”又让徐若诚带齐赏赐,和太子一起去贺宋怀信。
刘琰高高兴兴去了,哪料齐王也早早到了,见了他就拉着不松手,根本不给他去找许京华的机会!
后来还是齐王妃打发人来请他们,刘琰才终于迈进许府正厅,见到许京华和……那两个姓段的。
许京华把段弘英和他堂弟段亢介绍给太子跟齐王,两人先拜太子、再拜齐王,礼仪上倒没什么毛病,就是一头黄毛小辫扎眼。
“你们就打算一直不换装束?”齐王左看看右看看,“这副打扮出门,可挺惹眼的。”
段弘英见齐王果然如许京华说得一样年轻,又没什么威武之气,心里实在难有什么尊敬,便答道:“回王爷,小的们习惯了,不怕。”
他直接说“不怕”,齐王一时也没话好说,只叫他们去西客院玩,那边热闹。
许京华起身道:“我带你们去见宋先生。”
刘琰也跟着起身:“我也去。五叔先陪陪五婶。”
齐王两害相权取其轻,终于没再拦着。
宋老先生几十岁了,第一回做新郎,气色很是不错,见了段弘英两个也很和蔼,还邀请他们傍晚一起去迎亲。
半大小子都爱凑这种热闹,段弘英满口答应下来,还拍胸脯说:“先生放心,有我们在,再难叫的门都能打开。”
“你还是算了吧!”许京华赶紧说,“韩家都是文人才子,顶多让宋先生多作几首诗,用不着你去拆门。”
宋怀信哈哈一笑,打发段家兄弟去喝喜酒,却把两个弟子留了下来。
许京华以为他有什么话说,谁知段弘英他们走了之后,宋怀信也站起身,说:“我还得去前面陪客,如曜陪殿下坐一会儿吧。”
说完不等许京华答话,老先生就以少有的大步流星之姿,快步出了后堂。
“……”
作者有话要说: 注:小祥--父、母丧后一周年(即第十三个月)举行的祭礼叫“小祥”【据百度百科】
第97章 风波又起
刘琰心里暗暗感激宋怀信,面上却若无其事,一派再自然不过的样子问许京华:“宋先生给你停了几日课?”
“昨日没上,先生说三朝回门后,就没事了。”许京华算了算,“也就三四天,他还说,以后就算他有事,师娘也可以教我。”
她一边说一边撇嘴,逗得刘琰直笑:“我本来还想说,这几日先生新婚,我先替他教你,听你这么一说,还是放过你吧。”
许京华哼一声:“你这么说,是让我谢过太子殿下不教之恩吗?”
刘琰撑着桌子笑:“没有没有,我是想说,既然这几日你都不用上课,要不要和我去西苑跑马?”
许京华眼睛一亮:“可以去西苑吗?”
“可以啊。父皇一直想着明年陪娘娘一道去西苑避暑,西苑的人手就没裁撤,这两个月还在修葺殿宇,有些实在破败的,索性拆了,可以跑马的地方多了许多。”
许京华很心动:“能顺道打猎吗?”
“当然,不过去之前不要声张,免得父皇起了兴致,把刘瑜他们也打发过去。”
许京华也不想再见二皇子,“好。哎,对了,上次他、他看见那事,你怎么办的?”
“看见什么?”刘琰装傻。
“就、就是普宁长公主过生辰,”许京华结巴了一下,看他眉眼带笑,才明白过来,反击道,“看见你和陆璇幽会呗!”
刘琰:“……”
许京华把他堵回去还不算完,趁胜追击道:“二殿下还挺好心,叫我不要理会那种三心两意的人呢。”
“他自己就很三心两意,还好意思说这话!”刘琰不屑道,“我接到你的字条,回禀给了父皇,听说父皇把他叫去,单独谈了一会儿,那以后,刘瑜老实多了。”
“听娘娘说,等淑妃娘娘生了,就会放贵妃出来,但要贬个几级,也不能再回长乐宫了。”
刘琰现在已经不太在意胡贵妃会有什么下场,更不想用难得与许京华独处的时光,谈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那我一会儿回去就叫人打招呼,我们明日便去跑马打猎,如何?”
“明日就去吗?”
“嗯,明日最合适,你记得多带一件大毛衣裳,穿脱都方便。”
许京华有些日子没去跑马了,听他这么说已是迫不及待,当即答应下来。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明日去西苑怎么玩耍,许京华突然想起来问:“你最近这么闲吗?李家没再找你?太子妃迟迟没定下来,他们也不急么?”
“我这几日也在想这事,他们应当不会那么自负,以为只有周自乾这一步棋,就能让吴氏女当上太子妃,下一步棋也该跟上了。但眼下还没看出端倪。”
“他们不会是识破你了吧?”
“此事无所谓识破与否,因我本来就是被他们陷害至所谓孤立无援境地的,对他们有所保留,也合乎情理。而且我可以静观其变,李家的权势却在一点一点被蚕食,我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他们不会轻易放手的。”
这倒是,费了好大力气,才离间了他们父子,李家没道理放弃,“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事情可能不太妙。”
刘琰看她皱起了眉,忙问:“怎么?”
“上次我和你在庆寿宫见过陆璇后,他们也是很久没有动静……”许京华觉得心都提起来了,“但其实,只是那动静不在我们耳边而已。他们肯定算计着要闹一次大的。”
“可是他们想要太子妃的位子,总得说服父皇,不可能一点儿动静都察觉不到……”刘琰说着说着,也有些不祥预感,“难道是侍卫司?”
许京华看他陷入思索,就没开口,自己坐在旁边琢磨,若她处在李家的位置,会从什么地方下手搅局。
太子妃暂时推不动,可能还有别家扯后腿;变法是大势,就算能在各州府闹点儿事端,也影响不了大局;宗室诸王都被皇上压制得服服帖帖,京城一片平静,这个时候,到底有什么人什么事能掀起波浪?
许京华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刘琰也在此时抬头,与她异口同声道:“段明!”
“你也觉得是?”许京华一下跳起来,“我听段弘英说,这个段明坏得要命,最近天天宿在行院里,还仗着人多势众,常和人打架……”
刘琰先是皱眉:“段弘英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同你说?”接着又道,“你别担心,殿前司派了人跟着他们,我现在回宫去见父皇,让殿前司再多派些人,最好把这几个人带回国子监去,不让他们随便出去厮混。”
许京华点头:“我送你。要不现在让段弘英去找找他们,他应该有办法把段明他们弄回去。”
“还是不要了。”刘琰压低声音,“段弘英的安危,比段明还要紧些。”
许京华怔了一下,直到看清刘琰眼神,才反应过来:“我知道了,那就不告诉他。”
刘琰没再多说,快步出去,上车回宫。
许京华打发了个小丫头去前面席上,找段弘英传话,让他吃过酒还回东面许府来,自己先回去找齐王夫妇。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脸上难免带出神色,齐王见了就问:“怎么了?刘琰欺负你了?”
“王爷!”齐王妃嗔道,“太子什么时候欺负过京华?”
齐王想一想,道:“也对,京华不欺负他就不错了。”
许京华:“……”
齐王妃笑问:“是不是太子有事,急着走了,没说上几句话?”
许京华点头又摇头,犹豫片刻,拉着齐王说:“叔父,我有事请教你。”
齐王便跟她去了外面厅里,“到底什么事?”
“我是想问您,要是段文振的孙子在我们京城出了事,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