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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8-18 17:21:07
读者“墨迹未干。”,灌溉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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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8-18 06:04:37
第81章 人海微澜 二十二
余北溟从未同十音提及任何有关配型的话题,她知道妈妈的眼睛无法复明。老爸从来这么告诉十音:爸爸在时,爸爸是妈妈的眼睛;爸爸不在的时候,加加就是妈妈的眼睛。
有过那种疯狂念头的老爸,像与自己隔着厚厚的毛玻璃,陌生、冰冷、令人惊恐。
江岩还在翻看日记,室内极静,他肚子咕地一声,犹显突兀。孟冬要了三人份的中式早餐,房间电话已经通了。
“啊,毕竟是没有手机没有娱乐的年代,这些学霸真恐怖,统统是说干就干的性子。第一批胚胎已经入了小白鼠的母体……但是我的余医师从此不写任何段子了,这本子成了他的试验日志。哥挺替他难过的,不要啊,快走出来……”
“余医师终于恢复做饭了,是为了当和事老,因为叔叔阿姨吵架了?哈哈吵架的内容很奇特,孟冬你看你看,他俩是在为了你吵架,争论未来的孩子是学医还是学音乐,叔叔说学医太辛苦了,学别的什么都好。阿姨说应该学医,有最好的遗传因子,叔叔就不服说音乐因子应该也很彪悍还是让孩子自己选……诶这些学霸,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吵的?余医师这里写,叔叔自己就是为了阿姨才学的医。别吵了,问我啊,哥知道答案!”
十音听得发噱:“你还挺入戏。”
江岩的确入戏,他都没听到,紧接着他就读到了第一窝小鼠的出生:“这里写了它们个个健康!居然是任医师和柯医师最紧张这个结果,余医师,不枉他是哥喜欢的余北溟医师,他开始不忍了,他意识到了!他在感叹,它们一个个都是活生生的可爱小鼠宝宝啊,何况……但他说更爱念念,念念是独一无二的,为了她,余医师愿意对不起全世界。诶我有点失望。”
“我怎么觉得这个柯医师有些超乎常人的执着,她的容貌试验居然做到这里还在延续,并且越来越大胆,她私底下已经人为调配出两只出自不同母体、但相貌因子完全相同的白鼠了!她很内向,瞒着众人,只有余和顾知道这个进展,我有点害怕,这不就是余医师开头那个人类容貌修改论文的雏形?”
十音也凑近了,心皱起来。
“余医师这里说柯医师可能是失恋了?任医师还有其他女朋友……哥说了他是渣男了吧,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小城还脚踩两条船?什么毛病?”他忽然发现失言,扫了眼十音,又哼了声,想想并不理亏,二货也会脚踩两条船,并没有冤枉她的。
十音笑而不语。
“失恋的人果然什么都做得出来,你看看云海就清楚了。余医师已经觉出她的偏执了,但他说,柯语微医师做什么事情都特别拼,也一直在帮助他做配型用胚胎的复制前期准备,是所有人中最尽心的。余医师思忖着无以为报,只能一步一步继续帮助她完成构想,顾文宇就是个忠犬,能力很普通,打下手的,但是寸步不离!”
“玩大了!赵博士终于发现他们私下在做的项目,并没有再打官腔,说你们要这么搞也不是不行,但现有设备也不支持。生物实验室有几台预算数百万的进口孵养检测设备,上头不批,你们只要能自己筹资搞定,爱怎么搞怎么搞。又是一只老狐狸!”
“这些学霸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开始找家里筹资。余医师家底可有点厚哦,他想促成这事无可厚非,孟冬,叔叔阿姨居然也倾囊找家里筹资?哦,阿姨果然是看重这项研究本身,我能理解她,阿姨对事业太专注了。不过,我被惊到了这些土豪!八十年代末,几百万,人均月收入是不是还不到几百块?”
“这下阿姨露馅了孟冬,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江南孟家的千金,树大招风了,连所长都开始对阿姨格外器重,啧啧,世态人心。”
门铃响起,是服务员推来餐车。门口的小伙子轮班倒,已经换了一拨。这家酒店也是够黑,那么大牌,居然容得其中一人正在电话请示云海,问这早饭让不让吃。
十音听见老大电话那头又是鸡飞狗跳,云海毫不松懈地在吼骂:“老子要活口,反正插翅难飞,让他吃!吃不死他!”
门口那家伙自作聪明,说海爷我怕餐具送进去,回头里头的人割脉寻死。
被云海一顿大骂蠢货,里面没有玻璃杯?老子昨夜还砸了个瓶子在里头,你他妈见有人寻死了吗!
听得十音耳朵一阵嗡嗡,老大每吼一回,得失不少血吧。
孟冬喊了声吃饭,江岩正读到一个地方,顿在那里不动。十音以为他是累了,又喊了声“先吃再看啊江医生”,他这才搁下鼠标过来了。
她正喝橙汁,小蒸肉包是她喜欢的,孟冬扒开包子皮送去她的唇边,十音吮了一下,很熟练地咬到那颗肉馅,吸溜一口吞了,孟冬自然而然地吃了那包子皮。
江岩张大了嘴,见了鬼了。
从前和云海三人早点一起吃包子,开头江岩不清楚十音家里情况,看她吃包子的习惯,嘲笑她从小必定娇生惯养。云海特意岔开话题,说了个为她吃包子先抠肉馅的行为,被过路教官狠批的笑话。
云海这个死直男,好意思被626奉为暖男?二货根本就不想吃包子皮,你抠出来给她很难么?
随即他又反省,付钧也不爱吃包子皮,回回味同嚼蜡,江岩也笑话过他……自己也是蠢如牛!
江岩意有所指:“十音,一个男人无微不至,还是要警惕,他待别人也会这样。”
十音莫名一滞:“这是在说谁?”
江岩不动声色,瞟瞟孟冬。
“他?”十音直接笑出了声。她从前只怕孟冬得罪别人,现在应该不会了,他游刃有余。
“这话其实是余医师说的。”江岩心系日记本,风卷残云几口吃完就坐回电脑前去,“孟冬我想了想,这一段过不去,我就算不说你也能看到,余医师这里写道,阿姨婚前,似乎是移情别恋了任远图,叔叔伤心欲绝……成天借酒浇愁。”
“我听江伯父聊过这段。”
江岩尴尬了:“老江?这……他怎么那么八卦。”
孟冬面色平静:“是我问的。”
“那我就不用避讳了,我是头次听。”江岩接着看屏幕,“余医师到底旁观者清,任远图是从阿姨露富掉马之后献的殷勤,非奸即盗!唉,但感情这东西……身在期间,如同身陷囹圄,哪里还看得到别的天地。孟冬你别介意,你看,叔叔阿姨最终还是有了你,说明破镜重圆。”
“我不介意。”
“万恶的小三。”
江岩叹气说着这话,猛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孟冬:“我……”他倒真没想骂人。
孟冬淡瞥他:“说了不介意。”
江岩一直在担心余北溟真的做了那个复制人的试验,然而他并没等来他的失望,因为余医师也失恋了。
一个是被窝边草任远图勾走,念念却是因为知道了余北溟的复制人计划,气得直接寄来分手信:“北溟我是看错了你,你想得出这种惨无人道的试验,我这辈子都不要认识你!”
那段时间,梁若海和余北溟天天在一起借酒浇愁,梁若海想尽办法挽回,后者缺席受审。孟景蓝被任远图的花言巧语弄得里五迷三道;念念也不再回信,鱼沉雁杳。
“同病相怜的二位叔叔!念念我以为是个软妹子,竟一有些女侠气质!不过念念同学,我们余医师也是因为爱你啊,山海远隔,见不到,打电话不方便,来这么一封分手信,你要他怎么有生活的勇气?”江岩正扼腕。
十音搡搡他:“和你商量件事,不要念念、念念地那么叫,行不行?”
江岩想想也是:“应该是位前辈了,铁石心肠的念念姐。”
“……”
在十音的记忆中,老爸老妈连拌嘴都拌得可爱,她从小认知的夫妻生活十分庸俗,不过是一家人腻腻歪歪在一起,吃不完的好吃的、说不完的话……这俩居然闹过分手?
妈妈临终的样子,十音不愿回想,却常一幕一幕,浮现往日全家在一起的场景。想起那两个可爱的人,心底总能多些欢喜与力量。
十音真累了,换个坐姿倚着孟冬偷懒,催促江岩继续。
孟冬索性拦腰揽着她背靠自己坐,又贴着十音耳朵喃喃问:“闭眼睛养会儿神?”
十音依言闭了,只是被他说得耳朵痒,笑得要躲,却被孟冬捉得牢牢的。
江岩刚才一度还在想,梁叔叔都能追回孟阿姨,云海说不定也可努力?刚才他听得见也瞥得见,心早麻木了,唉,时光一去永不回。
你俩只要别让云海瞧见,别引得海爷暴跳如雷再自残,撒多少狗粮……哥决定随缘。
时隔两月,念念终于来信了。
说自己之前是太愤怒了,近日又找人读了余北溟后来无数的去信,仔细体会了他的心意。她没有再说善恶对错,只说记忆里什么都有,有春花秋月、有寒来暑往,很知足。她惟独有一桩遗憾,就是看不见他俩以后的孩子长什么样子,但那没有关系,无非是他俩合在一起的模样。
“北溟,你说恶魔的身后,会是我们人类吗?恶魔兴许能够永生,我却只想在短暂生命结束前,和你相互依偎。只要你转回身来,我都还在这里等你。念念。”
余北溟在那个地方写,原来念念的眼睛还是好的,她分明就清清楚楚地审视着自己的灵魂,那个无比丑恶的自己。
“余医师真的醒悟了,他走出来了!”
江医生落泪了,他是感情丰沛的人,无尽的泪、滂沱的泪。为别人的感情在落泪,为自己没有看错人而落泪,为人性战胜了贪婪与恐惧。
十音在孟冬怀里,却蹙着眉头,益发的清醒。那么,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恢复元气后的余北溟,放弃了原来的试验,业余活动换成了帮助梁若海医师追回自己的未婚妻。
“哈哈哈我爱精力充沛的余医师!叔叔果然一点都不懂啊,简直急死人,什么攻略都是余医师在传授,哇哇,各种泡妞细节,死缠烂打还是有成效!这种资料倒是应该给云海学习学习……”
孟冬极不满:“他学什么学。你看那么仔细做什么?没有试验过程就赶紧拉结局。”
江岩闻言,只得依依不舍,重新改为一目十行:“在这里!”
“赵博士给任医师发了警告,因许中益举报,任医师挪用资金的事情败露了。他挪用了一部分众人筹资给新实验室的第一期钱款,在小城郊外秘密租用了一间小屋,里头添置了冰箱、分离机、反应罐、搅拌机、加热装置……”
十音猛地睁开眼,瞬间就瞪大了。
江岩也是声声骂:“我擦、擦擦擦……”
孟冬有些不明白:“怎么了?”
江岩讲解道:“那年头!任远图可以啊!绝命毒师啊!”
这些设备,他们既熟悉又敏感,任远图购置的,全是制冰设备。
作者有话要说: 嗯,明天继续哈~我加油冲完结
好像还有蛮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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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半夏凉橙大人的营养液,其实我的意思真是……不用灌!爱你们!
第82章 人海微澜 二十三
那个年代,在那个连地图中都不具名的小城,别说是生产设备,冰类产品刚刚进入国内,属于极端小众的新生违禁品。
任远图辩称父母弟弟病重急需用钱,因而接了一桩私活。受邻县一家小制药厂的委托,一部分设备用于细胞试验以及药物活性筛选,另一些设备是用于制作培养基的。设备款也只是垫付,那家药厂的老板表示会一力承担。
果然,那邻县制药厂的确很快将设备挪用款偿付给了项目组。
任远图家中状况实属艰难,余北溟在此处着墨讲了。
远图和弟弟少年时代被他嗜赌的父母分头卖给了远房亲戚。养父姓任,养父母都是交响乐团的乐手,生活富足、无儿无女,恰恰就与念念住的对门。
远图入这家时已经十三岁,同这对夫妇说不上有多亲近,但姓了人家姓氏,夫妇待他总算尽心尽责。隔了些年投奔哥嫂去了海外,虽没带上远图,依旧遥遥资助他上到了医科。
而那弟弟运气不佳,没过几年养父母身故,弟弟重新回家和赌鬼父母一起生活,也染了赌瘾。到远图上医科,家里二老一小的生活都靠在他身上不说,三人还都得了病。
他的学费是有人供,但生父母和弟弟三个负担,却只能自己背了。
具体是什么病,任医师并没有展开,颇有些讳莫如深,任是和念念那么熟悉,他也从未坦承细节。
“苦命是苦命,但……”江岩摸着下巴:“父母弟弟齐齐得病?传染病?也可以有另一种猜测,不是赌瘾,是毒瘾。那年头,宣传力度是不大,也都缺乏这种警惕。”
任医师一路走到这里着实不容易,关于他的家庭状况,实验室众人向来只是猜测、拼凑,知道他境况艰难。最了解他的人当属余北溟,因为念念的关系。
余北溟与任远图向来不大对盘,毕竟任是追过念念的,对余北溟这情敌更是恨得牙痒痒,即便在一个课题组,课题外从来话不投机。因为念念失明一事,余北溟与他就更无话可说了。
不过,余北溟写给自己看的日记倒很客观,说这人其实栽在一张脸上,除了过从密切的女性多了些,其实他在课题上很有潜力,对待专业十分严谨,更有一种永不言弃的劲头。如果因为此事断送了前程,通报学校,他的人生就毁了。
梁、余两位医师牵头写材料,联名为任医师开脱,组内成员纷纷响应,许中益也被众人劝住,没再咬住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