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见到萧氏,亦是不愿让她见到他。
连在府外等了好几日,他才见到出府添置物件的半双,她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没带楚无念。
他急忙上前,将人拉入巷子中,开口道:“将洵亲王的王妃带出来,我有要事与她禀报!”
半双惊得想要呼出声来,奈何被他封住了嘴,只得强装镇定道:“大胆贼人,叫我家主子出来,岂不会被你祸害了?!”
“你只需告诉她,我是亲王府的大公子即可,她在北界城里见过我!”半双皱了皱眉头,亲王府的大公子,她是不曾有印象的,可要说楚无念在北界城里见过他,她也应该见过才是。
稍稍回头,见到身后的人,她脸色一骇,当真是见过的,在赵止洵带她们歇脚的府里,那日他在亭子里奏琴。
见到她呆滞了一瞬的神情,赵怀甫便知道她放下了戒心,这才松开她,“你有什么事直接与我说就行,我会向小主禀明的。”
半双揉了揉被他扯痛的手臂,龇牙咧嘴的。
赵怀甫眯了眯眼,“是有关宇文青云的事,恐怕她会想亲耳听的。”
半双的嘴巴微微张开,沉默了一刻后方才回了府里。楚无念见她去而复返,开口问她:“怎么?忘记拿银两了?”
她绞了绞手指头,走上前嗫嗫嚅嚅道:“小主,外面有人找您,说是有十殿下的事要跟您透露。”
“谁?!”
一个激动,楚无念猛地一下从圆凳上站起来,动到胎气,整个人痛得皱了皱眉头。
“您小心些。”半双赶忙上前,扶着她道:“是之前咱们在北界城里见到过的,亲王府的大公子...”
赵怀甫?
她整个人微微一愣,忙开口道:“扶我出去。”
“嗯。”
半双也想知道他会带来什么消息,没犹豫直接扶着楚无念出了麒麟院的门,早将赵止洵的嘱咐抛到脑后了。
赵怀甫回到了马车上,车夫掀起车帘布,让楚无念进去。
“大公子到了自家府门前,都不进去坐一坐吗?”楚无念勾起唇角,萧氏有多想见到他,她心里十分清楚。
“不必了,我来只想告诉你宇文青云的事,旁的事都与我无关。”他弯起眉梢,似是压根就没把亲王府放在心上。
“这么说,你知道我与他的关系?”她还是有点惊愕。
“你可还记得当初你夜潜入将军府里,在府里碰到一位黑衣人,被那位黑衣人挟持着带出了将军府。”
赵怀甫不紧不慢地提醒她。
楚无念睁大双眸,“那个人是你?”
她怎么也想不到,闯入将军府上的黑衣人是眼前的赵怀甫,尔后,眸中覆上一层深意,她开口问道:“那我在巷子与宇文青云相撞,出手救我的人也是你?”
“还好你还记得我救了你一命,不用我再提醒。”赵怀甫满意地点点头。
看到她隆起的小腹,他又笑了笑,“不过,能救下正琅的妃子,我也没什么遗憾。”
当初赵止洵救了他一命,他又救了楚无念一命,他的恩情,他算是还了。如今,他只想为姒儿报仇,旁的他不想多思虑。
“若是你想要告诉我宇文青云的事,那你可以回去了,他的事王爷已经与我说了,我没兴趣再从你口中知道。”
尽管知道这个人救了自己一命,可他也在打听宇文青云的身份,就让她心里不爽,此刻只想远离这个人。
“你确定正琅告诉你的是真相?”
若是她知道宇文青云蓄意起兵谋反,宇文长策在召集杨家军,赵止洵派出赤羽卫多次暗杀宇文长策,恐怕她早就坐不住了吧?
她眉心一蹙,又仔细凝一眼这人不怀好意的嘴脸,淡然道:“不管是不是真相,我都愿意信他。”
“那看来,就算是他伤害宇文青云的性命,你也不会心疼了。”睨一眼她将将要下车的背影,他漫不经心地道。
“你说什么?!”
赫然间,楚无念回过头来,怒视着他。
“你不是信他吗?”他挑挑眉。
“你来这,究竟想要跟我说什么?”楚无念才知道,自己的身子在忍不住颤抖。
“宇文青云在一个月前就与周祁炎商谈好了,他将周祁炎手里的兵力收入麾下,宇文长策在北界边陲召集杨家军,他们父子二人在汴州汇集,合力攻入长安城。”
“而早在半个月前,正琅就已经派出赤羽卫暗杀宇文长策了,只是一时没得手,如今,他已经调出八万赤羽卫赶去了汴州,想要将宇文长策的召集的杨家军给拦截住,只要双方一碰头,必定会交火,你觉得,到时候他还会顾得上宇文青云吗?”
“换句话说,若是他真的在意宇文青云的性命,又怎会不同你说实话,好让你安心。”
赵怀甫的这番话,一字一句敲在楚无念的心头上,小腹中传来一阵疼痛,疼得她叫唤一声,额头上生出冷汗来,“半双,我们回去!”她咬着双唇,满眼痛苦地撑着车壁站起身子。
“小主小心。”
见她疼成这副样子,半双的心都被拉扯了一下,轻手轻脚将她扶下马车。
“不是让你不要出府吗?是不是动到胎气了?”赵止洵已经回院子里有一段时辰,没见到她在府上他还将下人们都问了一遍,这才知道她出府了。
见她疼得厉害,他急忙让雨堂去将太夫叫来。
被他搀扶着回屋子的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说,待人都退下去忙活后,她才猛然抓住他的手腕道:“长朝的事,你还要瞒我到几时?!”
眼里一片痛恨,交织着恨意。
赵止洵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给震住了,他敛了敛眉,“谁告诉你的?”
“我只问你,你还打算瞒我到几时?!”
这一回,她几乎是喊着说出口,喉咙里夹杂着浓郁的哽咽声。
“我,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我想等到战事平息再告诉你,到时候你也该临盆了,我就是怕你动了胎气。而且,我不会动宇文青云的性命。”
他很紧张,紧张得连说出口的话都带了颤音。
“你已经动了!”
楚无念的手指甲狠狠掐入他的手腕里,隔着衣衫,赵止洵都能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痛楚,他一下眉头都没皱,只定定看着她,挽回道:“你信我,我真的没想伤害他的性命。”
她的脸上每露出一阵痛楚,他的心头绞痛一次,就怕她和腹中的胎儿出了事。
“你派赤羽卫去暗杀宇文长策,派秦天带兵去汴州拦截他,从来就没顾过长朝的性命,只怕是想要将他的尸首埋在汴州那荒凉地里!现在你跟我说你不会动他,你觉得我还会信吗?”
她永远都忘不了赵止洵利用她找出宇文青云,她永远都忘不了的。
“啪嗒!”
有一滴泪珠滴落到赵止洵的手背上,滚烫炙热,灼伤了他的心。
“念念,你当真不信我?”赵止洵红了眼,他这段时日对她呵护有加,这是他们有目共睹的,他承诺她的事,他也在一件件办到,如今只差个时间而已,她都不能信他?
要将之前对他的信任,他对她做的那些事给抹得一干二净?
蓦地,楚无念松开他的手,咬紧牙关,“我要去找长朝!”她掀开被子,就要下榻。
“你给我在床上好好待着!哪也不许去!”赵止洵将人拦住,扣住她的双臂。
“怎么?你还想将我锁在麒麟院里不成?”
楚无念冷笑。
“若是你执意要去找他,我不排除会这么做!”汴州那是何等凶险的地方,别说是她如今怀了身孕,就算是没怀,他也不会让她去。
恰好,雨堂领着太夫进来了,他悄声道:“爷,太夫来了。”
“给王妃开能稳住心神的安胎药。”他身子都没转过来就开口下令,瞧着楚无念这副样子,定然是不会愿意让太夫诊治。
“是。”
太夫神色一凛,也没敢多言,只乖乖照做便溜走了。
一刻钟后,屋子外围满了赤羽卫,是他从赤羽营中调来的。
“只要你好好在府上待着,他们便会离开,等战事一结束,你便会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赵止洵咽下喉间的酸涩,抬步离开。
“赵止洵!”
楚无念将手狠狠扣入床沿里,声嘶力竭叫喊他的名字。
他没有回头,命雨堂将屋门合上。
她的泪落入床沿边上,眼睛酸痛得发胀。
往后的日子,赵止洵每一日都过来查房,楚无念却是一句话都不与他说,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大抵是知道她真的不想见他,他干脆不来了,每日只会问雨堂一句,“她如何了?”
“不好。”
每一次,雨堂的回话里,总会有这两个字。
秦天带去的八万赤羽卫已经距离汴州十公里的城外驻扎好,就等宇文长策带着杨家军过来与宇文青云汇合。
而宇文池落,每一日都在缠着宇文长策告诉她真想,不然她就日日都黏着他,他走到哪她跟到哪。
若是再这么闹下去,他便无法及时带着杨家军过去与宇文青云汇合。
宇文青云已经在汴州等了他太久,如今新帝登基,确实是他们动手的好时机。
“你哥哥,是前朝皇室的遗孤。”
终于,在她的逼迫下,宇文长策迫不得已将真相告诉她。
宇文池落惊了一瞬,一脸地不可置信,“你说哥哥是大魏皇室的皇子?”
“正是,当年我带兵在皇宫外面把守时,见到萧袂冒死将他救出来,他睁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瞧着我,我心一软,便将他留了下来。”回想起往事,他的双目里蒙上一层深远的光,他叹了一口气,“你哥哥确实是皇室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就是背负着仇恨,让这仇恨禁锢了他十几年。如今,我想帮他散去心中积攒多年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