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梅太妃也是这般以为。
听闻这个消息后,梅太妃高兴的不得了,立刻命御膳房准备晚膳,又命人去移清殿送信,请天子来寒香宫一同用晚膳。
片刻后,琴瑟回来了,轻声禀报道:“皇上早已去了椒房殿,今晚怕是要在椒房殿里用膳了。”
梅太妃:“……”
梅太妃被浇了盆冷水,有些悻悻。转念一想,要广开后宫选纳宫妃,这事理当由中宫皇后操持。盛鸿去哄一哄谢明曦,也是难免。
这么想着,梅太妃又舒展了眉头。
过去这一年多,婆媳两个屡有争执不快,彼此都有心结隔阂。不过,只要谢明曦肯退让这一步,梅太妃这心气也就平了。
第二日,谢明曦来寒香宫请安,心情颇佳的梅太妃,格外和颜悦色:“……朝臣们上了奏折,听闻皇上已经松了口,要斟酌考虑。”
“其实,纳选宫妃之事,在后宫实属平常。皇后和皇上是结发夫妻,便是后宫中有了嫔妃,也无人能越过皇后。皇后只管放宽心。”
谢明曦看了眉飞色舞的梅太妃一眼,淡淡笑道:“母妃说的是。便如父皇当年,嫔妃众多,皆因子嗣之故。眼里心里,唯有俞太后一人而已。”
梅太妃:“……”
听到这等刻薄话,梅太妃能笑得出来才是怪事。
不过,梅太妃硬是忍下了吐血的冲动,继续和颜悦色地问道:“不知皇后心里可有章程了?”
谢明曦有问必答,态度良好:“只要皇上张口吩咐,儿媳定将此事操办得妥妥当当。”
梅太妃眉开眼笑,连连说好。
……
然后,梅太妃便怀着美好的心情等待了。
这一等,从和煦的春日,等到了炎热的夏日,进而等到了初秋。
一等就是大半年。
梅太妃等的心急如焚,每次盛鸿来了寒香宫,定要催促一回。盛鸿也不恼,只道:“母妃别急,此等大事,我要好好斟酌考虑。”
梅太妃压着火气,又催促谢明曦:“皇后,这纳选宫妃之事,也该操办起来了吧!”
谢明曦微微笑道:“只要皇上张口吩咐,儿媳定将此时操办得妥妥当当。”
梅太妃:“……”
梅太妃险些没被气出个好歹来。
这哪里是斟酌考虑,根本是有意拖延!
别说梅太妃满心懊恼,连朝臣们也是一肚子发不出来的闷气。
他们上奏折,天子倒是从来不恼不怒,每次都说会斟酌考虑,态度好得不能再好。奈何就是口头松动,从无实际行动。
身为臣子,也不能整日盯着皇上的后宫!说得多了,皇上来一句:“不如由爱卿来当朕的家如何?”
立刻就将多嘴多舌的臣子噎得哑口无言。
只要不弹劾谢皇后,君臣相安无事一派和谐。
偶尔有性子急的,上奏折弹劾谢皇后善嫉不贤,天子立刻就翻脸。打板子都算是轻的。有几个言辞激烈的官员,直接就被罢免了官职。
今科春闱,多了三百个新科进士。这边有低等官员被罢免官职,那边立刻就有天子门生补上官缺。
天子登基已经十年,政事勤勉,爱惜百姓,励精图治。龙椅坐得安稳如山,对朝堂的掌控也不在话下。
这点风浪,根本无法撼动天子。
也有心思太过活络的,妄图从后宫入手。譬如领着家中才貌最出众的女儿进宫,给梅太妃请请安问问好什么的。
梅太妃倒是很乐意见一见,只是,才见了第一个,就出了纰漏。
这位周姑娘在寒香宫里喝了一口清茶,忽地面色泛白倒在了地上。
梅太妃年纪大了,禁不住这等场景,顿时被吓得全身哆嗦,满额冷汗:“来人,快宣太医!”
没过片刻,太医来了,为忽然晕厥倒地的周姑娘看诊。
今日进宫请安的,是梅太妃的娘家堂妹。这位周夫人的丈夫官职不算高,只是个五品京官。若不是仗着梅太妃的颜面,连进宫主动请安的资格都没有。
周夫人看着面色惨白的女儿,泪水哗哗直落,悔恨得肠子都快青了。
寒香宫出了这等乱子,自然惊动了谢皇后。
……
谢明曦很快便来了寒香宫,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周姑娘忽然昏厥倒地?”
梅太妃生性软弱,遇到这等变故,颇有些惊惶意乱:“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只喝了一口茶,忽然就咚地一声倒在地上,该不是中了毒吧!
谢明曦目光一扫,落在痛哭流涕的周夫人身上:“周夫人,令千金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
周夫人浑身直哆嗦,哭着辩白:“启禀皇后娘娘,灵儿平日身体康健,从无隐疾。”
“哦?”谢皇后的声音平平,不疾不徐:“如此说来,便是母妃赏赐的茶水里出了问题了?”
周夫人浑身一个激灵,总算没蠢到家,连连磕头道:“太妃娘娘心善仁厚,断不会做出在茶水中下毒之事。请娘娘明鉴!”
谢明曦不为所动:“周姑娘无故昏厥,总有缘故,本宫今日总要查个清楚明白。否则,日后宣召女眷们进宫觐见,谁还敢来?”
然后,又温和地安抚面容失色的梅太妃:“母妃放心,此事交给儿媳便是。”
第1066章 收拾(一)
梅太妃慌乱无主,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谢明曦张口传令,命琴瑟扶了梅太妃进寝宫歇下。然后,寒香宫里所有的宫女皆被一一关押审问。
周姑娘还没醒,被抬到了寒香宫的厢房里。倒霉的周夫人守在一旁,一双眼哭得如红桃子一般。
周姑娘昏迷了两天才醒。
周夫人嗓子早被哭哑了,张口说话都快说不出来了:“灵儿,你总算醒了。这宫里,我是不敢待了。我这就去求太妃娘娘,让我们母女出宫。”
周姑娘两天没吃没喝,虚弱之极,花容惨白,勉强点点头。
这两日,梅太妃的日子也不好过。年纪大了,禁不住吓。身边伺候的宫女都被关押问审,只余琴瑟一个熟悉的脸孔在身边。
事实上,在没查明事情原委之前,琴瑟也脱不了嫌疑。若不是梅太妃身边少不得她,琴瑟也要被关进宫中大牢。
盛鸿前来探望,什么也没多说,只皱着眉叹息。
梅太妃委屈不已,泪如泉涌:“阿鸿,我委实不知周姑娘为何昏厥不醒。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盛鸿又是一声轻叹:“我当然信得过母妃。只是,母妃身边伺候的人,也该好好梳理一遍了。这等事传出去,对母妃的声名有损,于天家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可不是么?
外臣之女进宫,喝口茶就倒下了。这种事一旦传开,不知要惹来多少非议指责。梅太妃首当其冲,别想有什么好名声了。
梅太妃边哭边道:“在我身边伺候的,多是老人。她们对我都是极忠心的。皇后将她们通通都关进了大牢,未免有些严苛……”
话还没说完,便被盛鸿打断:“周姑娘中毒之事,还没查出是谁动的手脚。万一这些宫女里有人心生歹意,对母妃不利,母妃亦是防不胜防。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查清楚才好。忠心可靠的,方能继续留在母妃身边。宫里不缺伶俐聪慧的宫女,母妃身边不会缺人伺候,只管放心。”
梅太妃:“……”
她不缺人伺候,缺的是亲信心腹啊!
被谢明曦“梳理”过一遍,她身边还有何可用之人?
只是,当着盛鸿的面,这等话根本说不出口。梅太妃有苦难言,只得点点头应下。
站在一旁的琴瑟,似要说什么,盛鸿抬头看了过来。
那一眼,透着冷冷的警告。
琴瑟面色微微泛白,垂下头,不敢再吭声。
此事从一开始,就透着蹊跷。这两日里,琴瑟反复琢磨,越想越是心惊。只是,给她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盛鸿的面猜疑谢皇后……
盛鸿警告过琴瑟后,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温柔安抚了梅太妃一通,才离开。
……
然后,周夫人便红肿着眼睛来了,张口便要辞别梅太妃出宫回府:“……灵儿今日总算醒了,给太妃娘娘惹了这么多麻烦,臣妇心中惶恐难安。今日便领着灵儿回去。”
梅太妃最是心软,被周夫人哭的心软,张口便应了。
琴瑟没吭声,心里却暗暗想着。周夫人领着女儿进宫不难,想出宫怕是不容易。
琴瑟所料半点不错。
梅太妃打发宫女去椒房殿送个口信,湘蕙很快便来传凤谕:“皇后娘娘有旨,事情尚未查明,周夫人母女亦有嫌疑,暂时不能出宫。”
梅太妃:“……”
周夫人:“……”
周夫人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也来个当场昏厥。
梅太妃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瞪了湘蕙一眼:“哀家已经应了周夫人母女出宫之事,皇后为何阻挠?”
湘蕙好脾气地解释:“太妃娘娘请勿误会。皇后娘娘是为了寒香宫的清誉和太妃娘娘的声名着想。事情还没查出个子午寅卯来,周夫人便急着要领周姑娘出宫,着实不妥。”
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面色难看的周夫人一眼:“皇后娘娘说了,这世间,有些心思不正之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阴险卑劣的法子都用得出来。太妃娘娘无疑人之心,皇后娘娘可得为太妃娘娘多操心才是。”
周夫人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跪下哭着分辨自己绝无异心。
湘蕙淡淡说道:“周夫人自认清白,为何急着出宫回府?只管安心在寒香宫里住下。待事情查明,皇后娘娘自会令周夫人母女出宫。”
梅太妃从来不是什么心志坚定之人,被湘蕙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张口说道:“既是如此,你和灵儿就留在宫里住一段时日。”
周夫人:“……”
周夫人真是欲哭无泪啊!
她确实动了贪念,想令女儿进宫为妃,仗着昔年闺阁时的堂姐妹情分进宫来“请安”。没曾想,羊肉没吃着,倒惹了一身的腥。
……
周夫人和周姑娘在寒香宫里住了一个月,每日提心吊胆惶恐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