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亭恼羞即将成怒,张口便道:“你这个泼妇!竟敢殴打自己的夫婿!”
满脸陪笑的孙氏一转脸,立刻变做凶悍泼辣的泼妇脸:“打你怎么了?你再敢乱说话惹娘娘不高兴,回去我还要揍你!我将你另一条腿也打断,让你两腿都跛,我看你还怎么去皇庄当差!”
谢元亭:“……”
谢元亭和凶悍泼辣的孙氏对视片刻,很快软了下来:“我不说就是了。”
谢明曦:“……”
谢明曦心里汇聚的愤怒,腾地消散不见,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
世间一物降一物,果然如此!
从玉扶玉对视一眼,各自偷笑。
有了这么一出,尴尬凝滞的气氛倒是缓和了许多。
谢明曦淡淡说道:“你既已应下了差事,明日起便去当差吧!不过,你要谨记,凡事谨慎,不可乱言。不能贪图蝇头小利,不能做任何不该做不能做的事。”
“否则,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谢元亭习惯性地出言讥讽:“莫非皇后娘娘想弑兄不成?”
对着母老虎一般的孙氏,谢元亭屁都不敢放一个。对着身份尊贵的中宫皇后,他的胆气倒是壮实。
谢明曦扯了扯嘴角,淡淡应了一句:“谢大公子仗着有太后娘娘撑腰,何须畏惧区区一个中宫皇后。”
谢元亭斗嘴皮子从未赢过,此次也不例外。被这一番讥讽气得双目直冒火星:“谢明曦,你别太过分……”
孙氏重重咳嗽一声。
谢元亭愤愤地改口:“我又不是傻瓜,岂会轻易做别人手中的棋子!”
是谁一听到官身就两眼放光?是谁一听到进皇庄当差就冲口应下?
谢明曦嗤笑一声,看在孙氏的颜面上,到了舌尖的刻薄话咽了回去,淡淡道:“你能想清楚就好。”
他们两人之间形同陌路,血缘的牵绊却是斩不断的。对内可以争锋相对互不退让,对外却得立场一致。
谢元亭哼了一声。
总之,这对兄妹是不可能好好说话了。
孙氏已经在谢明曦面前露了泼辣凶悍的原型,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张口便道:“娘娘放心。我一定牢牢盯着他,不让他犯错。他绝无胆量背叛娘娘!”
谢元亭继续哼了一声。
孙氏瞪了一眼过去:“你哼什么?还不快些向皇后娘娘立誓!”
立誓个屁!
谢元亭还想再哼,被孙氏杀气腾腾的目光瞪着,不甘不愿地服了软:“好,我立誓,要是做对不起皇后的事,就让我谢元亭妻离子散!”
孙氏:“……”
呸!
咒我也就罢了,连没出世的儿子也敢咒,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
谢明曦并未留谢元亭夫妇在福临宫用膳,赏了孙氏一堆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便让他们离宫回府了。
孙氏得了丰厚的赏赐,满面欢喜地谢恩离开。
夫妻两个坐上马车回谢府。
谢元亭见孙氏那副喜翻了心的模样,略有些不屑地撇撇嘴:“没出息!这么点东西就把你给收买了!”
孙氏噎起丈夫来毫不客气:“我嫁给你三年,你连根银钗都没给我买过。今日皇后娘娘赏了这么多好东西给我,我心里高兴怎么了?我就是乐意被皇后娘娘收买,怎么了?”
谢元亭被噎得翻了个白眼:“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权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反正,他明日就去皇庄当差。以后直接就住进皇庄里,也省得日日和母老虎四目相对。
孙氏就像是谢元亭肚子里的蛔虫,谢元亭心思一动,孙氏便有所察觉,眯着眼瞪了过去:“你是不是想以后住进皇庄?”
谢元亭:“……”
谢元亭在孙氏面前,从来摆不出大丈夫的威风,只能忍气吞声地软言解释:“我现在也不知皇庄里是什么章程。不过,初去当差,我总得尽心尽力。不然,岂不让人在背后嘲笑我无能?也会牵累了皇后娘娘的名声。”
孙氏神色果然柔和了许多:“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
谢元亭心思顿时活泛起来。住进皇庄,以后再悄悄纳个美妾,逍遥快活。
想及此,谢元亭心里如猫爪子挠一般,痒得不行。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待我赚了银子,替你买个金钗戴。”
孙氏颇为欢喜,温柔地靠了过去:“夫君对我真好。夫君一个人住进皇庄,身边无人照顾,我哪里放心。我陪夫君一起住进皇庄便是。”
谢元亭:“……”
第863章 夫妻(二)
一个时辰后,宫中马车停在了谢府门口。
谢元亭孙氏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
平日诸事不管的谢老太爷,今日忐忑难安,在正门处已等了半个时辰。见谢元亭夫妻两个全须全尾地回来,谢老太爷提至喉咙处的那口闷气,顿时长长地舒了出去。
谢老太爷早已放弃谢元亭这个长孙,谢元亭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万万不可牵连了皇后娘娘。
徐氏的想法和谢老太爷一般无二,一个箭步冲上前,亲热地拉住孙氏的手:“你们两个进宫觐见,我们心里一直惦记难安。幸好你们安稳妥当地回来了。快些进府,和我说说此行经过。”
孙氏笑着应了声是,顺手搀扶着徐氏的胳膊进了府。
徐氏在临安颇有“名气”,孙氏少时便听过徐氏的泼辣难缠。进京的一路上,一直提心吊胆。
这两日相处下来,孙氏倒觉得传言不可尽信。这位年轻时做过暗娼的继祖母,说话爽快利落,并不难相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出身临安市井性情同样粗野泼辣的孙氏,和徐氏磁场相和,颇有“不知为何我看你颇为顺眼”的缘分。
谢铭阙氏忙上前,搀扶着谢老太爷进了谢府。
正门口,只剩下无人问津的谢元亭。
谢元亭:“……”
堂堂谢家大少爷,将满肚子闷气咽下,拖着一条跛腿,一拐一拐地迈步进了正门。
……
孙氏在椒房殿里怂得不敢吭声,现在嘴皮子利索得很,寥寥数语便将进宫之行的经过说了一遍。
徐氏面色变了又变,在听到谢元亭主动应下皇庄差事的时候,颇为不善地瞪了谢元亭一眼。
谢元亭露出一抹不屑一顾的冷笑。
谢老太爷阴沉着脸怒骂:“谢元亭!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不成!这个差事,你如何能应?太后娘娘分明是不存好心,拿你做了筏子。你倒好,乐颠颠就应了差事。日后要是出了差池,或被人利用来对付皇后娘娘,我饶不了你!”
谢元亭继续冷笑:“在你们眼里,只有一个谢明曦。是,她天资出众,她嫁给了皇子,做了藩王妃,现在又做了皇后。她是谢家的荣耀!我谢元亭根本不配和她相提并论,我就是她脚下的烂泥,活该在临安老宅里被关至老死。”
“要不是太后娘娘下了口谕,你们根本不会容我再回京城。”
“太后娘娘对我恩重如山,要赐我官身,是我主动推辞不要。紧接着又给了皇庄的差事。我为何就不能应?”
“我不但要应下,还要尽心尽力当差,成为太后娘娘器重的心腹。以后心甘情愿做太后娘娘手里的利刃。太后娘娘让我刺谁,我就刺谁……诶哟!”
谢老太爷猛地挥舞拐杖,沉实的拐杖重重地落在谢元亭的肩头。
谢元亭猝不及防之下,左肩一阵剧痛,惨呼一声,踉跄着摔倒。
谢老太爷满面怒容上前,扬起拐杖。
却不料,孙氏快步冲了过来,挡在谢元亭面前:“祖父,夫君已经答应过我了。他会小心当差,绝不会拖累娘娘。刚才那些都是气话,他是故意说来气祖父的,当不得真。”
谢老太爷火冒三丈,怒道:“孙氏,我教训自己的孙子,和你无关。你给我让开!”
孙氏挺直胸膛,清秀的脸孔上同样满是怒意:“他是我丈夫。要揍也是由我来揍!”
谢老太爷:“……”
谢元亭:“……”
谢老太爷身为长辈,自持身份,不愿和孙媳做口舌之争。怒哼一声,转身便走。
徐氏倒是欣赏孙氏的泼辣大胆。当初为谢元亭寻媳妇的时候,就是要找一个能制得住谢元亭的悍妻。
只凭着能管束住谢元亭这一点,孙氏就是天下难寻的好孙媳。
别的缺点都可以忽略。
徐氏冲孙氏笑了一笑:“孙媳妇不用担心,你祖父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会真生你的气。你将元亭扶回院子去。”
孙氏应了一声,扶起谢元亭,回了院子。
……
谢元亭孙氏回京后,住的是谢元亭少年时的住处繁英阁。
临安老宅和谢府一比,就如乡野粗妇和华服贵妇之间的区别。孙氏初来乍到,对环境还不熟悉,一路扶着谢元亭,一边小声嘟哝:“绕来绕去,我都快绕迷路了。”
谢元亭没有出言讥讽嘲笑没见过世面的孙氏。
谢府算什么?
比起永宁郡主府,差得何止一筹?比起当年的淮南王府,更是拍马难及。孙氏竟觉得谢府内宅太大,真是个土包子。
还是个泼辣粗野不懂规矩敢和祖父对阵的土包子。
话说回来,孙氏本来就不懂什么三从四德。不然,这三年来也不敢屡屡对他这个丈夫动手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上不了大台面的泼辣悍妇,在他挨打的时候挺身而出,挡在了他的身前……
谢元亭默默看了喋喋不休的孙氏一眼,心情复杂难言。
孙氏显然没窥破谢元亭心底的波澜起伏,回了寝室后,又狠狠地“教训”了谢元亭一顿。揍得谢元亭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谢元亭心里那一丝感动很快消失不见,一边躲闪一边怒喊:“你怎么又动手揍我?你这个悍妇,我要休了你!”
孙氏用力踹翻谢元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