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微略一迟疑,还是走了。
六公主却动也未动。
谢明曦笑着说道:“我口舌身手都胜过李姐姐,不管吵架动手她都不是我对手。殿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李湘如:“……”
喂,我还好端端地在这儿呢,别太过分了啊!
六公主听闻此言,却放了心,终于转身走了。
众少女一一离去,乐室里很快安静下来。
“你有什么话要说?”谢明曦直截了当地问道。
李湘如深深呼出一口气,定定地看着谢明曦:“谢明曦!我一时不及你,不代表永远不及你!你休想时时处处都压我一头!”
“我李湘如,正式向你发出战书!从今日起,我会加倍努力,不管哪门课程,都要超越你!”
字字斩钉截铁!句句铿锵有力!
谢明曦挑眉:“你确定要堂堂正正地赢过我?该不是打算用什么阴损的招数来算计我吧!”
李湘如的脸孔泛起被羞辱的愤怒红潮,怒火几乎喷薄而出:“当然不会!”
“不会就好。”谢明曦松口气,笑眯眯地说道:“你的挑战我应下了。对了,你打算输什么给我?”
李湘如:“……”
……
“谢妹妹,李湘如一直在瞪你。”林微微凑到谢明曦耳边,小声提醒:“眼睛都快喷出火星来了。”
“你们刚才到底说什么了?为什么她看你就像仇人一般?”
谢明曦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大概以为我是成心羞辱她,其实,我说的都是实话嘛!”
林微微略一思忖,便也猜出了几分,揶揄地笑道:“是是是,你说的都是实话。”
只不过,谢明曦的“实话”,可不是谁都承受得起的。
尤其是心高气傲的李湘如,不知被气成了什么样子!啧啧!
六公主瞥了窃窃私语相谈甚欢的谢明曦李湘如一眼,默默地继续吃饭。
“阴郁孤僻不喜说话”的人设……实在有些头痛!
鲜嫩的牛肉丝忽地出现在碗里。
六公主略一抬头,谢明曦秀美的笑靥映入眼帘:“公主殿下最喜吃牛肉,昨日我特意吩咐厨娘做了这道清炒牛肉丝,殿下多吃一些。”
六公主心里一暖。
前日吃饭的时候,自己多吃了两口牛肉。没想到,细心的谢明曦竟留意到了。还特意让厨娘做了清炒牛肉丝带来。
果然还是对自己最好!
六公主津津有味地吃着牛肉丝。
林微微扁扁嘴,忿忿不平地低语:“谢妹妹,你只记得公主殿下爱吃牛肉丝。怎么不记得我也爱吃?”
谢明曦哑然失笑,立刻夹起一筷子牛肉丝放进林微微碗中:“怎么不记得。只是动作稍迟一步罢了。”
林微微喜滋滋地吃起了牛肉丝,果然鲜嫩美味啊!
六公主瞥了林微微一眼。
林微微心情愈发愉快,吃完之后,故意让谢明曦再夹一筷子牛肉丝。在六公主不快的目光下,吃得愈发香甜。
谢明曦:“……”
算了!就当没看见好了!
……
此时的杨夫子,正独自待在寝室里。
夫子们的寝室颇为宽敞,床榻桌椅屏风等样样齐全。杨夫子颇有雅趣,每日都会摘几朵鲜花放置在花瓶里,一室清香。
今日,杨夫子却无此心情,呆呆地坐在桌子边,目光茫然地落在空荡荡的花瓶上。
这个花瓶不是什么名贵之物,是当年她出嫁时的陪嫁。成亲后,夫妻恩爱,擅长丹青的丈夫特意在花瓶上描绘了一幅美人图。
花瓶上拈花微笑的女子俏生生地立在树下,双眸中闪着幸福的光芒。
那时,丈夫还未病故,刁蛮的婆婆看在长子的颜面上,对她这个长媳也未过分刻薄。女儿江凝雪天真可爱……
为何,现在就变成了这样?
压抑了半日的泪水,串串滑落。
杨夫子纤弱的肩膀不停耸动,哭声压抑而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忍让至此,江家人还是不满足?为什么她百般委屈,女儿却冷眼相待?
她只是想离开江家,想在莲池书院做夫子,想过些平静安逸的日子,从无改嫁的打算。为何江家人不肯放过她?
扣扣扣!
沉浸在恸哭中的杨夫子,没有听到敲门声。
扣扣扣!
站在门外的人,显然很有耐心,并未出言催促,只轻轻地又敲了门。
反复数次后,杨夫子终于听到了敲门声,擦了眼泪,红着眼圈去开了门。
第138章 两难(二)
不出所料,站在门外的,果然是顾山长。
顾山长目光掠过眼圈通红的杨夫子,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声:“你中午可曾吃饭?”
杨夫子摇摇头。
她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情?
顾山长将右手中的食盒略略拎高:“我料到你没吃午饭。所以特意去饭堂领了一个食盒来。”
杨夫子哑然片刻,默默让了开来。
顾山长神色平静地进了寝室,亲自打开食盒,将饭菜一一端出来。
出身名门的娇贵少女们,大多让府中的厨子做了饭菜送来。其实,莲池书院提供的午饭,着实很不错。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普通百姓之家,只有过年过节时才能吃得上。
杨夫子在江家做儿媳的时候,吃的大多是残羹冷饭。进了莲池书院后,饭食远胜从前。
热腾腾的饭菜香气钻入鼻间。
杨夫子这才惊觉自己饿了。
“快些吃饭。”顾山长微微笑道:“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
天大的事,也不及吃饭重要!杨夫子忽地想起顾山长曾说过的“至理名言”,不由得笑了起来。
是啊!世间所有的难题,总要等填饱了肚子再去应对。
……
吃完饭后,杨夫子收拾了食盒,然后低声道:“早上的事情,山长应该都知道了吧!”
顾山长略一点头:“早已知晓。你未曾向我求救,想来不愿我出面。因此,我便当做不知。”
在知悉江家一切的顾山长面前,实在没什么可遮掩的。
杨夫子苦笑一声:“我实在无颜向山长求救。”
这般不堪的婆家,这等羞辱的场面,令人尊严全无颜面扫地。她有什么脸求顾山长出面?
“莲池书院是何等清静高贵的地方?因我之故,江家人竟到书院外喧闹。我……我真不知该以何颜面面对山长!”
看着杨夫子目中泛起的水光,顾山长心中涌起怜惜:“非你之过,你何苦将此事背负在自己身上?”
“世道不易,对女子犹为苛刻。你夫婿病故,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你想再嫁或是为夫守贞,都由你自己。是你自己放不下,才由得江家这般作践羞辱!”
短短几句话,犹如利剑,深深地刺进胸膛。
杨夫子全身一颤,泪水簌簌落下。
是啊!她想改嫁并不难。她生得貌美,精通音律,才学颇佳,又是莲池书院的夫子。她想嫁个男子做续弦不是难事。
可是,她心中从未忘却过亡夫!更舍不下年少的女儿!
“江家不肯将女儿给我。我若改嫁,便得舍下凝雪。”杨夫子哭道:“我实在舍不得她……”
“可你现在这样,也太过委屈了。”顾山长叹了口气:“江家人刻薄寡恩暂且不提,便是凝雪,也对你满心怨怼。”
半大的孩子,常年被江家人教唆怂恿,早已和亲娘离心。便是杨夫子再隐忍委屈再满心疼爱,江凝雪也如被遮了双眼一般,根本看不见。
想到江凝雪临走前含恨的目光,杨夫子心如刀割,泪如泉涌。
……
顾山长沉默下来。
一边是脱离江家的自由快意,一边是唯一的女儿,如此两难的抉择,也怪不得杨夫子这般痛苦。
便如她当年一般。
家中长辈执意为她定下一门所谓的好亲事,她拒不肯嫁,准备了一丈白绫以示决心。谁若逼她嫁人,她便用白绫了结性命。
气急败坏的父亲红着眼睛怒骂:“顾娴之!你简直是冥顽不灵!俞莲池早就死了,俞家为了皇后之位,生生逼死了他!他便是在世,也不是什么良配!更何况,他早就死了。”
“你为了一个死人不嫁,说出去简直荒唐可笑!”
“俞家当然高兴的很。巴不得你为了俞莲池一辈子不嫁人。俞莲娘待你是好,可她将来便是做了皇后,也给不了你什么。你不是俞家儿媳,独身不嫁也不算是守节的节妇。这般作态又是何苦来哉!”
“我是你亲爹,一切都是为了你着想。替你挑的亲事,也是千挑万选。你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有何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