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山不高,听说是当年打仗,这里是紧要关口,愣是给用炮弹轰低了。
如今承平已久,学生们被捡着到处行走,终于在规定时间上了大巴,踏上归途。祝梨梨现在有运动的习惯,身体并不觉得累,只是心里贪静懒得说话,于是靠在宫静怡的肩头合眼假寐。这次她灵醒了,自己脱下校服外套披在身上。
去的时候觉得久,回来却仿佛一晃眼就到了。
王素敏没有直接解散,反而在做今天的总结,又追加了一篇春游日记做练笔,人群里传来低低的叹气声,众人望着陆续解散的班级都很羡慕。仿佛有魔力似的,自己待的班级总是最晚放学的那一个。
等班主任觉得差不多了,校门口已经没声多少人了。学生们呼啦啦地散开,梁南就推着车等在前边。
她现在已经非常熟练了,径直跳上他的车。今天依旧是拖得晚了,她容易低血糖,下意识地去掏他的兜,骑车的人后背再次僵了一下,她这次如愿摸出一块德芙和两颗上好佳的荔枝水果糖。
她撕开含了一块,甜滋滋的味道顺着舌尖传到四肢百骸,校服反着穿挡在前头,只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一回。
老师们一科科积累起来,作业留了不少,祝梨梨不想把事情都堆在最后一晚做,这样实在太有危机感,于是晚饭后便开始赶工。
梁南瘪着嘴跟过来,“要不要这么用功啊,你一进屋,我不写作业我爸就拿皮带抽我。”
祝梨梨了然一笑,觉得他最近表现不错,便说,“那你今晚打会儿游戏,作业明天睡够了再写。”
小孩顿时眉开眼笑,把书往桌上一推就撒了欢,“那你柜上的漫画……”
“看吧看吧,洗过手再翻啊。”她没扭头,一边翻书一边提醒了一句。
祝妈妈是慈母,孩子们用功,她便把电视的声音都开的低低的,和梁振东说话声音轻之又轻,还会给他们洗水果煲牛奶。
祝梨梨觉得除了祝鸿基因传不好拖累自己身高外,她讨厌奶制品也是一大原因,而梁南最喜欢奶制品,所以才会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后来更是突飞猛进。
梁南手眼耳灵活,听到脚步声便匆匆拿起练习册盖上漫画,摇头晃脑装出一副用功模样,只见祝梨梨先挑起自己杯里牛奶上凝起的一层奶皮吃掉,再把他杯里的奶皮吃掉,然后皱着眉头屏住呼吸,喝药一样把乳白的奶往嘴里灌,待几口喝完后咂咂嘴,还要再填上一块苹果祛味。
她喝的急,嘴边糊了一圈儿白,梁南喝着,瞧见她伸出舌头舔了一遍,脑子里莫名跳出几张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顿时被这个想法骇得地下了头,只觉得浑身都不对劲起来,不敢再看她。
良久,梁南觉得自己身上那股邪火终于散去了,才悄悄用余光打量祝梨梨。
她一手执笔,凝神做卷子,左手边是已经写完的,右手边是还没动的,头低下几乎就没停过,仿佛永远不会疲倦。他只能看见她的侧脸,祝梨梨真的比初见时瘦了太多,胖时仍是尖下颌,如今更惹人怜。肉少了,五官就会被放大,她睫毛又长,在白炽灯下投下温柔的影子。
她形销骨瘦,他只觉得心疼。
他一边想,那个许渊知到底有什么好的,一边又清楚地明白,那是和自己全然两样的人。好家世好成绩好模样,老师家中同学们眼里“别人家的孩子”,未来前途无量,梁南有点想笑,如果没有祝梨梨压着,自己一个高中都不想读的小混子,和人家根本没有可比性。
梁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起的心思,是她拉起自己的那一晚,还是更早的时候,等反应过来,走在祝梨梨身边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就像他知道那些和他混在一起的大都不是什么好人,可一个人走了太久,当一个人不管不顾地靠近时,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什么都不要,她只想拉着他离开这泥沼。
他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只是恼恨自己身上惰性太强,没办法赶上她的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头,伸了个懒腰。他走过去,抚上她的脖颈,按照她当初的方式,似模似样地按压。
祝梨梨愣了一下,便安心地趴在桌上,由他服务,“嘶,再用点劲儿,我肩好僵。”
“祝梨梨。”他唤她的名字,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一刻不停地学啊?你就不累吗?”
她正迷糊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讲什么,缓了一会儿才回道,“我要上一中啊,然后要考985,要读研,要考博,要捧铁饭碗……我睡十分钟,时间到了叫我。”说完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梁南听着祝梨梨的话,心中颇不是滋味。
她是一枝向阳而开的花,志向远大,自有对未来的计较,他没什么想要的,但如果再不赶上,他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他不期望能将鲜花折下,只想让她永远在阳光下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