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除服,你会联想到什么?”林淡看向小皇帝。
“自然是死亡。”小皇帝想也不想地说道。
“是了,就在此时,蔡小公子终于意识到,死亡可以解开这个困局,老国公的死,母亲的死,祖母的死,甚至是父亲的死,不拘哪一个,只要有人死了,他就能留下。于是,我试着将自己代入他的角色,去猜测他会选择哪一个下手对象,蔡国公对他而言是个难以攻克的强者,他不敢动他,于是只剩下了唯二的两个选择。蔡夫人知道他太多秘密,蔡老太君坚持要将他送走,两人都妨碍到了他,而且一个孱弱,一个老迈,对他而言都是再合适不过的猎物。是的,像他那样的人是不敢招惹强者的,他们只会把杀欲宣泄在老弱妇孺身上。他们的所作所为看似残忍,又处处彰显着强大,但实际上,他们不过是彻头彻尾的懦夫而已。”
“像他这种人,为了达到目的都是不折手断的,看见他怒气冲冲地来与老太君和大夫人争辩,未曾得到想要的结果,却又兴致盎然地离开,我便猜到他会怎样做,于是我对老太君说了那番话,希望她能得到警示。”
林淡叹息道:“只可惜我人微言轻,最终还是无法挽回什么。”
“原来是这样!”小皇帝听得如痴如醉,连连拊掌:“林仙长,朕在你身上学到的东西,比太傅数年教给朕的还要多!你拥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你知道吗,虽然你告诉朕你不会仙术,但朕依然认为你是个神人!你真的太厉害了!”
瑾亲王沉默地听着两人对话,面上虽无表情,内心却满是震撼。
姚碧水和许苗苗分明亲身经历了这件事,但是,倘若林淡不揭破,她们竟连丝毫端倪都未曾发现,这大概就是普通人和智者之间的差距吧?
“快把马车调回去,朕要亲自去看看林仙长所说的花坛、文章和画作。”小皇帝意犹未尽地品评着整个故事,然后用力敲打车壁。
侍卫连忙调转车头,回到蔡国公府。大理寺的官员还在审问蔡小公子,他一句话都不愿说,只是盯着这些人冷冷地笑,模样十分欠揍。但他是个重病之人,又是国公爷的嫡亲儿子,几位官员便也不敢对他用刑。
大夫人承受了太多精神压力,自戕不成,又被官员带到老太君的棺材前,让她看着老太君的遗容说话。她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只能招供了。
残杀祖母,蔡小公子的所作所为足够判一个凌迟处死。但蔡国公似乎还在挣扎,竟锁上门,不让这些官员把儿子带走,又把大理寺卿请入书房密谈,似乎想让他法外容情。
“国公爷,不是下官不愿帮您,而是这桩案子在皇上和王爷那里记了一笔,倘若我们不秉公办理,改日。他们问起来,我们又该如何交差?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儿子,下官知道您很为难,但是您要知道,生养之恩远比舔犊之情更重。”
蔡国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似乎很难在二者之间做出取舍。
就在此时,小皇帝和瑾亲王竟然去而复返,亲自过问了堂审的情况,又查看了案综,发现大夫人只招供了一桩谋杀案,顿时露出很不满意的表情。
“来人,把蔡毅院子里的花坛都给朕挖开!”小皇帝扬声说道。
大理寺的差役虽然觉得这个命令很莫名其妙,却还是快速把花草都拔了,刨开土层。大理寺卿以为小皇帝又在捣乱,不禁苦笑道:“皇上,您为何要铲平蔡小公子的院落,这与案件毫无关系吧?”
“因为老太君的死,只是这桩案子的冰山一角罢了。”小皇帝话音刚落,差役们就在花坛里挖出三具腐尸,一具已经腐化成森森白骨,从衣着上判断应该是一名女子;另一具还挂着烂肉,骨架非常粗大,是男子;最后一具竟然是个身高不足三尺的幼童,腐烂情况与男子仿佛,身上却穿着一件崭新的衣裳,应该是前几天刚换上去的。
小皇帝与瑾亲王几度出入沙场,都是见惯了死尸的,面上自然毫无异样。大理寺卿也还好,只是稍微掩了掩鼻子,唯独蔡国公盯着尸体看了几眼,然后狂奔到墙角呕吐。
“看看,都睁大眼睛给朕看看!堂堂大理寺卿就是这样查案的?倘若朕不来,这一桩惊天大案就被你们糊里糊涂了结了吧?继续提审蔡夫人和蔡毅,务必给朕一个交代!”小皇帝指着大理寺卿的鼻子训斥,面上不悦,实则内心痛快极了。这些大臣平日里总是以他年幼为借口驳回他的种种政令,若非有皇叔手里的百万大军镇着,他且坐不稳这个皇位。
如今可好,他平生头一次把这些大臣训得像个孙子,这简直是他人生的巅峰!
“敢问皇上是如何知道这院子里还埋着尸体?”大理寺卿一边抹冷汗一边好奇询问。
“哼,这还不简单……”小皇帝把林淡的话加工加工,变成自己的,转告给了大理寺卿。大理寺卿心悦诚服地说道:“皇上果然圣明,若非您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微臣真会被这两个犯人蒙骗过去!微臣这就去审问!”
说完这话,他看向小皇帝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难怪瑾亲王定要扶持这位登基,甚至不惜斩杀了其余几名皇子,却原来这位果然是非一般的聪颖,将来定能成为明主!
察觉到周围人对自己的崇拜,小皇帝咳了咳,心头一阵暗爽。
瑾亲王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然后走进蔡小公子的书房,查看他的画作和文章。
“仙长说得没错,他的制义看似精彩,实则不过是一种模式而已,并没有自己的心得体会在里面。哎呀,这是他写的诗?什么玩意儿!这幅《残阳》朕怎么看怎么觉得难受,太刺眼了!”小皇帝一一翻看林淡提到的所有东西,嘴里念念有词。
瑾亲王看了一会儿便出去了,眼睛注视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小皇帝出来时,他疑惑地问道:“你说,似林娘子这般非凡的人物,为何会落得个被夫婿休弃的下场?”
“这个朕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那许祖光眼瞎心盲吧。话说回来,皇叔,您不是说要报答林娘子的救命之恩,为她主持公道吗?那您为何还不对许祖光出手?”
“不急,等科举考试来临了再说,正好替你解决国子监内隐藏的几个毒瘤。”瑾亲王语气轻缓,但是,他的话中之意却昭示着许祖光将面临比上辈子更悲惨的遭遇。
两人回到前堂时,蔡小公子和蔡夫人都已经招供了,却原来他最先杀死的是爬他床的侍女,欢好中,蔡小公子忽然起兴,狠狠掐住侍女的脖子……这是他平生从未体会过的极致欢愉,但清醒过后,他又怕了,所幸当时夜深人静,即便仆役听见了侍女的尖叫,也只当他二人深陷情。欲无法自控,并未多想。他偷偷找来蔡夫人善后,于是尸体便被埋在了花坛里,又随意找了个借口,掩盖住了侍女的失踪。
第二具尸体是侍女的兄长,杀他不过为了灭口而已。
第三具尸体是蔡小公子在外游玩时拐走的普通农户的孩子。他见孩子在路边玩耍,长得玉雪可爱,忽然便升起了掐死她的欲望。在马车内行完凶,他命奶娘把尸体藏在箱子里抬回院落,就地掩埋,却又总也忍不住挖出来把玩,于是便染了病。只可怜那孩子的父母至今还不知道孩子已经死了,只当她走丢了,每日在外寻找。
誊写口供的时候,大理寺卿的脊背一阵又一阵地发寒,旁听的蔡国公更是几度揪住儿子的衣领,逼问他为什么。
蔡小公子自然无法回答父亲的问题,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看见可爱的东西便想毁灭,这不是很正常吗?再者说,祖母挡了他的路,他自然要将她铲除。
蔡国公无法与儿子沟通,走出偏房时竟似老了几十岁,精神一下子就垮了。他知道,妻子和儿子都保不住了,蔡家的名声也彻底毁了,这个家就在此刻分崩离析。倘若当初他听从了林道长的警告,立刻便把儿子送走,一切都不会发生。只是很可惜,人生没有如果,而他刚愎自用,错过了这唯一一次的机会。
思及此,蔡国公陷入了深深的懊悔,翌日便向皇帝提出致仕的请求。他家的惨案已传遍了整个京城,皇帝见他连家都管不好,自然也不再信任他办差的能力,当即就同意了。事实上,蔡国公身为辅政大臣,近来行事越发狂妄,小皇帝对他的忍耐早已经到头了。
朝堂上也无人为他说话,只因这桩案子太过惨烈,其中内情又十分恐怖,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都说子不教父之过,能养出蔡毅那样的畜生,蔡国公的人品也遭受到了强烈的质疑。
在家养病的永信侯对前来拜访的宾客得意洋洋地说道:“看吧,我就说林道长是活神仙,让他务必听从林道长的吩咐,他偏不信!”
宾客们一边应和一边把林淡划入绝对不能得罪且必须交好的行列。一时间,她的威名几乎传遍了整个京城,上至皇室宗亲,下至平头百姓,提起她就没有不敬畏的。
第462章 逆转人生18
因受封辅政大臣而蒸蒸日上、如火如荼的蔡国公府就在一夕之间败落了, 老太君含冤而死;大夫人和蔡小公子入了天牢;蔡国公盛年致仕;其余儿孙或多或少受到牵连,丢了官职;就连嫁出去的女儿也有几个被夫家休弃,从此抬不起头来。
与之相反,被蔡国公推到风口浪尖上的林淡和玄清观却因此而名声大噪。
林淡与瑾亲王在山脚下便分道扬镳, 回到观中后对姚碧水吩咐道:“关门吧,今日谢绝访客。”
姚碧水一句话也不敢多问,连忙把大门给关了。她逐渐发现,无论林淡做什么都自有她的道理, 即便你一时之间无法理解也没有关系,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姚碧水不知不觉便把林淡的形象神化了, 但她恰恰是最了解林淡真面目的人, 与之相对的, 外面那些不明就里的信众只会更敬畏这位手段通天的仙长。于是当日下午, 无数勋贵或平民就摸上山,想要入玄清观参拜, 却都被拒之门外。一辆接一辆马车来了又走,而这样的盛况, 以前只在含光寺发生过。
顺着门缝往外偷看的姚碧水真心服了林淡,想当初她们来玄清观借宿时,这里长满了杂草,房屋也破败不堪, 根本无人问津, 却没料只过去短短几月, 情况就彻底改变了。她几乎可以想象今后的玄清观会是如何的香火鼎盛,没准儿还能与含光寺拼个高下。
回到殿内,姚碧水长叹一声,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林姐姐,如今您也算是这京城里的一号人物,您有没有想过如何对付许祖光?”
入定中的林淡连眼睛都未睁,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为何要对付他?当我站在一定的高度,他对我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即便我不对他出手,也多得是人愿意为我效劳。”
姚碧水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却又不明白林淡口中愿意为她效劳的人是谁。平日里也没见她对谁述说过自己悲惨的过往呀?算了,不问了,林姐姐做什么事都有她的道理,她既然说不用对许祖光出手,那便随他去吧。
思及此,姚碧水便朝厨房走去,却又被林淡叫了回来,传授给她一本食谱,里面记载着数百种糕点的配方,有很多都是市面上未曾出售的。
“从今往后,咱们玄清观的香客会越来越多,我观你在厨艺方面颇有天赋,便把这本书给你,望你好生参详。待你出了师,我们就能用这些糕点招待香客,还能将它们当成礼品赠送出去。”
一直觉得自己很没用的姚碧水感激涕零地接过食谱,再三保证会好好学。
林淡又把一本香谱授予许苗苗,言道:“你的嗅觉十分灵敏,为师便把这本书赠送给你,学医之余你也可以调弄一二,只当松快松快。”
许苗苗用力点头,满眼都是对师父的崇拜。
交代完二人,林淡把一幅巨大的绣作挂在殿中,又供奉了三炷香,摆了一些祭品。姚碧水和许苗苗抬头一看,顿时张口结舌、呆若木鸡。只见这幅绣作刺的乃是三清道祖像,三神并列端坐于三清殿内,周身祥云缭绕、仙气袅袅;目中湛然有光,微含禅意;山风拂过之处又有衣袂飘飘,灵光乍现,如梦如幻却又真实不过。
更神奇的是,当天光斜照,三清道祖便也放射出五彩斑斓的宝光,脸上的每一条纹路和每一根胡须都仿佛活了过来。
姚碧水盯着绣作看了好一会儿,随即猛然回神,强压着许苗苗的脑袋令她磕头,磕完了颤声道:“林姐姐,您从哪里得来的这个宝贝!我怎么觉得三位道祖一直在看着我呢!他们,他们的眼睛里有光,他们是活的,真的!林姐姐,您快看吶!”
见林淡还在诵经,姚碧水不禁急了,连忙去拉她袖子。不管林姐姐是不是有真本事,只这一副绣画挂在此处,就能镇住所有香客。她从未见过如此传神的作品,见了它,所有人对三清道祖的想象都会因此而变为现实,却又不会感到半分失望。它绝非人间之物,而是来自于天上!
林淡夺回袖子,无奈道:“那只是你的错觉而已。我在绣线中加入了劈得极细的银丝,调和成感光的平辐大网,密密实实地绣了一层膜,无光的时候,人的眼睛根本感觉不到膜的存在,但阳光一照,它便会在不同的角度和时段变幻出不同的色彩。这不过是一种刺绣技法而已,没你说的那么神奇。”
“林姐姐,您的意思是,这幅三清道祖像是您自己绣的?”姚碧水不敢置信地问道。
“是我绣的,你若想学,我也可以教你,日后你便绣一些道祖小像,摆放在道观里售卖吧。”
“林姐姐,您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神仙?您说的感光膜、平辐大网、光影变幻,我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林姐姐,您别骗我了,您其实是从天上来的神仙吧?许祖光是您的情劫对不对?要不然,像您这等超凡脱俗的人物又岂会看上他那个烂种!”姚碧水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林淡挥了挥佛尘,无奈道:“想学你就安静点,莫要吵我。”
姚碧水立刻捂住嘴巴,用疯狂眨动的眼睛来显示自己求学的渴望。许苗苗也细声细气地说道:“师父,徒儿也想学!”
“好,只要是我会的,而你又想学的,师父都教给你。”林淡伸出手轻揉小徒儿的脑袋。
听见这番话,姚碧水忽然后悔了。她当初怎么就没想着也拜林姐姐为师呢?!
三人正说着话,殿外忽然传来敲门声,而且很急促。姚碧水立刻跑出去查看,少顷又带着一张纸条回来,表情非常焦急:“林姐姐,大事不好了,您的两个孩子有危险!”
“拿来我看看。”林淡依然坐在蒲团上,并未表现出任何慌乱的情绪。
姚碧水连忙把纸条递给她,只见上面写着一行潦草的字——娘,万秀儿今日要将我和妹妹从西城门送走,并让车夫在出城之后杀死我们,请您救救我们吧!不孝儿微白跪乞!
林淡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末了将纸条扔进香炉里烧掉。
姚碧水见她坐得安稳,不由疑惑道:“林姐姐,您不去救他们吗?他们毕竟是您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呀!”在她看来,即便那两个孩子不是东西,林淡也不至于丢开他们不管,母子亲情岂是那么容易被斩断的。
林淡摇摇头,平静道:“纸条是谁送来的?那人怎么说?”
“纸条是一个小姑娘送来的,十三四岁的年纪,说是许家新进的仆役,因为可怜大少爷和大小姐的遭遇,又偷拿了大少爷给的银两,这才上山来送信。她许是有些害怕,只说了两句话就火烧火燎地跑了。”姚碧水沉吟道:“那姑娘面生得很,我从未在许家见过,您问这么清楚干什么?难道其中有诈?是了是了,您如今可是名满京城的活神仙,连皇上和王爷都对您礼遇有加,许祖光和万秀儿又岂敢对您动手。不过,他们却能想办法把您骗到荒郊野岭去,叫强盗对付您!”
姚碧水越想越觉得有理,却又怕自己猜错了害死两个孩子,迟疑道:“姐姐,这字迹真是大少爷的吗?”
“字迹是许微白的。”林淡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我是不会去的。我若去了,许祖光和万秀儿想对付你们二人会很容易,只需用同样的手法将你们骗出去,再制造一些意外就万事大吉了。今日,蔡国公府的案子证实了我之前的批语,我的名声彻底传扬开来,许祖光和万秀儿若是不赶紧动手,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所以他们现在很着急,而我们就更不能轻举妄动。”
“林姐姐,您的意思是,这张纸条是个陷阱?”姚碧水寒毛直竖。
“嗯,许家上上下下都是万秀儿的人,把得像个铁桶一般。你说,这丫鬟又是如何找到机会接触许微白,并跑到山上给我送信的?”
上辈子,原主夺回正妻之位后光是清理掉万秀儿安置在许家的心腹就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这辈子,万秀儿对许家的掌控只会更严密。林淡一眼就看穿了这个计谋,自然不会上当。不过,她并未告诉姚碧水的是——即便这只是一个诱自己远行的陷阱,放置的诱饵却一定是真的。能够一次性除掉所有心头大患,许祖光和万秀儿何乐而不为?
换言之,许微白和许玉玲的的确确有性命之忧。不过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说原主的心愿就是让这两个人下地狱,单说上辈子他们冷眼送原主去死,就足够林淡对他们遭遇的一切置之不理。
思及此,林淡闭上眼继续诵经,姚碧水满以为许微白和许玉玲不会有危险,便也安安心心地做饭去了。
…………
一辆简陋的马车行驶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上,车夫长相憨厚,腰间却别着一把匕首,目中隐显杀气。车内躺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手脚均被捆着,口中还塞着布团。
年龄稍大的男孩费了好半天功夫才用舌头把布团顶开,又凑过去,咬掉了妹妹口中的布团,然后背转身低语:“快,你也背对我,咱俩互相把绳子解开!”
女孩连忙照做,脸上早已吓出了许多涕泪,断断续续地问道:“哥,你说,你说娘亲会来救我们吗?那个小青,她,她有没有把纸条送出去?爹爹为什么会让管家把我们捆了?”
这些天,许玉玲心中存了太多疑问,每一个疑问都像一把刀,将她的心活活凌迟。
许微白苦笑道:“爹和万秀儿想对付娘,就一定会让那个小青把纸条送出去。但是娘会不会来,这个我说不准。你还记得上辈子娘死的时候,我们都干了什么吗?”
许玉玲咬紧牙关,以免自己发出悲鸣。是呀,上辈子娘病重了,他们未曾在她床前伺候过一天,平日更是连探望一眼都没有。得知她快要不行了,他们才匆匆赶到她的房中耀武扬威,还倒掉了她的救命药。
当时许苗苗拉着他们的手,跪求他们救娘,他们还伸腿把她踹开了。娘病得虽重,脑子却是清醒的。别人对她是好是坏,她被蒙蔽了一辈子,到头来却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重生之后,她才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一双儿女和许家,把许苗苗和姚碧水带走。
倘若双方位置对调,许微白和许玉玲完全不敢保证自己会在明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赶去救两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绝望像一片浪潮,狠狠扑打在许微白和许玉玲的心上。被捆住手脚抬上马车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意识到,许祖光和万秀儿绝不会放他们活着离开。原来这就是与他们相亲相爱了一辈子的家人,只可怜上辈子他们还嘲笑娘亲蠢,却原来他们才是最蠢的!
“如果今日我不死,来日我定要拖着许祖光和万秀儿下地狱!”许玉玲咽下几欲涌上喉头的心尖血,赌咒一般说道。
许微白没做声,表情却比妹妹还阴狠。
两人刚解开绳索,马车就放缓了速度,一群盗匪从林间冲出来,提刀便砍。所幸许微白在官场混迹多年,颇有一些胆量,一解开绳索就悄悄潜伏到车夫身后,将他推落,又勒紧缰绳,令马车疾驰。
一刻钟后,两人消失在昏暗的山林,消息传回许家,自是把许祖光和万秀儿气得够呛。
…………
许家发生的破事,林淡从不关注。她根本不用想也能猜到,那些人再一次拼凑在一块儿,却站在利益截然相反的两端,会发生多么龌龊又可悲的事。他们就像一群蛊虫,天生就带着毒,会持续不断地吞吃同类以壮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