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徽彦看了林未晞一会,神色泰然:“好。”
林未晞头发已经散开,现在叫丫鬟进来梳发也不恰当,她随意披了件外衣,将头发用齿梳拢整齐,就跟着顾徽彦到外面来。
林未晞特意来找顾呈曜说话,其实也是有目的的。
今日云慧被捉奸,反倒让林未晞想起一桩陈年旧事来。
在韩氏成为英国公世子,也就是她前世的父亲的心头挚爱之前,内宅当然有受宠的姨娘,但是后面似乎无声无息地就去世了。林未晞作为小姐,当然不会和父亲的妾室有来往,还是后来过了很久,她年纪渐长开始议亲,才从下人婆子闲聊中偶然听到,当年那个受宠的妾室,似乎是因为私通,被世子爷处理了。
如果不是因为云慧,林未晞也不会想起这件事。可是一旦注意到,就发现这两桩事看着毫无关联,但是却相似的厉害。
林未晞喊了一声,宛月从外面端着盘子进来,将东西放在小方桌上后,就给众人福了一身,静悄悄退下了。
林未晞从一边取了两个粉彩瓷杯,拿起盘子里的酒壶,当着顾徽彦和顾呈曜的面倒茶。“世子,云慧和世子妃都是你的女眷,你的房里事实在不该我一个外人插手。可是女子名节事关性命,发生这种事,我觉得还是说清楚为好。希望世子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
林未晞说完之后,扶着宽袖将茶壶放在一边,让开给顾徽彦和顾呈曜看。
同一壶倒出来的茶,竟然是两个颜色。
林未晞没有理会顾呈曜的脸色,继续说道:“这种酒壶叫阴阳壶,看着再正常不过,可是只要将壶柄处的小孔堵上,倒出来的就是暗壶里的酒。”林未晞将酒壶拿起来,给顾呈曜指手柄下面微不可见的小孔。这个气孔开在这种地方,倒酒的人握着壶柄,只需要轻轻动一动小拇指,就能不知不觉地将杯中之酒换掉。
林未晞将两杯茶都泼倒一边的花盆里,唤丫鬟进来将这套茶具扔掉。等东西撤下去后,林未晞掩唇咳了咳,对着顾呈曜说:“这个阴阳壶本来该扔了,是我让丫鬟偷偷拿回来的。我言尽于此,酒壶物归原主,世子打算如何处置,我便不再过问了。”
林未晞说完后就回内室了,次间转眼间就只剩顾呈曜一个人。他盯着面前精巧的酒壶,突然生出巨大的恍惚感。
他身边的这些人,他以为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吗?
第73章 收场
阳光照满西窗, 林未晞倚在巨大的迎枕上翻开册子, 宛星捧着端盘站在一边, 叽叽喳喳地和林未晞报告消息:“王妃,今日世子将云慧送走了。”
“哦, 送去哪儿了?”
“说是一个小镇上的田庄,周围民风淳朴, 世子让云慧去那里调养身体,管理镇上的胭脂商铺。”
云慧脸上被抓花,听说这几日以来一直以泪洗面, 她当然是不想走的。可是任哪一个女子, 沾上私通这种事都没法圆场。云慧倒确实是被人冤枉的,可是真相能说吗?
不能。所以云慧只能以休养容貌的名义, 被远送出京。
其实林未晞倒觉得这样反而赚了,顾呈曜将云慧送去管胭脂铺,那么这个商铺和她落脚的田庄,无形中便归了云慧。不必干伺候人的事, 还平白得了一个田庄和商铺, 多么划算的事。
不过, 以云慧一心拴在顾呈曜身上,心心念念想做顾呈曜姨娘的性子, 这样的安排, 无疑是天崩地裂,人生毁灭了。
“只有云慧一个人过去?”
宛星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 凑在林未晞身边说:“还有卜妈妈,听说是送过去暂时照顾云慧,等云慧脸上的伤好一点,再接回来。”
然而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句空话了。什么时候接回来?谁去接?
宛星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想到今日云慧和卜妈妈出府时的场景,一脸唏嘘:“今日云姨娘和卜妈妈上马车的时候十分不乐意呢,云姨娘一直在哭,一直求着再见世子一面,可惜……”
“世子一面都没有出来,是吗?”
“对。”
林未晞轻笑了一声,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多么熟悉的场景啊,不知云慧站在马车前,殷切望着内门的时候,会不会想到一年前的事情呢。那时高熙病重,几次派人去前院请顾呈曜,就是云慧出面回绝的。
这些事对宛星来说不过是看热闹,她兴致勃勃地说了一会,感叹道:“世子真是狠得下心,云慧明明都说了是被冤枉的,可还是被送走了,那样婉求都没用。还有卜妈妈,云慧还能说是名节有损,可是卜妈妈照顾了世子快二十年,竟然也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
宛月是从官邸后院出来的,她看的就比宛星更深一点。宛月本来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只听不说,可是听到宛星的话,她顿了顿,轻声问:“王妃,世子这样做,是要维护世子妃到底了?”
对啊,一个女子即使名节有损,脸被划花,但是只要男主人想,在京郊避避风头,半年后再接回来又不是什么稀罕事。至于卜妈妈,她虽然当时加入混战中厮打,以下犯上,但是也没严重到一定要被送走。毕竟卜妈妈在王府里可是管事大姑姑,无论是经手的东西还是名望地位,都远远不是一个小田庄能比的。
可是顾呈曜没有。云慧和卜妈妈被送走的理由都是托词,真正的原因,乃是因为他们知道了阴阳壶的真相,以及云慧偷听到的那番话。
云慧当日为了摆脱私通的罪名,当着众人面说出置换玉佩的真相。当时林未晞进来时,顺手把闲杂人等清除了,妾室私通又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当然要关起门处理。幸好林未晞提前将人赶出去了,要不然云慧那通话一喊,事情就远不是今日这样能收场的。
这件事无论顾呈曜信不信,云慧和听到这番话的卜妈妈都不能留下去了。甚至当日留在高然身边,一起经历了捉奸、审问、反咬和厮打的丫鬟婆子们,用不了几日,肯定都会陆陆续续被以各种名头打发出去。
高然和高熙孰真孰假,当年的真相到底如何,只能掩埋在灰尘里了。
宛星听宛月这样一说,这才慢慢反应过来云慧和卜妈妈被送走到底是因为什么。宛星张大嘴愣了片刻,惊愕道:“难道世子就这样偏袒世子妃,连真假对错也不分了?世子妃又是算计嫡姐,又是诬赖妾室私通,被发现了之后竟然什么都不用付出?”
“宛星。”宛月严厉地瞪了宛星一眼,“慎言。世子妃的事不是你能说的。”
宛星还是一脸不可置信,林未晞倚在松软的靠枕上,懒懒翻过一页账册:“婚姻之事不是儿戏,高然不止是世子妃,同时还是英国公府的三小姐。王府和英国公府的联姻,岂是简单的对错能说清的。”
宛星想想也是,这种贵族联姻看重的是利益,当事人的意愿乃至生死都不重要,更别说小小的道德污点。可是宛星还是觉得不服:“做错了事却不用受到惩罚,王妃您就放任世子妃毒计得逞,大获全胜吗?”
“大获全胜?”林未晞听出这里忍不住笑了,她合上账本,活动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变得僵硬的腕关节,脸上的笑似有似无,“怎么会大获全胜呢。自毁长城,她已经完了。”
宛星没听懂,但是宛月却豁然开朗。对啊,当日王妃将阴阳壶留给世子,这个酒壶来自哪里,之前装了什么,全交由世子清查。云慧和卜妈妈被匆匆送走,并不是高然赢了,相反,这反而证明顾呈曜查到了一些事,并且相信了。
就连云慧当日情急透露出来的一些话,譬如高然故意调换玉佩,等看到嫡姐嫁人又后悔,处心积虑破坏姐姐姻缘,就算顾呈曜嘴上不说,恐怕心里也开始怀疑了吧。若不然,听到这番话的卜妈妈为什么一定要被远远打发走呢。
宛星看到王妃含笑,宛月也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她脑子一团浆糊,将信将疑地嘀咕了一句:“是吗?”
林未晞只是笑了笑就结束了这个话题,即便内室没有外人,这种留人把柄的话也不要多说。她眼睛休息够了,打算继续方才的事,然而她转过头看了看宛星托盘上的,厚厚一摞的地契账册,还是觉得极端仇富。
宛星托盘里端着的,还有林未晞手里的,堆积在案边的卷册,全部都是顾徽彦名下的产业。林未晞从前当世子妃的时候,打理王府产业就觉得燕王家底不菲,她还感动于王府不拿她当外人,这么快就肯给她看王府的家底了。然而她现在才知道,当年的自己简直傻得可爱。
顾徽彦名下的山林、田地、池塘,乃至京城、燕地以及其他城镇的商号店铺,多到吓人。去年她十一月成婚,之后忙着立威管事,操持过年,竟然到今年春天才稍微清闲一些。前两天顾徽彦突然给了她许多木箱钥匙,让她没事打发时间,林未晞才真正见识到燕王府的家底。
猛不防看到这么多东西,就是从小在富贵乡长大的林未晞看着都心理失衡。可是随即想一想也能理解,顾徽彦从十七岁开始就是亲王了,亲王食邑万户,也就是有一万户人家不用向户部交税,而是直接交给燕王。再加上顾徽彦多年南征北战,掌军二十年未逢败绩,战利品加上朝廷的封赏,累积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而顾徽彦看着又是一个很有经济头脑的人,用这些财富入股分红,各地开商铺,财滚财越来越大,就成了今日的局面。
当天宛星听到林未晞的话还觉得将信将疑,可是等几日后,青松园隐隐透露出风声,说世子和世子妃吵架的时候,宛星才一脸惊愕地发现林未晞所料分文不差。世子妃身边的人向来以高然得宠为荣,在过去一年里世子连高声说话也不曾,搁在半年前,谁会信世子竟然会和世子妃吵架。
当日世子和世子妃争执的时候没人在场,可是下人们站在门外,隐隐听到世子说了很重的话,之后世子冷着脸出来,当夜就让人把行李搬到书房了。而世子妃在屋里大哭一场,除了凝芙、陶妈妈几个陪嫁,其他人谁也不见。
宛星一颗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她偷偷告诉林未晞,但是林未晞只是无所谓地“哦”了一声。王妃看起来毫无兴致,宛月又从不参与这种话题,宛星一颗八卦之心无人分享,就只能自娱自乐,暗搓搓地盯着青松园的动静。开始世子妃也不急,照常吃饭睡觉,似乎一点也没被世子搬离而影响,颇有一种谁怕谁的架势。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整整十日过去,世子还是没有丝毫软化的痕迹。等着顾呈曜回来赔礼道歉说软话的高然慌了,她派人去若有若无地暗示了几次,顾呈曜还是不接茬,被男人捧习惯的高然也不乐意了,她想起前世盛传的男人不能惯的婚姻宝典,当即冷了脸,直接让人收拾东西,她要回娘家。
下人将世子妃吩咐人套车的消息传到林未晞跟前,一脸尴尬。林未晞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摇头轻笑:“既然世子妃思念家人,想回娘家暂住,那就如了世子妃的意吧。”
管马厩的管事一脸不可置信:“王妃?这……”
“按世子妃的吩咐去做。她想回去,那就让她回去喽。”
马厩管事一脸便秘一般走了。英国公府突然看到嫁得最好的三姑奶奶回来了,当即又惊又喜。高然的生母韩姨娘终于见到了女儿,当真是欢天喜地。可是高然在国公府住了好几天后,燕王府一点动静也没有,韩氏渐渐发觉不对。
出嫁女没有长住娘家的道理,除非夫家在外地,否则最多住一夜,只有被休弃的女子才会长留娘家。韩氏沉不住气了,在一天饭后,特意把丫鬟都刚出去,关了门严肃地问高然:“三姑奶奶,你和姨娘说实话,你这次回家来,当真是世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才回娘家示威吗?”
第74章 往事
高然本来笑着, 听到韩氏的话, 脸上的笑慢慢淡下来:“姨娘怎么突然这样问?”
“还不是为了你。”韩氏看到高然的表情, 心里还有什么不懂的。知女莫若母,这几日高然虽然住在国公府, 处处受着姑奶奶的待遇,还时常到韩氏这里看高忱读书, 高然看似怡然自乐,但是她脸上的笑却很勉强,韩氏一看就知道, 高然心里有事。恐怕回娘家另有隐情。
心思被韩氏点破, 高然猛地生出一股烦躁来。她的婚事是家族的骄傲,所有姐妹都羡慕她嫁得好, 高然怎么肯承认自己的婚姻出现问题了。韩氏看高然脸色不善,叹了口气,搬了个绣墩坐到高然身边,握着她的手细细问:“到底怎么了, 现在没人, 你和为娘说说。”
韩氏只是妾室, 即便高然是她亲生的,她也没有资格给高然当娘, 高然的母亲唯有卫氏。现在韩氏自称“为娘”, 无疑僭越了,可是高然听到这样的话,仿佛一下子回到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那时韩氏还不受宠, 高忱也没有出生,唯有她们二人相依为命。
高然掩藏在心底的压抑,委屈,甚至对自己婚姻的焦虑和担忧,顿时全部爆发出来。她眼睛控制不住地一酸,当时就落下泪来:“娘。”
韩氏越发心疼,哄着高然慢慢说。一旦开了头,剩下的就好说了,高然慢慢地,将顾呈曜如何要纳妾,云慧如何嚣张,卜妈妈如何为老不尊,全部倾吐出来。而其中尤其被重点划出的,当然是高然那个难缠的恶婆婆。
韩氏听着这些天的经过,等她听到云慧跑去林未晞身边要恩典,逼着高然给自己抬位份的时候,出奇地愤怒了:“简直恬不知耻。年纪都已经二十了还没被收用,可见是个丑的,竟然靠着身体诱拐世子纳她为妾,真是天生下贱。她被送出京城完全是活该。”
高然低着头,说:“三妻四妾本是人伦天常,我亦是贤良大方的人,如果云慧守礼,我也不会容不得人。可是她,实在太放浪了。”
韩氏骂了云慧许久,用词都是诸如下贱、放荡等字眼。人真是奇怪,韩氏自己也是妾室,她也靠着身体留住男人,并以此自傲,可是对于女儿,她却要求婆家的丫鬟全都一板一眼、规矩守礼,敢展示色相的都是婊子贱人。
韩氏出了心头一口恶气后,才压低了声音问高然:“那她是怎么被姑爷送走的?你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和姑爷有了嫌隙?”
高然停了一下,将这个问题含糊过去,无形中默认了:“我也不知道世子怎样想。我全是为了他好,然而忠言逆耳,真正对他好的人他却不肯亲近。”
韩氏叹了口气,当真以为高然是为了处理狐媚子,才和顾呈曜起了矛盾:“男子都是这样,等再过几天,他对狐媚子的新鲜劲过去了,就能明白你的好。说到底你才是正妻,那些通房妾室都是玩物,你把她们当个物件摆着就行了,不可强行和姑爷拗。时间久了,姑爷腻了那些人,也就回到你身边了。万不可因为一时之气,伤了姑爷脸面,那你们的夫妻情分就回不去了。你那个大姐姐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番话若是正妻对自己的嫡女说还不觉得有什么,从同是妾室的韩氏嘴里吐出来,说不出的怪异。韩氏提起高熙本是为了让高然宽心,高熙和世子闹成那个样子,高然已经比高熙好了太多。只要和高熙比一比,高然也就能宽心了。
然而出乎预料,高然听到高熙的名字,脸色越发低沉。韩氏讶然:“怎么了,莫非世子和你提起大小姐了?”
“没有。”高然否认地又重又快,说不清到底说给谁听。韩氏对自己女儿的手段十分自信,她见高然否认,就真的以为顾呈曜还深深迷恋着高然,宁愿和高熙退婚,宁愿冒着惹怒燕王的危险,也要求娶自己女儿。至于现在的小小矛盾,当然只是夫妻之间拌嘴,牙齿还有磕到嘴唇的时候呢,哪对夫妻不闹几次冷脸。
韩氏放下心,她想到当初顾呈曜求娶高然时的盛况,眼神中不由带了些意味深长:“然儿,你别忘了,当初世子是如何求娶你的。你对他有救命之恩,又是十分艰难才修成正果,你对他就是床头明月光心上朱砂痣。他在其他女人身上满足满足情欲就罢了,真正论起来,当然还是你最重要。我儿长得又好看,比娘容貌好,也比娘出身高,你回去服个软,哭一哭委屈,再在床笫间顺从一点,姑爷肯定就舍不得冷落你了。”
若是土生土长的闺秀贵女,听到这番话必然要恼了,韩氏言语间将她们当成什么?只有烟花女子、伶人歌姬才会在床笫上下功夫,这连妾室都不如。可是高然并不是纯古代女子,她对这些并无排斥,只是她听着却觉得很心酸。
尤其是高然听到韩氏赞美她容貌秀丽,她眼前立马浮现出林未晞的脸来。秀丽的贵族小姐长相,如何与被上苍偏爱的脸匹敌,就连燕王都不舍得对那张脸说重话。顾呈曜和林未晞名为母子,可是两人年纪相仿,顾呈曜对林未晞十分护着让着。相比之下,她这个妻子反而吃力不讨好。
韩氏见高然神情寥落,哪里还有一年前扬眉吐气、胸有成竹的样子。韩氏觉得心疼,细声道:“你别担心,凡事都得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你这几天住在娘家,姑爷身边没了你,肯定早就不习惯了,你给他给台阶下,他就懂得过来接你了。”
高然凄苦地笑了笑,她心里回了一句,不会的。
如果云慧的事没有被发现,高然也会这样自信满满。可是那个阴阳壶不知为何会跑到顾呈曜手中,高然从前一直把自己塑造成真善美,现在人设坍塌,顾呈曜不知有多失望。而且云慧临走前喊出来的,关于当年那对双鱼玉佩的事,也让高然很恐慌。
高然说服自己顾呈曜对高熙十分厌恶,他不会信这种话的。可是,万一呢?万一顾呈曜真的信了,还由此觉得她表里不一,从此不再信任她,该怎么办?
高然每想到这里,都恨不得把云慧碎尸万段。
高然忍不住就想问韩氏:“姨娘,你怀高忱那年差点在祠堂流产,后来父亲为了你和卫氏大吵一架,然而谁也没想到,卫氏就这样病倒了。卫氏死后,父亲有没有因此迁怒你?他此后对你,还像原来一样吗?”
韩氏听到这些往事也冷下来,她眼睛盯着烛火,停了一会,才说:“这有什么重要,我没过多久就生下了忱哥儿,有了儿子傍身,这些情情爱爱也成了虚妄。反正他身边的新人来了又换,而我却因为忱哥儿长久留下来,这就够了。”
母女二人都沉寂下来,看着跳动的火芯想心事。外面都说她们二人是赢家,韩氏也高然也极力这样营造着,可是关起门谁能知道,无论是韩氏还是高然,身前都横着一个死人呢。一个死了的人,是没法争,也没法算的。
韩氏很快回过神,她紧紧握住高然的手,说:“儿啊,为今之计,是你早日生下子嗣来。只要你有了儿子傍身,任姑爷身边再多莺莺燕燕,你也就不怕了。等明日我带着你去找老夫人,让老夫人和你婆婆说道说道。你这个正妻回娘家,姑爷却一点动作都没有,他对你这样轻慢,就该让你婆婆替你撑腰出气。”
高然的表情明显别扭起来:“去求她?”
“你可别犟。她是王妃,儿子和儿媳闹矛盾,可不是该她这个婆婆做主么。明日你跟在为娘去找老夫人,你在老夫人面前温顺一点,好好认个错,然后让你祖母请燕王妃过来求情。到时候燕王妃做客,你跟在她身边伺候,晚上也能顺势跟着她回王府了。你总不能就这样在娘家耗着,会被人笑话的。”
高然即使不情愿,也知道只能这样了。然而她一想到自己要对林未晞求情赔笑,还是觉得浑身不舒坦。
第二天,韩氏起了个大早去给英国公老夫人请安。英国公老夫人歪歪地躺在罗汉床上,韩氏侍奉着老夫人漱口吃饭,后来还亲自接过丫鬟手中的美人锤,熟稔地给老夫人捶腿:“老祖宗,您看三姑奶奶也在家住了好几天了。她年轻媳妇脸皮薄,和姑爷闹了矛盾,正不知该怎么办呢。您看,您要不教教她?”
高然听到话站起来,垂手站在英国公老夫人面前:“谢祖母教诲。”
其实这几日老夫人也着急上火,但是她端着老祖宗的架子,不肯主动说起这件事,一定要别人过来请了,她才屈尊纡贵地指点一二:“你和世子闹了什么事,竟然回娘家来了?”
“世子要纳贴身丫鬟为妾。那个丫鬟伺候了世子十来年,在府中人缘甚广,她借着自己年纪长,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屡次挑事。我看不过去,说了几句。世子虽然将人送走了,却因此和我存下芥蒂。”
英国公老夫人哪里知道,在高然的口中,事情真相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她听到这番话还意外了一回,她还以为燕王府世子对高然用情至深呢,现在看来,也和寻常男人一个样。这样一来,高然更不能在国公府住着了,要不然她在娘家住上十天半个月,世子那边的莺莺燕燕没人管束,趁机怀孕就麻烦了。
英国公老夫人顺势说道:“好吧,既然你诚心求我,那我就替你出面一次。女子最重要的就是贞洁柔顺,绝不可心狭善妒。以后你不许干赶走妾室这种事了,知道吗?”
“是。”
老夫人见高然低眉顺眼的样子,心不由软了,就提点道:“正好这几日国公府搭了戏台子,老身一会去写个帖子,邀请燕王妃来我们府上看戏。我知道你和世子是年轻夫妻,感情深厚,眼里还容不下另外的女人。但是哪个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如果那些通房小妾实在过分,你去求燕王妃,让她给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