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文飞说:“即使不是的。但你也没关注过她们这方面是不是?”
刑钊英:“……”他镇定了下来,冷静地观察自己的儿子,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明白他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刑文飞深吸了口气:“我完全不是这样的人。我在感情上很专注,难以将爱情放到很多人身上,而要是我爱的人,因为我受苦,我会更加痛苦。小时候,妈妈在房间里哭的时候,我在门外面,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敢哭,我怕我哭会让她更难受,但我进不去房间,我只能趴在门上,又冷又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好害怕妈妈会死在房间里,我害怕极了,但我没任何办法救她。后来很多年,我一直做这个噩梦,梦到我没有任何办法救妈妈,我一直是那个小孩子的样子,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掌控力……”
刑钊英看刑文飞泪满眼眶,突然间,也鼻子发酸,他茫然地看着儿子,第一次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那些事。
眼泪从刑文飞的眼眶里流出来,他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用,你绝不会像我一样软弱无力对吗,因为你就是伤害她的人。我现在不会做噩梦梦到不能救妈妈了,但经常做噩梦,梦到你让人去把秦素杀了,他死在我怀里,我却毫无办法,我总觉得自己会跟着他去死,但是又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死不掉。”
他扯了桌子上的纸巾飞快地擦了擦眼泪,不再看他爸,说:“我会求你让我和他在一起的,因为我真的很需要他。而你是我爸,我又不可能不爱你,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的出柜方式:
自我脑补秦爸爸,
以理服人小刑总。
第81章
刑钊英一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早在春节时, 就怀疑刑文飞和秦素之间的关系。
当然, 儿子的事, 他不便委托其他人去帮自己调查,怕中间出什么问题。
所以,他当时虽然怀疑了, 却没有付诸实践去弄清楚刑文飞给自己的那些奇怪感觉。
直到刑文飞要收购s城的医院时,刑钊英才让人去稍稍调查了一下他在s城的事。
其实不需要人花太多时间调查,很快就发现刑文飞和秦素的确关系不一般, 而且两人住在一起。
来调查的人倒没有两人必定是情侣这种结论, 只是,刑钊英看到调查结果, 就明白了。
刑文飞毕竟是他儿子,他一个成精的人, 怎么可能会看不明白自己儿子。刑文飞平常和女性很疏离,关系最好的同龄女人, 就是小俞,以至于刑钊英曾经怀疑儿子和小俞是一对,他还暗示过刑文飞, 别和小俞搞到一起去。之后他发现两人没什么亲密的关系, 他才放下了心。
除和女性不太亲近,刑文飞对男人也有些洁癖的表现,在他成长到如今的时间里,也没见刑文飞和哪个男人亲近到可以住在一起,所以, 刑文飞在s城居然和秦素住在一起,刑钊英怎么会不怀疑两人之间的关系。
刑钊英作为受过精英教育的人,又见多识广,倒不至于觉得刑文飞喜欢男人不行,只是,这也的确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他在猜到这个结果后,沉住了气,认真思考了好几天,还专门找做同性恋研究的教授来给自己讲了讲这方面的事情,之后又给刑文飞的妈打了电话,试探她知不知道这件事,她是不是知道了,合着儿子一起来欺骗自己,发现刑文飞的妈什么都不知道后,他又给刑文飞身边的几个副总,以及他的几个关系较近的朋友打了电话,旁敲侧击问了问刑文飞的事,大家都语气正常,看来都不知道刑文飞喜欢男人的事。
刑钊英都有些怀疑是自己想错了,本来想给小俞打电话探问,最后他没打这个电话,因为小俞作为刑文飞的助理,一天到晚跟着他,要是刑文飞是真的和男人在一起的话,小俞肯定知道这件事,自己问了小俞,小俞意识到问题,肯定会马上联系刑文飞。
在如此纠结之后,刑钊英一直等到刑文飞回了g城,他才专门抽时间来见他了。
而来见刑文飞之前,刑钊英已经大致知道了秦素的情况,看过他的履历。当然,秦素的履历不难找,百度百科以及医院官网上都有。
刑钊英看儿子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儿子责怪自己,也害怕自己。
其实刑钊英并不想让儿子害怕自己,说来奇怪,他不希望自己的其他孩子性格太过张扬,而其他孩子的确被教导得更加内敛和行事慎重,但他希望刑文飞可以张扬一些,只是刑文飞内里其实也不张扬,他也是那么谨慎,而且害怕自己会做出他无法控制的事。
刑钊英沉默地看了儿子一阵,又叹了口气,抽了纸递给转开头不看自己的儿子,说:“来吧,把眼泪鼻涕擦一擦。”
刑文飞把纸巾接过去了,他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擦了眼泪,又默默地去倒了茶水,端着喝了一杯。
热烫的茶水让他更加镇定,他看向刑钊英,说:“你是不是已经调查过秦素了?”
刑钊英点了头:“是。”
刑文飞抿着唇咬了一下牙,说:“爸,我和他之间的事,你是什么意思?”
刑钊英心里极不好受,“你是真的喜欢男人吗?还是怎么着?”毕竟也可能男女皆可,只是现在迷上秦素。
刑文飞没想到他会想了解自己这些事,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着他说:“是的。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刑钊英已经从专家那里了解了同性恋方面的各种事,知道很多人都是十几岁明白自己的性向的。刑钊英是很尊重各方面专业人士的人,他总会将专业人士的话作为最重要的参考,当然,最后他会有自己的判断,但专业人士的意见,会在他的参考里占很大比重。
刑钊英这下知道儿子是不太可能改的了,他有些失落,但不至于失望。
他问:“怎么就知道了?当时就交过男朋友吗?”他记得刑文飞十几岁的时候,基本上全和他住在一起,在一栋房子里。因为刑文飞和他一起住,他都很少去情人那里待,有时候一两个月才会去一次。当时也有家庭教师在家里教刑文飞,家庭教师基本上都是四十岁左右的有为的教师,这些人不至于带坏刑文飞才对。那时候,刑文飞好像也没有特别交好的同学,所以,他那时候情窦初开,怎么就喜欢上男人了?
刑钊英真不是个适合谈这种问题的对象,刑文飞对着秦素会有很强的倾诉欲,对着他爸,除非是想讲的,其他不想讲的,真不太讲得出口。
刑文飞纠结了一阵,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刑钊英看他神色苦闷,说:“怎么了,对着你老爸说不出口吗?这种事,你和我谈谈,总比和你妈讲,更好讲出口吧,毕竟我是个男人,还能更理解你一些。”
刑文飞吐了口气,才说:“的确不太好意思讲。”
又盯着一脸探究欲的刑钊英,笑了,“你现在给我讲讲你的初恋,你好意思不?”
刑钊英嗤了一声,“我怎么不好意思讲了?我年轻时候喜欢谁,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虽然不能在外面讲以免媒体乱写,对着自己儿子,我难道还不能讲了?”
刑文飞问:“那你初恋是谁?”
刑钊英说:“当时班上成绩最好的一个女生。她后来去别的城市上大学了,之后很多年才得到她的一点信息,她早就结婚了,现在是泯然众人的一个女人。”
刑文飞:“你当时没追她吗?”
刑钊英:“当时学习第一位,我根本没想过要追她。”
刑文飞些许惊讶,因为刑钊英虽然看着很内敛,但他其实是非常有计划和追求的人,而且想要什么,一定要想办法达成目的。居然会喜欢一个人,却不去追她。刑文飞很不能理解。
刑文飞说:“为什么不追她?也许你追她了,她也喜欢你呢,你俩在一起……”那就不用祸害我妈了啊!
刑钊英看刑文飞一脸苦涩,并没有猜出他没出口的话是什么,说:“因为不是那么喜欢吧。没有非要和她在一起不可的感受。你知道的,我本来还有一个亲哥哥,也是你的伯伯,但十几岁的时候死了。”
刑文飞点头,表示知道这件事。当年奶奶就经常介怀死去的大儿子。
刑钊英说:“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对吧?”
刑文飞说:“不是和人打架,之后就不治身亡了吗?”奶奶说,是和人打了架,受了内伤,但他自己不知道,以为只是一点小伤,也不敢告诉家里人,就熬着,到晚上了,他疼得不行了,家里人才发现,但把他送到医院抢救已经来不及了,就死在了医院。
刑钊英眼眶就那么红了,他摇了摇头,说:“的确是和人打架死的。你伯伯比我大了八岁,他死的时候,已经十六岁,我八岁。你爷爷要忙生意,你奶奶也要去帮忙,当时只是小本买卖,特别忙特别累,我基本上是被你伯伯带到八岁的。八岁,我当时已经什么都懂了。我在学校受混混欺负,你伯伯为了替我出头,才和人打架,他非常聪明,在hk上学,一直都成绩很优秀,我之后会跳级上学,也是你伯伯教的。但他受了内伤,不想让父母担心,也不想让我担心和失望,就一直没讲,他被发现送去医院的时候,疼得满身都是冷汗,神志不清之下,都还叫我的名字,让我要好好的。你伯伯是为了我而死,他死了之后,我很多年都没有笑过,因为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去笑,也没资格追谁。你爷爷奶奶会死那么早,也与你伯伯死了有关,他们都没有从你伯伯的早逝里走出来过。当时,你爷爷奶奶去找过打你伯伯的那家人,但那家人家里有钱,买通了市里的关系,所以那个杀人犯,害死了你伯伯,依然逍遥法外,过着好日子。我当时一心只想着以后一定要把他们都踩在脚下,让他活着不如死了。”
刑文飞心情非常复杂,他对他父亲生出了怜悯和心疼的感觉,在这件事上,他不可能帮到他了。
刑文飞问:“我妈知道这件事吗?”
刑钊英说:“现在就我们父子知道这件事。”
刑文飞:“那那个害死了伯伯的人呢?”
刑钊英:“早就死了,喝醉酒,倒在阴沟里被淹死了,真是便宜了他。”
刑文飞痛苦又悲伤地看着刑钊英,“那你现在还介怀吗?”
刑钊英:“对。除非我死了才会忘记吧。虽然我经历了很多比你伯伯死还难的事,但唯有这个坎,我没有办法。”
刑文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好半天说了句:“即使你死了,我们还会一直祭拜伯伯。”
他想起来,根据老家习俗,家里的祠堂,不能供奉夭折的孩子,但他伯伯的灵牌在爷爷奶奶的旁边,十六岁,其实,也还没成人呢。
刑钊英笑了笑,似乎是刑文飞这话说进了他的心坎,他低声道:“每次遇到难事,公司在转折的事情上,有时候觉得熬不下去了,我就会想,我是背着你伯伯的命的,要是他活着,成年了,他来做我在做的事,他一定会坚持下去。因为他面对死亡的痛苦的时候,都没有叫痛,也没有放弃,他还在担心我以后还会受混混欺负。”
刑文飞伸手轻轻搂了一下他爸的肩膀,说:“马上清明了,我陪你回去给爷爷奶奶和伯伯上坟吧。”
刑钊英应了一声,说:“我说了我的事了,你呢?”
刑文飞:“……”
刑钊英说:“你别以为我会忘了你这事。”
既然他爸都对他剖心剖肝了,刑文飞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讲,只得说道:“你可能不能明白。我当时没有喜欢上哪个具体的男人,只是喜欢漫画里的人。这可能与我总和年长的人在一起有关系吧。总觉得同龄的在一起的人太幼稚了,又还不喜欢成年人。”
刑钊英的确不太能理解他这种事,但即使他不能理解,他还是接受了儿子的解释和说辞,“那在秦素之前,还有过其他人吗?在美国的时候呢?”毕竟他在美国待过好几年,美国要比国内开放得多。
刑文飞摇了摇头,“我不喜欢白人gay。你可能不懂,我是有漫画情结的人。喜欢秦素那种看着就很清透的不像真人的人。而且白人,真的,体味比我们重太多了。”根本没办法上床啊。毕竟他鼻子那么灵敏。
刑钊英疑惑问:“那就只有过秦素一个人吗?”而且他看了秦素的资料,并不觉得他是什么清透的不像真人的人?可能他是老了吧,无法理解年轻人的这些描述。
刑文飞:“是啊。我不是说过我是个专一的人吗?”
第82章
两父子对视了至少一分钟, 两人并不觉得尴尬, 只是互相在审视对方, 看到后来,两人都发现自己其实不算非常了解对方,刑钊英说:“什么叫漫画情结?”
“啊?”刑文飞心想这要怎么解释呢, 他把秦素的签名书拿到手里,看他写的字,“勠力同心, 砥砺前行”, 他问刑钊英:“爸,你最喜欢的小说人物和历史人物是谁?”
刑钊英说:“林黛玉、曹操、柴荣、雍正。”
在刑文飞小的时候, 两人简单地谈论书籍和历史的时候,刑钊英觉得自己和他讲过, 而小小年纪的刑文飞总能在自己讲话的时候,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上去, 让人很无奈。
刑文飞说:“那就对了。漫画情结的话,就和你喜欢书里的某个角色差不多。怎么说,其实不算是在现实中找书里的那个角色一样的人, 而是自己的喜好一直有某种倾向, 而正好在书里的某个角色上找到了,所以就喜欢上这个角色了。这个角色更加具现化了自己的喜好,然后加深自己的喜好,也就是,对自己某种喜欢的不断具现化和加深, 最后就会在这个角色上投入难以想象的感情。有些人对某些虚拟的这些人物,有超过现实中人物的感情。我觉得,越是感情强烈、追求完美,更甚者有自我掌控欲的人,越容易喜欢这些虚拟的人物。”
刑钊英:“……”
在花了两分钟消化了儿子的话后,刑钊英觉得自己理解了他的意思,然后问:“你对这些很了解吗?”
刑文飞笑道:“不算了解吧。我以前其实也没看过什么漫画,也没怎么玩过游戏,不是吗?只是我们这一代人,基本上都会看这些,我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接触这些文化的人而已。就和你们那一代人,会看红楼梦,会看金庸小说一样。”
刑钊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自己对现在的年轻人的那些亚文化是没有太多了解的,也和现在的孩子们有很大的代沟,很难就文化和审美喜好这种事谈到一块去。
他和刑文飞还算好的,和刑知谦能谈的话更少,几个更小一点的,就更不知道他们喜欢的那些是些什么玩意儿了。而且他也没时间去了解他们到底在追求一些什么文化和审美。因为他不了解,所以他也就没有过分去限制他们,就随他们的喜好了。
刑钊英又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非秦素不可了?”
刑文飞神经马上又紧绷起来了,他爸就是那种在和别人谈判的时候,被人指着鼻子骂,他都能镇定自若、谈笑自然,好像别人不是骂他,而是给他敬酒。所以刑文飞觉得自己不该在秦素这件事上有任何松懈,谁知道他爸表面温柔如春风,内心又是在想些什么?
刑文飞说:“是的。”
刑钊英认真道:“那你之前有过什么计划吗?例如想过什么时候带回家让我和你妈知道?需要办婚礼让其他人知道你的婚姻状况吗?你们有仪式上的需求吗?以后要孩子吗?怎么要孩子?要几个?”
刑文飞:“……”他爸的这几个问题,让刑文飞依然惊疑不定。
他试探着问:“你不反对我和他在一起吗?”
刑钊英面色平静、语气平和:“你们已经这样了,我反对还有用吗?再说,你又不是去赌博或者吸毒,我不至于把你锁在家里打你吧?”
刑文飞内心开始泛起感动的涟漪,但总觉得难以置信,他爸居然并不反对他和秦素在一起,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反应不及。
刑文飞突然就一把抱住了刑钊英,他比他爸还高了几公分,只是没他爸派头大而已,这时候把他爸一抱,他自己一副感动到控制不住的样子,他爸倒是第一次被一个比自己还高大的人这么紧紧抱住,窘迫了好一阵才适应过来,抬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干什么呢?多大个人了,还抱着你老子不放了!”
刑文飞偏就不放,“以前你就会抱我,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刑钊英受不了他地把他推开了,“也不看看你多大个人了,比你老子还高了!”
刑文飞笑道:“我也是一时情难自已嘛,你要理解我啊!我一直以为你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真的……我现在特别感动,爸,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