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的,开车把白恬送到学校的时候,却锁着车门不让人下车,也不说话,就侧坐在驾驶座里看着她,欲言又止。白恬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的,怎么突然就发小脾气了。
她伸手捧他的脸,“怎么了?”
“手机不许关机,我会给你打电话。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你就给我打电话,或者给队里的办公室打电话,我接到消息马上赶回来。不要做危险的事情,也不要让你们学校那群男生看上你。我下周就回来。”
要是说唠叨,他俩真是谁也比不过谁,都是同一个水平。白恬有些想笑,别人要不要看上她,怎么会是她能决定的事情呢。但她只能顺从地应道:“我知道啦。”
他把车门的锁解开,下车替她从后备箱里取出行李箱。她接过行李箱,站在原地和他挥手,“就到这里就好啦,你回队里吧,每天都要注意安全。”
程景行回到车里系安全带,踩油门打方向盘离开,看到后视镜里的白恬拖着行李箱往校门里走。小姑娘走得比他还洒脱,连头都不带回的,有些事情好像确实该提上日程了。
程景行所说的“下周”,真的让白恬等了整整七天。第八天的早上白恬没课,赖在床上怎么也叫不醒,林可起得也挺迟,本来打算喊她吃早饭,喊了两声之后还是放弃了。
林可刚在客厅坐下,白恬的房间传出来手机铃声,这个铃声和白恬给别人设置的响铃不同,林可才想是程景行打来的。前面十几次延时的闹钟都被白恬忽略,林可正想着白恬会不会也错过这个程景行打来的电话,铃声戛然而止,接下来是白恬接起电话的说话声。
林可:“……”是她太年轻,低估了程景行对白恬的神奇功效。她打开手机的秒表,从白恬挂断电话开始计时,到白恬整理好自己、可以出门时停止。非常好,十三分五十二秒,还包括她化了个妆卷了头发。
女人,真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程景行挂断电话后,给她手机发了一个地址。她一边下楼,一边看那个地址,总是隐隐约约感觉这个地址有些熟悉。白恬打开手机导航查民政局的位置,还好还好,民政局不在这个地址周围,要不然真的是一点准备也没有。
这一年的冬天并不冷,十二月的s市穿个毛衣外套就足够御寒。街头行道树的叶子没有落尽,小鸟还停在电线叽叽喳喳。也许也是因为心境不同,她并不觉得今年南国的冬天要比春天差。
这个时间段不在高峰期,不难打车。白恬只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就打到一辆出租。她习惯坐在副驾驶座后边的位置,这是程景行教给她的,这个位置相对安全,可以轻易看见司机的举动,即使到了要跳车的时候,这个位置靠向路边,也不至于太危险。
她给司机报了目的地,的士司机了然地点头,驾驶着出租车往目的地开。
程景行身体里直男的成分不少,她实在想象不到他挑选的约会地点能有多有趣。但他会卖关子,不管白恬怎么问他,他始终不肯透露一句今天的行程。
她气愤地发微信威胁他,“要是很无趣的话,我当场就走掉噢!”
程景行不甚在意,回复得极快:“ok.”
出租车只能开到大巷子外,她还得自己往里边走一小段路。白恬付了车费,临下车的时候,司机叫住她:“小妹,我女儿最近也要结婚了,我们去挑过日子,春节前有几天是结婚的好日子,你可以选在那几天。”
白恬有些想不清这句话的意思,心想着司机大叔为什么要给她催婚,但还是向他表示了感谢。
白恬的方向感不算好,从大巷子走进去,里边条条道道还很多,她看着手机导航上并不太明确的指向,相当想问程景行为什么就不能选个好找的地方,或者他出来接一下她。但她还是没有这么做,艰难地在百度地图上寻找程景行所在的地方。
远远看见某个小巷子前边的牌坊上的字时,白恬几乎要喜极而泣,这年头约个会也这么难。她朝牌坊的方向靠近,程景行就站在那看着她,他穿着驼色的夹克外套,里边是一件白色的古驰的线衣,脚上的是他最喜欢的烟灰色高帮帆布鞋。
白恬突然觉得鼻子很酸,他穿着这一身站在那,瞬间就让她想起高三时的程景行。偏着脑袋冲她挑起一边嘴角,笑得很不正经的程景行。
他身后巷子里的布局很不一样,从巷口一路往里都铺着红色地毯。她这才记起这个地址为什么那么眼熟,是电视广告上多次宣传的婚礼策划一条街,因为靠近海边,也是一个拍婚纱照的好地点,来s市旅游的人,也常常会到这里。
白恬想她大概猜到了程景行的意思,但她还是走到他面前,问他:“为什么来这里啊?”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已经开始发热泛红。
程景行把手里的一叠店铺宣传广告单递给她,面上一片平静。一如当年在警局门口,他问她,我们要不要就分手吧。而他这次说得话很长,“你看啊,你一个人走过那么远的路到这里,这才找到了我。就像我们之间断隔的那四年多,你靠着自己一个人走了过来,真的辛苦你了。”
她说不出话,只是摇摇头,听到程景行接下来的一句话:“我们要不要就结婚吧。”
白恬努力憋住即将凋落的眼泪,让自己尽量平静一些,“连证都没有领,你就带着我来看婚礼策划,想空手套白恬?”
“军婚比较麻烦,申请报告我已经交上去了。因为想尽快和你办婚礼,因为想牵着你的手给各位来宾敬酒,想听到他们说,‘你们这一对终于结婚了啊’。所以先带你来这里,你愿意吗?”
他拿出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不是求婚戒指,是一叠的卡。“戒指我还没有买,因为想和你一起挑。这里是我这么多年所有的卡,全部给你,我们家甜甜当家就好。”
程景行一生中最落魄的两个时候,白恬都在他身边,一次是沈嫚去世,她抱来一箱啤酒,听他说了一个晚上的话。一次是程升出了事,所有财产被查封,她把自己的卡塞进他手里,说“这些都给你”。
她对他的好,他全都记得。白恬把他的卡攥在手里,“我愿意啊,你一定要对我好噢,不然你以后就没有钱花了。”
程景行俯下身亲亲她的额头,“好。”
她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脚,“我还有一句话想和你说。”
“我爱你。”
从十七岁到二十二岁,他们在最美好的年龄相遇,彼此生活的世界,逐渐相交重叠。是从相见的那一天,就注定他们之间永远扯不断的关联。
我佛慈悲,予他们相遇,是他们彼此这一生最大的祸首,也是最大的救赎。
我这半生潦倒,为你。
请一定要相信,这世间有些事情是可以圆满的。
完结
第53章 番外一怀孕
结婚申请审批下来之后, 两人领了证, 把婚礼时间定在春节前。按照礼俗来说,结婚之前要见双方家长,白恬见程景行的父亲这个过程,除了白恬偶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程升的问题以外,其他大致还算顺利。
临走前, 程升打算给白恬一个份额不小的红包做见面礼, 这是当地的一个习俗, 儿媳妇婚前来见男方家长,男方家长要给红包表示对儿媳妇的满意。
白恬在某一方面来说还是很迷信的,她想起她第一次见程升时, 程升也给了她一份见面礼,是一张购物卡。后来没过多久,程升就被革职查办。白恬对于这些事情, 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她婉言谢绝了程升的好意。
程升只当是现在的小夫妻不缺钱,也就没有硬塞给他们, 但拿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给白恬,叫她一定要收下。白恬正要推拒,程景行按住她的手, 快一步替她收下。
回家的路上, 白恬看着这个红花黑底的丝绒盒子, 问出心里的疑惑,为什么要收下这份光是这个盒子就价值不菲的礼物。
程景行让她先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对小小的银镯,两只上边分别挂着祥云样式的平安锁,平安锁底下坠着银质的小铃铛。应该是给小孩子带着报平安的。
“这是我小时候带过的,我妈说,当时是他们俩一起挑的。你也知道啊,那是很难得的一段和谐的时光。是我妈让他保存着,等我结婚了就给我妻子,所以现在他把这个给你了。”
因为“我妻子”这三个字,白恬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子后边。“这里还有一对戒指。”
程景行等红绿灯的空档瞥了一眼盒子里的戒指,克罗心的黄金十字架,镶钻的那一款。程景行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他前两年看中了想买又忘记的一款戒指,好看是好看,但是给一个姑娘戴这么大一个金戒指,真的合适吗……
白恬把戒指戴上,伸手在眼前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又把戒指放回盒子里。“你们家送礼物都送这种,让别人一眼看出你家很有钱的礼物吗?”
程景行觉得很委屈,“这个戒指,不够你买两瓶限定的香水,哪里有钱了……”
事实证明,程景行的委屈是对的。
白恬的大舅舅从商,小舅舅从政。第二天白恬领着程景行去拜访两个舅舅的时候,大舅舅问了问两人以后是不是就打算定居在s市,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在某个抽屉了翻了好久,抽出几张纸给程景行,几间市中心最好地段的店面和几处房产。
程景行一懵,觉得自己大概有些门不当户不对。白恬轻拍他的背,安慰他:“只是我大舅舅比较有钱,我小舅舅和我都很穷的。”
当天下午,得知程景行被塞了房产的程升表示不服,几箱的彩礼和一整串的车钥匙被送到程景行家里。
白恬午觉刚睡醒,从楼上下来就看着进进出出的搬运工人,调侃程景行道:“哎哟,你家这样还哭穷呢?”
最后两边给的礼都没有收下,白恬只留下了程升最开始给她的那一个盒子,而礼尚往来,程景行收下了陆轲给的那本相册,里面保存着白恬从生下来到现在的照片。
白恬从小就瘦瘦白白的,从照片里可以看出,她小时候的性格相对现在较活泼一些。偶尔也会像大部分小朋友一样,把水彩笔里的墨,弄得满脸都是还傻乎乎地笑,让人好气又好笑。越长大,越发变得文静,照片里只有浅浅的笑容了。
后来白恬和程景行有了一个男孩,每次程小行调皮不听话的时候,程景行总是冷着一张脸教育程小行,“我就不说别人家的小孩怎么样了,单说你妈妈,你看看她从小就是文文静静的,有你这么闹腾的吗?”
起初的几次,程小行还觉得爸爸说得好有道理。直到有一天,程小行在程景行的床头柜里看到了相册,他抱起相册去找程景行理论:“爸爸你骗人,妈妈小时候也很调皮的,为什么我不可以不乖?”
面对除了白恬以外的人时,程景行总是有些蛮横的,只要不是原则的问题,即使是处在理亏的一方,他也会让自己显得很理直气壮。他把相册里几张白恬在胡闹的照片抽出来,塞进自己的上衣兜里。
“是吗?我没看见妈妈小时候不乖啊,我和你妈妈一起长得,我最了解她了。”
程小行:“……” 你是我爹,你说的都对。
白恬研三下学期的时候,从种种迹象中推测自己可能怀孕了。没有先告诉程景行,而是自己去医院做了检查,检查报告显示胎儿已经三周。程景行出任务不在家里,通讯设备也全部关掉,白恬联系不上程景行,也不知道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谁。
医生说这个时期的胎儿很脆弱,应该尽量避免各种不利因素。白恬不多做思考,直接向学校先请了一周的假,在家里等程景行回来。宝宝的到来,是她和程景行没有预料到的,她其实不太确定程景行这个时候想不想要小孩。
程景行得知这个消息,是在第三天。队里的一个队员受了比较重的伤,他们一群人送队员到医院。医生还是之前那个资历很深的老医生,医生处理完重伤队员的伤口,也顺便把程景行身上的一些小伤给处理了一下。
医生想到了什么,随口问程景行:“你这是出任务刚回来?”程景行点点头说是。
医生又问他,“看手机了吗?”得到程景行否定的答案之后,他老神在在道:“你媳妇儿前两天来做检查了,就在楼下妇产科那一层。”
怕程景行听不明白,又补了一句:“做得孕检。”
程景行整个人愣住,身后站着的队员也是一片沉默。好一会儿,程景行才回过神问他:“那结果呢?您怎么知道的?”
合着这么多年了,这臭小子对他一点也不了解,医生表示很不满:“我老婆是妇产科主任,你说我怎么知道的?想知道别的,自己回去问你老婆去。”
听完医生的话,程景行明显变得很焦灼,大脑快速运转一会儿,他起身拍了拍周杨的肩膀:“今天的汇报交给你了,如果指导员问我为什么跑了,你想想怎么回答。周杨,你任重道远,再见。”
周杨还来不及反应,程景行已经冲出了诊室,连药都没上完。医生接着给下一个队员处理小伤口,“看到了吧,这就是已婚妇男的嘴脸。”
程景行赶到家里时没有在客厅里看见白恬的身影,请来的阿姨在收拾厨房,看到他时叫了一句“程先生”。
> 每次程景行回来都要问一下白恬,阿姨已经习惯了每次见到程景行回来,都和他讲一下白恬最近怎么样。
“太太这一周请了假没去上课,好像是身体不太舒服,食欲也不太好,一餐下来吃不了几口。她现在应该在楼上睡觉,我看着有点像有小孩的状况,程先生还是尽早带她去医院看看。”
程景行微微皱眉,“她已经去过医院了,她没有和你说吗?”
阿姨表示白恬没有告诉她这件事情,程景行点头,“那阿姨您忙吧,我上楼去找她。”
他跑着上楼,想到刚才阿姨说白恬还在睡觉,又放轻了脚步。已经尽量减少发出什么声音,拧开门把手时,还是有些许声响。
白恬面对门的这个方向侧躺着,身体蜷缩,双手覆在腹部上。听见这边的动静,掀开眼皮看了过来。
他走到床边上,身上的衣物不太干净,他只半蹲在床边。白恬看着他,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让他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我吵醒你了吗?”
白恬摇头,手在腹部某一块地方抚了抚,“这里疼,睡不着。”
程景行自从知道白恬做过孕检之后,就有些神经过敏,一听白恬说疼,整个人紧张起来:“怎么回事?我们去医院。”
他伸手要抱白恬起来,白恬按住他的手,“没事的,我问过医生,医生说这是怀孕初期的一个正常状况。”
“医生还说了什么吗?”
白恬仔细想了想,“没有了,医生说宝宝很健康。”
“我是问你啊。”
> 大约是孕期的伤感提前到来,让白恬有些想哭,“就是很想你,你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有点怕……”
程景行心疼地轻抚她的脸,“对不起,辛苦你了。”
“不会,只是你想要小孩吗,我们什么准备都没有……”
程景行短暂地沉默后,斟酌着开口:“我怕你不想要。”
白恬浅浅地笑起来:“我没有不想要啊,你肯定不会把喜欢小孩的程度,超过喜欢我的,对不对。”
看着她笑,程景行也笑了笑,“当然啊。”
第54章 番外二 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