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达一脸自责:“这都怪我。不迟不早偏令你这个时候怀了身孕。”
瑜姐儿满心离别愁绪,被闵达这么一哄,终于稍稍展颜。
闵达顺势搂着她,轻声哄道:“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只是,你也得顾着肚中的孩子。两日前你动了胎气,大夫看诊过后说了,一定要静心养胎。万万不能再枉动心绪。”
瑜姐儿点了点头,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以后我便只有你了。你若待我不好,我连个流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闵达听不得这些话,立刻说道:“我千辛万苦才娶了你,怎么可能对你不好。若有那么一天,我自己都饶不了自己。”
瑜姐儿目中涌起一丝满足的笑意。
……
朗哥儿的心情也消沉了几日。
不过,他身为男子,胸襟自比瑜姐儿宽阔得多。
孙家的田庄店铺着实不少,朗哥儿凡事亲力亲为,每天颇为忙碌。再有一对双生子,孙家四个主子俱都忙得脚不沾地。
孙柔自己还是孩子心性。初为人母,对两个肉团子一般的儿子十分喜欢。只是,孩子一哭,她便手足无措慌了手脚。
孩子哭得厉害,她一急,便也跟着哭。
朗哥儿一手抱着一个,还要张口哄孙柔:“乖柔儿,别哭别哭。我来哄儿子,你别哭了啊!”
孙柔抽抽搭搭地应道:“他们两个一直哭。我哄了也不管用。定是饿了,可我的奶水又不够他们两个吃。”
朗哥儿无奈一笑:“不够就让奶娘喂。”
孙家早就请了两个奶娘。孙柔心中不舍,坚持要亲自喂养两个儿子。奶水不够,孩子都未吃饱,便会哭闹。
孙柔哭了一会儿,才点了头。
两个奶娘将孩子抱了出去,没了孩子的啼哭声,孙柔的抽泣声也渐渐停了。
朗哥儿擦了额上的汗珠,走到孙柔身边,俯身揽住孙柔:“以后你轮流喂两个儿子。也省的孩子总是哭闹。”
孙柔红着眼前应了一声,然后愧疚地说道:“你这些日子心情不好,还要哄孩子哄我。都是我不好,什么都帮不了你,尽给你添乱。”
一边说着,一边仰头在朗哥儿的脸上亲了一口。
朗哥儿心里一甜,低声笑道:“你怀孕生子,已十分辛苦。我才觉得内疚。”
孙柔抿唇,脸颊露出两个笑涡:“以后我和儿子都陪在你身边,不会让你孤单。”
朗哥儿嗯了一声,将孙柔搂紧。
……
时间一晃,到了年底。
阿娇孕期已有六个多月。她身体底子极好,这一胎又养得格外精心,气色红润,精神极好。
只是,走起路来,圆圆的肚子挺着,总让人看着心惊。
周梁扶着阿娇进了椒房殿请安。
顾莞宁亲自起身迎了过来,拉起女儿的手,细细打量一眼,笑着嗔道:“你怀着身孕,便安心养胎。别再隔三岔五地进宫来了。”
阿娇故意哀叹:“母后如今只宠着妹妹,哪里还想见我。”
顾莞宁失笑:“罢了罢了,你想进宫便进宫。我不说就是了。”
白白胖胖眉眼秀气穿着大红丝袄的小五走了过来。她现在还小,尚未到学礼仪的年龄。众人也都疼她宠她,无人舍得让她行礼。
“姐姐,姐夫。”小五声音又甜又软,大红丝袄映衬得小脸白胖可爱。
阿娇笑吟吟地应了一声。
周梁十分喜欢小五,年龄相差大,也没什么忌讳。俯身抱起小五,耐心地陪着小五说话。小五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很快便咯咯笑了起来。
阿娇看在眼里,嘴角微微扬起,低声道:“母后,我和周梁都喜欢女儿。只盼着能如愿以偿。”
顾莞宁微微一笑:“你们这般年轻,喜欢女儿,总会有的。”
阿娇应了一声,悄声问道:“蕙妹妹可有消息了?”
换了平日,她一回宫,蕙姐儿必会来相陪。今日不见人影,母后也未让宫女去相请。聪慧的阿娇立刻猜出了端倪。
顾莞宁笑着瞥了女儿一眼:“你这个鬼灵精,什么都瞒不过你。”
阿娇眼睛一亮:“真的有了?”
“时日尚短,待过些日子便能请脉了。”顾莞宁心情颇为愉悦。
转眼间,她竟也是要做祖母的人了。
幸福安逸的日子,过得似乎格外快。
琳琅笑着来禀报:“明玥郡主听闻公主殿下回宫,特意来请安说话。”
顾莞宁笑道:“让她进来。”
……
第1339章 番外月圆(一)
过了片刻,姐儿走了进来。
她穿着秋香色的罗裙,清秀白皙的脸孔温柔安静。
姐儿比阿娇年长一岁,今年二十岁。过了这个年头,便有二十一岁了。这个年龄尚未婚嫁的少女,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
若不是身居后宫,不知会有多少流言蜚语。
阿娇过的幸福顺遂,和周梁夫妻恩爱。对形影单只的姐儿颇为怜惜同情。只是,她并未将这份怜惜露于脸上,免得姐儿尴尬难堪。
“堂姐,”阿娇笑着寒暄招呼:“多日不见,你似又清瘦了几分。”
姐儿抿唇一笑,低声应道:“吴妈妈前些日子受了风寒,病倒在榻。我放心不下,时常去陪她。”
姐儿和吴妈妈名为主仆,情同母女。
吴妈妈病了,姐儿亲自喂药相陪。便是女儿待亲娘,也不过如此了。
有情有义的姑娘,总令人喜欢。
顾莞宁略一思忖,便道:“传本宫口谕,请徐太医为吴妈妈看诊一回。”
徐沧医术之佳,举世无双,早已名闻天下。
姐儿本想求一个普通太医为吴妈妈看诊,没想到顾莞宁竟派了徐沧,心中惊喜不已,忙行礼谢恩:“多谢皇伯母。”
顾莞宁淡淡一笑:“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于一朝皇后而言,这确实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对吴妈妈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姐儿心中满是感激,又谢了一回。
阿娇笑道:“堂姐,你总是这般多礼。这点小事算什么。”
姐儿进宫已有十年。说话行事一直小心谨慎。和阿娇的自信昂扬正好相反。
姐儿看着阿娇美丽圆润的俏脸,微微一笑。
她和阿娇怎么能一样?
阿娇是大秦公主,是帝后最疼爱的掌上明珠,天生便该活在众人的娇宠中。而她,却是齐王府唯一的血脉。因着帝后宽容,才得以苟活于世。
她心中满怀感激,愈发约束自己。
……
徐沧为吴妈妈看诊开了药方,过了数日,吴妈妈大有好转,很快便下榻走动。
“奴婢身子已经好了,郡主别总日守在奴婢身边了。”吴妈妈感动又羞愧地说道:“奴婢没能好好照顾郡主,倒劳烦郡主照顾,心中实在愧疚难安。”
姐儿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吴妈妈和我还这般客气做什么。你好好保重身体,能长长久久地伴在我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吴妈妈红了眼眶,哽咽着应了一声。然后,满怀希冀地问道:“郡主之前应过奴婢,要请皇后娘娘为你择一门亲事,不知郡主说了没有?”
姐儿:“……”
吴妈妈这一场病症来势汹汹,躺在床榻上直抹泪,说她只身一人,自己难以合眼安心。为了哄吴妈妈高兴,她才应了吴妈妈的恳求。
吴妈妈这记性也太好了。
病刚好,就来催婚。
姐儿头痛不已,想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吴妈妈又自言自语道:“罢了,奴婢就厚着脸皮去椒房殿一回,求见皇后娘娘。请娘娘为郡主做主!”
姐儿头更痛了,只得应道:“我自己去说。”
吴妈妈欣然一笑。
姐儿随口哄了吴妈妈几句,根本未放在心上。进了椒房殿,更是只字未提。
可惜,她太低估吴妈妈希冀她成亲出嫁的渴切了。
胆小怯懦的吴妈妈,竟趁着她读书之际,悄悄出了碧瑶宫。当姐儿出了书房时,才知吴妈妈独自去了椒房殿。
姐儿哭笑不得,舍不得生吴妈妈的气,又怕吴妈妈出言不慎触怒顾莞宁,立刻便去了椒房殿。
……
椒房殿。
吴妈妈跪下,先是磕头谢恩,然后鼓起生平所有的勇气,道明来意:“……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今日言行,已逾越了为人奴婢的身份。”
“只是,奴婢实在不忍见郡主孑然一人,蹉跎岁月。”
“皇后娘娘心地仁厚,待郡主如己出。想来也一样盼着郡主能有个好归宿。奴婢今日厚颜来相求,请娘娘为郡主做主,择一门合宜的亲事。奴婢有触及宫规之处,娘娘只管责罚,奴婢绝无埋怨。”
说完,深深地一跪到底。
坐在凤椅上的顾莞宁,定定地看着头上已有了白发的吴妈妈。半晌才道:“此事你求了无用。”
吴妈妈心里一沉。
顾莞宁的声音再次响起:“当日她立意不嫁,张口相求,本宫已允了她。此事得姐儿自己想通想明白,亲自和本宫张口才行。”
吴妈妈一急之下,抬头说道:“可是,郡主根本想不通想不明白。她将自己祖父父亲所犯的滔天大错,都背负在自己身上,认定了自己不配拥有幸福。所以坚持不肯成亲嫁人。其实,奴婢知道,她最怕孤单寂寞。”
“如今有奴婢相陪,也就罢了。等日后奴婢老去闭眼,那个时候郡主便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一想到那等光景,奴婢这颗心便如刀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