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珹心有余悸,他处于劫云中心,自然是能体验到那种毁天灭地的气势,虽然仅仅片刻他就被扔了出来,但是那种感觉却依然萦绕心头。
而仍处于劫云中心的敖青是极度懵逼的,不是说得了封正化龙时,渡劫会很轻松吗?怎么现在看来,这劫雷是冲着灭他神魂的架势来呢?
但劫云已经成了气候,容不得敖青多做思考,威压之下他不受控制地变回了原形。
墨绿色的鳞片泛着金属一般的冷光,头顶鼓着两个小包,巨大的身体几乎将禁地外面的空地全部占据。
劫雷轰然而至,劈在那墨绿色的鳞片上滋滋冒着火花。
谢珣飘在半空中,他眉目无波,白发飞舞,周身功德金光萦绕,落在敖青一双绿瞳里,仿若审判万物的天人下凡。
归元宗掌门等人赶过来便看到这一幕,当即被吓得驻足。
正初,你这徒弟上辈子是打劫了天道吗?怎么会有这么深厚的功德金光?
澹台正初咳嗽了一声,掌门可还记得弟子与你说过贺修明曾经捅了谢珣致命的一剑,他陨落的原因也就在这了。
或许是天道听不下去打劫之言,一道带着火花的闪电直挺挺地劈在众人面前以示警告。
众人当即噤言,并且后退了几步,离劫云中心远一点,毕竟劫雷可不长眼。
一道又一道的劫雷将敖青劈的苦不堪言,饶是他有千年修为,在这种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依旧是扛不住。
这会儿,他才知道为何原先谢珣会说让他好生准备一番,敖青此刻只觉得肠子都要悔青了。
雷声轰鸣之中,他听到一道冷然肃穆的嗓音,好像是谢珣的声音却又比平时多了几分无情。
敖青抬起头,只是雷电刺眼,他有些看不太清飘在自己上方那人的表情。
也不知道被劈了多久,敖青整个人都快失去意识,盘起来的身体也僵直地滩在地上,周围墨绿色的鳞片掉了一体,身体也是焦黑一片,空气中隐隐约约还能闻到烤肉的香味。
意识迷糊间,敖青听到最后一句话。
若你为恶,坠无间业狱,若你为善,蛟身化龙,上至九天冲云霄,下潜深海万丈行。
谢珣的话音刚落,如同神明审判结束一般,风停雷止,霎那间无数华光从天而降,洒在敖青的身体上。
焦黑的表面渐渐剥落,又生长出新的鳞片,每一片鳞片都闪着金色的华光,而他的头顶也长出一对金色的龙角,而后是龙爪。
七彩的霞光托着敖青新化出来的龙身缓缓上升,而后一声清澈威严的龙吟声响彻了整个归元宗,修为不高的直接以臣服的状态跪了下去,就连归元宗掌门这般的修为,都受到了一点影响。
而后,便是渡劫之后的甘霖,此番甘霖降下,众人都不由地感觉到瓶颈的松动。
霞光之中,敖青化为人形,在霞光之中接受了真龙的传承之后,他至今还惯不过神来。
他本以为自己普普通通的化个龙,却没想到竟有这么大的机缘,竟然让他直接化作了金色神龙。
金色神龙,龙族的至尊,连人族帝皇都用它当做自己的化身,过往之中蛟龙化龙后也不过是普通龙族,想要成为神龙难如登天。
敖青落在地面上,心中有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撑死的感觉。
当初碰上谢珣,他便觉得自己运气好,这个时候还能捡到一个功德如此深厚的人为他封正。
而如今看来,他这运气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谢珣缓缓落下,望着敖青的目光,俱是冷淡,你我之间的事已经尽数了结,你可以离开了。
方才的霞光便是催促敖青飞升神界的,但或许是太过于震惊,敖青没有顺从霞光的意思。
总觉得应该道个别才好。
但是,敖青怎么也没想到,谢珣下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赶他走。
敖青顿时逆反心理就起来了,这怎么算了结,你赐我这么大一场机缘,就不怕我一朝得志导致心态不稳走上邪道?
谢珣淡淡开口,日后你为善也好,为恶也罢,自有天道定夺,与我并无多大干系。
敖青却想不明白为何谢珣非要赶走他这个得力助手,他紧锁着眉头,脸色不太好地问道:你是觉得我变色了不好看?
第62章
嫌弃变色一话自然是无稽之谈,不管敖青愿意还是不愿意,已然渡劫晋升为神龙的他,修仙界已经不是他能停留的地方。
目睹敖青飞升之后,归元宗掌门领着一干人等走到了谢珣的身边。
甫一走近,众人便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灵气充盈,神魂如同畅游在灵海一般舒服自在。
归元宗掌门是经历过师门长辈飞升的,见此当即诧异:你、莫不是已经度过了问心劫?
度过问心劫的修士距离飞升也就差半步了,古往今来,多少修士就陨落在问心劫之下。
谢珣颔首,而后看向澹台正初:弟子在人间还有一桩因果需要了断,如今飞升在即,已是耽搁不得,就此拜别。
澹台正初叹了一口气,也不阻拦,只道:如果来得及,还是尽量回来渡雷劫,人间的灵气终究是太稀薄了。
谢珣拱手作礼,给云水遥传了信之后,而后身形化作一道流光飞往修仙界与人间相连的通道入口。
在入口处等了半刻钟之后,云水遥与谢珹匆匆而来。
爹娘,你们怎么突然要去人间?谢珹一落地便满脸不解地开口,眼里还有着一些兴奋。
他在修仙界长大,虽然爹是凡人出身,但他还没有见过人间是什么样呢。
谢珣没理他,抬手施展出一道结界将云水遥与谢珹二人包裹起来,当初他以凡人之身通过这里时,澹台正初也是这么做的。
通道里飓风无数,以谢珹与云水遥二人的修为,在没有法宝护身的情况下,是无法顺利通过的。
做足了一切准备之后,三人踏进通往人间的入口。
人间已是寒冬腊月,白雪皑皑的山崖之上陡然出现了三道身影。
这里是谢珹迟疑地回想着,总觉得这个地方眼熟的不行,想了好一会儿突然记起这可不就是贺修明那厮刺伤他爹的地方。
谢郎云水遥低念一声,而后朝着悬崖跃下,虽然这么多年修为被封印,但是下个悬崖还是简简单单。
谢珹也想跟下去,谢珣一抬手便定住了他,而后自己飞了下去。
他当日便是掉在这里,我醒来之时,便替他立了这座坟。人间与修仙界的时间流速并不一致,当初的坟墓如今已经被枯草积雪覆盖,谢珣一抬手,将那些枯草厚雪拂去,露出里面的一块竖着的木牌以及微微拱起的土堆。
我感觉到了云水遥声音哽咽,他灵魂残留的气息。
要让谢珹下来吗?
让他下来吧,磕个头也好。云水遥蹲在木碑前,手一遍一遍地摸着上面的名字。
谢珣手一动,打出一道术法直接将悬崖之上的谢珹卷了下来。
谢珹刚感觉自己身体能动了,耳边便传来言简意赅地两个字:跪下。
身体快于脑袋,等谢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跪在了疑似某个人的坟墓面前。
这是谢珹有些迷茫,一旁的云水遥声音嘶哑,却还是坚定地开了口,这是你爹的墓。
我爹?谢珹更加惊讶了,一边扭头看向谢珣,娘,我爹这不是在这
娘现在想通了,我不该瞒你,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若是连你也不知道他,那么我怎么对得起你爹。云水遥目光忧伤,哽咽了两声之后,说起了双生魂共生一事。
半响之后,谢珹目瞪口呆地看着坟墓,所以,我爹的身体里有两道魂难怪
当初贺修明那么信誓旦旦,而留影石里记录的那段影像也分明是伤着了他爹的致命处,还掉下了悬崖,以他爹当初一介凡人之身是怎么也不会有生存下来的几率。
谢珹抿着唇认认真真地对着坟墓磕了三个头,而后突然起身抽出灵剑。
你要干什么去?谢珣皱眉问,云水遥也随之扭头看向他。
谢珹眉间跳跃着怒火,我要去砸了贺修明那厮的衣冠冢。
他神魂寂灭,你砸他衣冠冢又有何用?谢珣眉目冷淡,该报的仇我已经报了,你爹的灵魂也入了轮回,你好生修炼或许将来还能见上一面。
这也是我想说的。云水遥慢慢起身,走到谢珹的面前,我儿日后遇事万不可冲动,你好生修炼,或许来日还有一家三口重聚之时。
云水遥说着,抬手缓缓抚上谢珹那张与谢珣极为相似的脸颊,原谅娘,娘让你爹等了这么多年,娘不能让他再苦等下去。
听出云水遥话语中潜藏的意思,谢珹的脸白了白,娘,你不能不能
你长大了,娘却是不能陪着你再走下去,来日我儿飞升之时,为娘在轮回中也能窥得一隅。云水遥笑了笑,而后身形逐渐溃散,化作斑点钻入那个小小的坟包之中。
不愿仙道长生,只愿轮回之中与君重相见。
还君一往深情。
谢珹怔怔地站在坟墓之前,若是一开始便没有救出娘,会不会
所有的一切在她得知你爹死的那一刹那便有了定数,这非旁人可以改变。谢珣淡淡开口,你父母只是落入轮回重聚,凡人不过百年,但修士却有长久岁月,日后亦有重聚机会。
谢珣说完,又在坟的四周布下阵法,阵法一日不消,此处坟墓便无人可见。
飘飘扬扬的雪花自悬崖之上悠然落下,崖底下唯二的两个人影消失在满天大雪之中。
爹,那我还能叫你爹吗?
随你意愿。
话音刚落,两人落在一处人间的宅院内,谢珹看了看四周,与一脸惊恐的两名家丁模样的凡人眼神相对。
家丁喊了一声有鬼而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不知哪处有妇人在痛苦的哀嚎,谢珹看向自己身旁的男人,爹,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还人情。谢珣回答道,当初你爹醉酒数年,皆因这家主人照顾,他被打下悬崖之后,亦是这家主人的儿子冒着危险下去寻他。
虽然李学良当初找到他时说话不怎么好听就是了,但是他下悬崖本意却是为了救原主或者给他收尸,若没有李学良,也没有他的到来,原主也只能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暴尸荒野。
谢珹愣了愣,这样啊,那这家人是遇到困难了吗?
谢珣瞥了他一眼,而后提步朝着厢房而去,谢珹顿了顿,紧跟在后。
与此同时,李家后院的厢房之中,李家少夫人正在生产,发动已有了些时辰,只是迟迟不见孩子落地。
热水换了一趟又一趟,被布帘子遮住的门口,帘子被不停的掀开,数名婆子丫鬟进进出出。
而门口的右边,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守在那里。
啊房内传出来一声女子痛苦的尖叫,李学良忍耐不住,想要掀开帘子进去。
少爷,里面污秽,你不能进去。端着干净的水正准备进去的婆子连忙阻止,李学良不耐烦地拨开她的手,什么污不污秽,婉婉她这么难受,我是她相公,进去看看又怎么了?
可是可是婆子结巴,一旁的李员外却是开口道:让他进去吧,咱家不忌讳这些。
主人都发话了,婆子只得松开李学良的手,但李学良刚踏进半步,又一声尖叫,而后里面有片刻的安静。
怎、怎么了?李学良有些茫然地看向身边的婆子,而后屋内丫鬟喜悦的声音传了出来。
生了生
声音突然顿住,而后一名丫鬟脸色不对地跑了出来。
老爷,少爷
婉娘如何了?李学良急忙开口,那丫鬟吞吞吐吐,少夫人生了个公子,但、但
别吞吞吐吐,到底怎么回事?李员外皱起眉头发问。
小公子一生下来就不会哭,奴婢奴婢发现小公子脸色青紫,就用手探了探小公子的气息那丫鬟说着忍不住哽咽了一声,而后跪下对着二人道:小公子他气息全无。
这一下,李家父子二人俱都大惊,屋内女子啼哭的声音传了出来,李员外急喘着,快,李学良你进去看看婉娘,孩子
他身形摇晃,竟一副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老爷!眼见李员外的身体往下倒,丫鬟尖叫了一声。
爹!李学良眼疾手快扶住他,一边对着丫鬟喊:快去请大夫过来。
是是。丫鬟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匆匆朝外跑去,跑了几步却咻地停住,少少爷,有人来了
什么李学良扭头,看着自院门外走进来的两人,声音戛然而止。
你你是谢大夫?李学良有些不确定的开口,毕竟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对方了,若不是那张脸与那头白发实在令人记忆深刻,他几乎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只是容貌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却给人的感觉与从前不大一样了,故而李学良有些迟疑。
谢珣没有说话,只走到李学良的面前,并起双指将一道灵力打入李员外的眉心,不过一瞬,李员外清醒过来。
谢大夫您怎么在这儿?李员外睁开眼,诧异地问道。
爹,你刚才晕倒了,是人家谢大夫救醒你的。李学良说着,又忍不住看了谢珣一眼。
原来是谢大夫出手相助。李员外对着谢珣作揖,只是又有些奇怪,谢大夫怎会来的如此及时?
我来还你们李家多年相助的恩情。谢珣开口道,飘飘扬扬的雪花还未落到他的白发上就已然被无形的屏障隔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