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陈亦的眼神分明在说你也陪陪我嘛qaq。
李瑞景:
对面一直沉默的陈卓忽然开了口,陈亦。
随即他抬手指了指楼上。
这是兄弟俩之间的暗语,大概就是有事书房见的意思。
陈亦拧起眉,站起身来,又把李瑞景小心地扶起来。
陈卓道,你一个人。
不必。陈亦直视大哥道,没有什么话是我老婆不能听的。
第91章
李瑞景闻言内心一动, 也回握住陈亦的手。
虽然扯了证,但陈亦在外人面前没怎么喊过他老婆,说是担心哪天参加活动说漏嘴了。
李瑞景没公开结婚对象的身份是为了保护他, 所以陈亦也尊重他的决定。
对此卢宏犀利点评到, 完全是杞人忧天, 现场喊李瑞景老婆的还少吗?陈总就是激情大喊老公别人也不会多看两眼。
不过, 在现下这种场合里喊出如此亲昵的称呼,总归有些宣示主权的意味在里面。
李瑞景控制不住脸色微红。
三人一同来到二楼的书房。管家砌了一壶龙井茶,给两位少爷斟茶后, 为李瑞景提供的则是一杯热牛奶。他又端了两盘点心进来, 等一切准备妥当了才起身离开。
陈亦和李瑞景在沙发上坐下, 陈卓则坐在书桌前。
他倒是没拐弯抹角,直入主题道,你的身世,也要说给他听?
陈亦无所谓的笑了下, 该知道的他全都知道了。
大哥挑了挑眉, 显然有些惊讶弟弟和弟媳的关系居然已经深入到这个地步。不过李瑞景愿意在事业上升期给陈亦生二胎, 也足以证明二人是心意相通、彼此珍重的。
陈卓眼底闪过一阵意义不明的情绪,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想到原来这些年都错看了李瑞景,弟弟现在得到了幸福,他其实是为他感到高兴的。
他难以抑制地又想到自己经营得一塌糊涂的感情, 还有那对出生一年却连生父的面也没见过的双胞胎女儿。
当然他无时无刻都在想念着的,是难以挽回的时盛。
陈卓叹了一口气,开口时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他道,我知道你这几年都在调查自己的身世医院的档案是我花钱销毁的,林女士不是死于产后大出血。
陈亦不由绷直了脊背, 李瑞景用力抓紧了他的双手,寒冬腊月的天里,陈亦的手心都渗出了湿汗。
生产时她差点就没命了,但生命其实很顽强,她还是挺了过来。
陈卓的声音放缓了,好像在回想什么久远的回忆。
丈夫死后,林女士万念俱灰,要不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可能根本撑不到最后秦家和林家一直交好,林女士和妈妈是高中同学,产后都是妈天天跑医院亲自照顾她。
秦曼丽是个热心人,能做出这些事不假。
陈卓又道,可妈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她,就在出院前几天,妈妈不过是晚到医院一小时,林女士就抱着孩子从顶楼跳下去了。
生命很坚强,但也抵不过一次次的求死。
心理医生说她有严重的产后抑郁。
还有,原本那个孩子是活不下来的也许是临到死前,做母亲的母性占了上风,她把那个孩子抱在怀里,充当了肉垫
陈卓的声音断断续续,有很压抑的哽咽,很讽刺是吧?想死的时候就带着孩子一起跳楼后悔了,又用命护着孩子,把他独自留在人间。
陈亦拧起眉,他忽然明白了,秦曼丽为什么说陈卓小时候身体不好。
一个婴儿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再有东西当作缓冲铺垫,总归也是会留下后遗症的。
陈卓没有看向两人,自顾自摊牌道,她怎么就不问问我,问我想不想出生,想不想活着
李瑞景愣了半天,才道,节哀。
陈卓笑了下,终于将目光聚焦到陈亦脸上,现在你知道了,你是爸妈的亲生孩子。陈家的家业都是你的,我一分都不会抢。如果你依然不放心,可以叫爸妈出具一份财产分配协议书。
陈亦拧眉回视,道,他们爱怎么分怎么分,我管不着。
他站起身,冲李瑞景道,走吧。
李瑞景乖乖跟着走了,临到门口,陈亦又气不过似的,转身道,爸妈是不是拿你当亲儿子你比我清楚,虽然你小时候干过不少混账事,但我也是真心拿你当大哥的。
大概是觉得这番话过于矫情,陈亦又道,我不在意那点家产怎么分配,现在赚的钱都花不完,别整得好像是你让我似的。
李瑞景捏了捏陈亦掌心,他觉得陈卓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陈卓也没反驳,只道,你很优秀,弟弟。兴华集团在你手下经营一直蒸蒸日上,比由我接管强多了。
陈亦一口气堵在了心口,陈卓明明在夸他,他却觉得十分怪异,于是拽着李瑞景走了。
他的步子迈得非常快,好像跟陈卓在同一层楼呼吸都烧心似的。李瑞景不太能跟上,只好跟他说慢点。
陈亦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见李瑞景捂着腹部,不由紧张的伸手摸了摸,肚子疼吗?
不疼。李瑞景笑了笑,按着他的手感受过一阵胎动,道,妹妹在说爸爸慢一点,我的小短腿追不上啦。
对不起。陈亦的掌心贴着他的腹部,内心缓缓平静下来。
原本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一半是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另一半是如今的真相于他而言也很沉重,知道陈卓才是那个遗腹子,他的心情并没有好转分毫。
为什么,他和大哥不能都是爸妈的孩子呢?
陈亦过了很久很久才明白,其实在陈兴平和秦曼丽眼里,一直以来都将大哥视如己出,他们都是父母亲生的孩子。
秦曼丽想要自己的后代出类拔萃、卓越非凡,陈亦的出生亦寄托了这份希望。
**
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陈卓才卸下浑身的伪装。他笔挺的脊背弯曲了几分,双目渐渐赤红,再次陷入久远的回忆里。
得知真相那一年,陈卓刚满20岁,他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醒来的时候,他被夜场结识的玩伴扔到了街边,身上的名表、钱包、手机都被洗劫一空,对方甚至连他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外套也给扒走了。
好歹留了一身蔽体的衣裤,给他留了最后的体面。
陈卓宿醉的脑袋一阵胀痛,他花了很久才模糊想起昨夜发生了什么,却连那个酒吧名字和骗子的脸都记不清了。
他渴得要命,稍微清醒一点便随手推开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拿了一瓶矿泉水和面包。
由于身无分文,陈卓没敢拿太贵的东西,他把这两样摆上收银台,跟收银员说借他电话联系一下家里。
那店员见他一身酒气,邋里邋遢,以为他是流浪的酒鬼,怕给了手机陈卓拿着就跑,于是道,先生,我们这小本生意,概不赊账,要打电话麻烦您去找个电话亭。
陈卓一阵烦躁,他摸遍浑身上下,无奈道,我把衣服抵你行了吧?
他身上的t恤是奢牌新款,大四位数。
那店员乐了,看着他t恤上显眼的logo,心说我要你一个酒鬼的a货干嘛,于是摇摇头表示不能通融。
两人胶着着,身后忽然出现一个弱弱的声音,我来帮他付吧。
陈卓循声望去,发现那是一个个头很矮的初中生,穿着一中的校服,头垂得很低。
那个学生给他付了钱,一瓶水、一个面包,加起来只要5块5。
他把东西拿给陈卓的时候抬了下脸,脸上有很明显的伤口,眼睛那处红了很大一块,乍看之下十分恐怖骇人。
陈卓顾不上那么多,先把矿泉水干了,口渴症状有所缓解后,他再一次看向那个学生。
他这才发现对方脸上的伤疤不是真的受伤了,而是一块红色的胎记。那胎记颜色又红又艳,霸道地从眉头到眼睑蔓延开来,将整张脸的存在感都夺走了,所以陈卓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孩子长得真寒碜。
男生好像已经习惯了别人探究的目光,没有说话。
两人并肩出了便利店,陈卓转头道,电话借我,我联系上家里就把钱还你。
那男生摇头道,不用了,也没多少钱。
陈卓也不知自己对着救命恩人是哪根筋不耐烦,怒气冲冲道,叫你给就给。
男生过了一会儿才窘迫道,我没有手机。
陈卓:
他无奈道,你还有多少钱?
男生很听话,乖乖掏出了身上所有纸币,加起来连一百都不到。
陈卓一阵无语,电话亭需要投币才能打电话,他想也没想,转身回便利店换了几个硬币,又买来一提啤酒,搭上男生肩膀,走吧,陪我喝酒去。
男生有些犹豫,似乎想说我不会,但看了看搭在肩头的手,最终什么也没说,跟着他走了。
这么没有戒备心的小孩,陈卓也是第一次见。他都不怕被人拐跑的吗?不过他转念又想,男生长得这么吓人,应该很安全。
两人寻了处天台吹风,陈卓本来就没醒酒,五听啤酒下肚,他再一次喝高了。
情不自禁的,他就对着男孩诉说了自己的身世。
那男生静静听完,忽然感慨道,原来每个人活着都很痛苦啊。
陈卓后来才知道,那孩子原本是打算自/杀的。他自暴自弃的样子,离奇地激发了男生的求生欲。
男生帮了陈卓一个小忙,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这样人人厌弃的人,也是被社会需要的,他帮助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无家可归的人告诉他,自己叫陈卓。
按照礼貌,他应该交换自己的姓名。
可男生没有这个打算。
陈卓提溜起他的书包,翻出练习册,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他道,以后遇到什么麻烦事,来联系我。
男生再次垂下头,细声答了好。
陈卓没有立马把练习册还给他,而是翻回首页,对着姓名一栏看了看,念出声道,时佑难?奇怪的名字。
时佑难伸手想夺回他的本子。
可陈卓拽着不放,男生没有他的力气大,脸色从一开始的被冒犯慢慢转变成了着急。
他靠得很近,于是陈卓不由自主地看清了对方的脸。其实凑近了观察,时佑难长得并不丑,甚至可以说,他的五官十分秀丽,脸型流畅,眼睛也像小鹿一样纯净。只是脸上张扬的红色胎记破坏了整体的美感,让人第一时间看见他想到的是厌恶和恐惧。
陈卓当然不可能惧怕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反而用指腹摸了摸对方从眉头蔓延到眼睛的胎记。天台的风很大,时佑难的衣服被吹得鼓动起来,陈卓也透过他的领口看见了小孩身上大块的淤青。
他松手把作业本还给时佑难,又忍不住道,经常有人打你吗?
时佑难愣了一下,摇摇头,只道,你快回家吧。
头一次有人不害怕他天生的胎记,肯与他亲近,可他知道对方无法解决他当下的困境,还不如什么别不说,免得让人徒增烦恼。
陈卓心里生起一股莫名的怜惜,大概是他突遭大变,本来浑浑噩噩的,却发现了比他更弱小的存在,他忽然就意识到,自己也不是混得最惨的。
他伸手揉了揉男生的头发,重复了刚才的话,以后遇到什么麻烦事,来联系我。
时佑难点点头,显然没有把这句话当真。
陈卓也无所谓,他回到家大睡一场,想要还钱给人,却发现那孩子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时佑难根本没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陈卓以为他们此生再无交集,直到一年后他接到了男生哭着打来的求助电话。
那一年,时佑难15岁。
而这一次联系,让他们足足纠缠了十六年。
第92章
书房谈话告一段落, 李瑞景和陈亦走到一楼玩具室里找陈哲。
儿子见他们来了,手里的儿童篮球忽然就不香了,立马撒手扔球, 兴冲冲扑过来一把抱住李瑞景的大腿。
陈亦道, 壮壮, 妈妈陪你玩一会儿, 不可以让妈妈累着。
陈哲正儿八经点点头,也不知听懂了没。
随后陈亦示意秦曼丽跟着离开,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一大一小。
不打球了吗?李瑞景问儿子。
陈哲摇摇头, 奶声奶气道, 妈妈坐。他还真记着爸爸的嘱托, 不想让李瑞景累着。
陈哲这么一点大,就能体贴得像个小绅士,家庭的教育功不可没。
李瑞景很欣慰,他抱着儿子揉了揉, 摸到了一手的湿汗。
陈哲刚才打球打得热火朝天, 这会儿歇下来就冒汗了。
李瑞景怕他感冒, 赶紧把人抱起来,我们先去换身衣服,回来一起拼玩具好不好?
好吧。陈哲虽然走路十分利索,却也不愿意放弃被妈妈抱来抱去的机会, 很自觉地圈着李瑞景的脖子蹭了蹭。
他们回儿童房换了身衣服,又过来组装自动轨道车。
两岁小孩可玩的玩具少,其他人送来送去都是差不多的东西,礼物类型重复性很高。
李瑞景随手拿过一盒可拼装的恐龙轨道乐园,撑着腰缓缓坐到地毯上,陈哲也乖乖盘腿在他对面坐下。
李瑞景把包装盒拆了, 零件倒在面前的空地上,他拿起说明书对儿子道,壮壮可以帮妈妈一个忙吗?这些东西都要按颜色分好,一会儿我要哪个颜色,你就给我哪个可以吗?
陈哲点点头,立刻行动起来。
他有些强迫症,东西不止按颜色分格开,还要摆放得整整齐齐、四四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