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辉长久的站在原地,出神。
而懒散的太上皇顾小七却弯着眼睛,对新婚的小两口招了招手,说:“都站在那儿做什么呢?快快过来让我瞧瞧,我的云辉长大啦。”
顾云辉心跳飞快,身体前倾就要如鸟飞奔过去,下一秒却因为薄叔叔的醒来,万分克制,如常慢慢走去,笑道:“父皇和薄叔倒是清闲,云辉可累死了,方才朝上还有两个大臣把家事拿到朝上来讲,要我评理,真是烦死了。”
太上皇顾七七盘腿坐着,对朝政不做评价,只挑了挑眉,说:“都让你放假七天你不放,活该。”
“云辉只是想要早日更独当一面,自然一刻也不能放松。”
顾七七还想教训云辉几句,却听爱人薄亲王说:“上进是好事。”
顾云辉恭恭敬敬对这位功高盖主的异姓王低了低头:“义父教育的是。”
3.子嗣
自从荣登太上皇,顾七七总觉得自己好老的样子,但算了算年纪,居然才三十多岁,竟是正当壮年。壮年的顾七七最大的娱乐就是到各位兄长府上窜门,今日忠王府,明日隽王府,到处溜达,总之没有个闲下来的时候。
而因为五年前顾七七的老娘去世,最操心的就是三哥没有子嗣,所以当上太上皇后的顾七七每回去三哥府上,总要关起门来操心几下三哥的下半身问题:怎么就一个小孩都没有呢?!奇了怪了。
被小弟烦得要命的三王爷顾温实在懒得三天两头被小弟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某处,只能一个折子递上去,举家搬去距离京城几百里之外的蜀地,陪同者上千仆奴,上百公子小姐,还有几千亲卫,浩浩荡荡的走。
在京城住惯了,才不愿意到处挪窝的老五顾燕安前去送行,得知三哥居然是因为被小七催生催烦了才搬去封地,忍俊不禁。
“不过说真的,三哥,你今年好歹也四十七了,狼虎之年,后院嫂嫂也多,即便更喜欢小倌一些,也不妨留一脉,像我,我家好几个女孩了,热热闹闹的,也挺好。”
但顾温听了却没什么感觉,摇了摇头,说:“这世上最让我厌恶的,便是血缘亲情了,太深了,深得直入骨髓,扰人判断,断人决心,这辈子,一个这样的蠢货扰本王清梦便已足够,哪还需要第二个?”
顾燕安太知道三哥说的是谁了,说的不是小七还能是谁?
于是不再多劝,哪怕世间人云纷纷,说三哥下头不行,生不出,闹得皇家面子上很有些不好看,但三哥既然都不在意,他在意个屁。
“对了,我不在,你多看着点儿老四,有什么事情,直接快马传我封地去,明白了?”顾温嘱咐。
顾燕安大手一挥:“晓得了,三哥你去罢,过两年我找你玩儿去。”
“来吧,这曙国现在是小辈的天下了了,你我这样的老头子,还是少掺和。”
“我才没有掺和,但老四的种池漪和二哥的儿子润泽近年实在锋芒太路露,我得敲打敲打。”
顾温没说话了,摆了摆手,示意五弟随便,将人踹下了车。
然而马车没走多远,刚出了成门,便在十里亭又被拦了下来,这回拦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小弟顾七七。
三十好几的小弟一副被时光偏爱的漂亮模样,肆无忌惮站在日光里,被太阳亲吻,满目悲伤。
等人上了车,顾温还未说话,就被小弟握住了手,左右不肯放开,只是蓄满了滚烫的眼泪,一颗颗犹如细碎的星星从光滑的面颊上滚落。
“哭什么?你三哥还没死。”顾温说话永远没什么好听的词。
顾宝莛难受道:“三哥做什么非要去封地呢?一家人都在京城多好,娘走了后,我便怕你们都一个个离开京城,大哥尚且都不走,三哥你走什么?”
顾温从袖子里抽出帕子甩给小弟:“脏死了,自己擦。”
顾宝莛拿着帕子擤了擤鼻涕,然后又还给三哥。
顾温嫌弃的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叹了口气,帮忙将帕子丢出车外,说:“自古以来成家后便应该远离父母,自古以来父母不在,兄弟也是要分家的,更何况本王还未去封地看过,总不能甩手丢给封地的地方官,这天高皇帝远的,鬼知道他们有没有做什么幺蛾子。”
顾宝莛点了点头,觉得三哥没错,没什么理由挽留,却又不肯下车。
顾温和面前这个干正事儿凶得一逼,不讲情面,对内撒娇卖痴无所不哭的小弟面面相觑片刻,低头道:“这样吧,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儿,跟着我去蜀地转转,玩儿个一年半载再回来吧。”
话音刚落,就见小弟眼泪飞快收了起来,露出个灿烂的笑:“好!”说完连忙对着十里亭柳树林里藏着的人喊,“厌凉,快过来,三哥同意让我们蹭车旅游了!”
马车上的三王爷额头上瞬间青筋暴起,一突一突的,恐怖极了:“顾小七,我可没说你还能带家属。”
顾小七凑过去歪在三哥肩上靠了靠说:“谁说我只带家属了?四哥、六哥和我们一块儿去,一路上麻烦三哥提供食宿了,我们分文没有哈哈。”
顾温:果然,他这辈子,讨厌又可爱的小朋友,一个就够了。
第173章 番外二┃我在古代做太上皇02
4.皇家旅行团
活了三十好几的顾七七其实去过的地方很少, 让他自己掰着手指头数,竟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还是全天下最最尊贵的人,要他来说, 尊贵个什么呀,是最惨最辛苦还没有加班费的人。
于是这回全家旅行, 顾宝莛敞开了玩, 一会儿跑去车队的最前面骑马,一会儿坐在马车的板子前, 叼着狗尾巴草唱流行乐, 一会儿又到了驿站吃小食, 忙得若是头顶上有耳朵,那都能晃呀晃,晃得人眼睛弯弯。
可俗话说的好, 乐极容易生悲,顾宝莛吃坏了肚子,跑路边儿解决问题结果又被野外的毒蚊子咬了一屁股包, 之后的一段路除了在马车里趴着,便是侧躺着, 瞅着在外面骑马的薄厌凉还有四哥他们, 别提有多羡慕了。
等到了蜀地,原本身体调理得差不多和正常人一样的顾宝莛竟是患了热毒, 跟热感冒差不多,好在六哥也跟着,狠狠喂了十天的药,才好起来, 只是也错过了蜀地欢迎封地王爷的欢迎会,有些遗憾。
蜀地多山, 天街栈道更多,然而不少都有些年头,还是木头桥,这些年播来建设铁链石桥的款也不知道被谁吞了,气得顾宝莛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嗓子又咳得说不出话。
等三哥大刀阔斧清理了本地贪官,稳稳坐正蜀地王府,顾宝莛又被几个兄长还有爱人联合压在王府休养了半年,咳疾才彻底好起来,却也迎来了冬季。
蜀地的雪下得仿佛比京城更大。
厚厚一层落在山上,每一处都像是冰淇淋,若是再撒上点草莓酱,哇,顾宝莛舔了舔嘴唇,馋虫满肚子乱跑,趴在薄厌凉背上就咬耳朵,说:“想要吃冰,想要吃冰,再撒上草莓酱,好不好好不好?”
薄厌凉也是能忍,点了点头,行动力迅速找来了干净的冰块,磨成冰沙后撒上蜂蜜和草莓酱,就让顾宝莛看着自己吃,瞧顾宝莛可怜,才凑过去吻吻人家,说:“你尝尝味儿就行了,不要得寸进尺。”
顾宝莛那个可怜的哦,只能委屈巴巴咬着薄厌凉被沙冰染得冰冰凉凉的嘴唇,和那裹满蜂蜜草莓酱的舌……
当时三王爷顾温恰巧过来找小弟看戏,结果就见这小两口在暖阁上面搂搂抱抱。
顾温‘啧’了一声,眼不见为净的转身便走,走时嘴里还不忘损这小两口一句:“鼻涕虫么,黏这么紧。”
5.未娶
顾小七的六哥至今单身,说是看破人间冷暖,终生奉献科学。
顾宝莛表示:狗屁,说这种话的都是因为还没有遇到一个让你动心的姑娘,等着吧,总会出现的!
结果说来就来,这位姑娘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但说清楚些,其实两家还没有结亲,只是确定了结婚的日子,还没有嫁人呢,新郎官就因为喝酒从楼上摔下去,直接摔死。
但蜀地当地很是迷信,就说这姑娘是个丧门星,于是嫁也再嫁不出去,想要给新郎官守寡,人家也不承认,就这么尴尬的关在闺阁好几年,某日大概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直接跳水准备溺死,被人救上来后发烧说胡话,好些大夫看不明白,顾平安听说这件事,本着对因难杂症的好奇,过去治病,治病是个漫长的过程,一来二去,两人便互相有了好感。
顾宝莛乐得撮合六哥有一个幸福完满的家庭,成天看六哥都挑眉,又给六哥支招,说送食物,各种好吃的小吃,反正府里什么厨子都有,每天一样小吃,也能让那姑娘吃半年,还能拿不下?
后来顾宝莛的招,一招毙命,一个月后从王府走了聘礼,然后在一个春日定下婚期。
只是顾宝莛以为六哥会很开心,却发现六哥并不如何高兴,神神秘秘的,经常拉着四哥他们商量什么事情,他只要凑过去,就会被赶出来,真是可恶!卸磨杀驴!
更可恨的是这回连薄厌凉都不知道为什么被兄长们容纳进去,一个个的,都瞒着他。
顾七七不高兴: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6.婚礼
六哥的婚礼,盛大热闹,顾小七作为新郎官的弟弟,穿得也花枝招展,喜气洋洋,他拼命灌六哥酒,想着六哥是个怪容易害羞的人,这洞房花烛夜可不能马虎,胆子给我肥起来!
他是不能沾酒的,一沾酒就口无遮拦,但太开心了,免不得也喝了几杯,脚步便轻飘飘的,一直被薄厌凉搂着,便也没有出什么糗。
等宾客大都喝得醉醺醺,红光满面,顾宝莛看见四哥整理了一下衣摆,走上院子的台阶上,拍了拍手,示意所有宾客听他讲话,醉醺醺的顾小七便歪在薄厌凉的身上跟着所有宾客一块儿看过去,就听见四哥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样,说:
“其实今日,还有一对新人要结为契兄弟,小七,来,上来拜堂。”
顾宝莛出来游玩,行踪绝密,在蜀地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今日拜堂,大家也不管他是谁,只是高兴,一听要结契,场面更是热闹,起哄声堪比演唱会现场。
顾宝莛迷迷糊糊的被薄厌凉扶上去,明明非常高兴,高兴自己好像终于被哥哥们祝福了,结果却在‘一拜高堂’的时候,眼泪便唰的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哭什么?该开心,小七。”薄厌凉轻声在他耳边说,“我知道你一直很遗憾拜堂的时候,家里人不在,现在,希望这份礼物,你能满意。”
顾宝莛除了点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当时和你六哥说,希望能借一个好日子,与你六哥一起拜堂,你六哥二话没说便同意了,只是仿佛自责了几天,大概是觉得这些天光顾着自己成亲高兴,觉得你难受,所以他便也难受了。”
顾宝莛摇头,他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所以,小七,下辈子,要不要还嫁给我?”薄厌凉和顾小七再次洞房的时候,一面亲吻顾小七的泪痕,一面询问。
顾小七怕这货太骄傲,脑袋一扭,哼唧道:“才不要,下辈子,谁知道还会不会有比你好看的人。我要货比三家。”
薄厌凉眉头一挑,低声笑道:“晚了,蜀地结契兄弟的传说你听过没有?”
“什么?”
“传说蜀地有一对男子互相喜爱,然而结契之后,一方变心,另一个抑郁而亡,没过多久,变心的男子就被掏出了心,死在床上,从此任何在蜀地结契的男子只要变心和其他男子眉来眼去,总是倒霉得很,若是想要解开契约,也是会死人的,这契约被山神保佑,保佑的,可是生生世世。”
顾宝莛‘切’了一声:“我才不信。”
“我信。小七,我永远不会变心。”
7.意外
顾宝莛和薄厌凉在蜀地玩儿了两年,本还能继续住下去,却被京城一通加急信笺找了回去,信上说大洋彼岸的国王威廉近日海上操作频频,且经过探子得知,帝国与西洋周边国家有接触,仿佛是要合作干什么大事儿。
他家云辉揣测威廉是要和他们决裂,企图引领其他夕阳三国一块儿跨越大海,过来霸占中原。
顾宝莛当场没惊得嘴里的茶都给喷出来,威廉他太了解了,这些年来,他们还会互通信笺,言语之中,威廉都十分怀念当初和他一块儿画画拉小提琴的时光,还写了许许多多的英文诗,感时伤怀。
顾宝莛看他那些诗,总觉得威廉真是不愧为一个艺术家,艺术家就是吊,做什么都手到擒来,写诗更是充满美感。
他不相信这样一个斯文的艺术家会有一天拿起炮弹,但万事皆有可能!
他必须回去。
8.
回程的路上,少了三哥,多了六嫂。
六嫂很是个小家碧玉的女子,腼腆,温柔,从不大声说话,没有什么存在感。
路上接二连三的催促让顾宝莛也没有了游山玩水的乐趣,加急返回京城,一个月便抵达皇宫,入了上书房,和皇帝顾云辉碰面。
小皇帝两年不见,又高了不少,碰面会谈,皇帝顾云辉表示必须打,如果威廉当真要撕破协议,他亲自打。
顾宝莛怎么可能让云辉亲自上阵?
皇帝亲自打仗,那风险太大,但顾云辉搬出开国皇帝,搬出大皇子顾山秋,说所有的顾家男儿,都不怕风险。
顾宝莛依旧不允:“你真是疯了!我说不行就不行,曙国上上下下,这么多的能人义士,这么多打仗的好手,就连你义父也都还年轻,能够上战场,哪里需要你一个小娃娃去的?!真是胡闹。”
顾宝莛坐在椅子上说完这句话,说完就见站着的顾云辉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最后双手放在他的椅子扶手上,弯腰低头,凑得他很近很近,漆黑的眼里不见一丝亮光,低声对他说:“父皇,再让义父打,若是他死了,那边还好,若是胜了,这曙国的兵力可就全在他的手上,军中他的威信最高,就连二王爷都敌不过,这个,才叫风险。”
顾宝莛微微一愣,忽地不知道是为云辉距离自己这样近感到违和,还是为云辉防备薄厌凉感到心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云辉。”
皇帝缓缓眨了眨眼:“朕清楚,父皇你只需要在一旁看着云辉就可以了,你走的这两年,云辉很想你。”
就在顾宝莛眉头渐渐蹙起,觉得皇帝有点奇怪的时候,这种微妙的氛围又迅速因为顾云辉的起开和微笑消失殆尽:“父皇离开的太久了,一回来就骂云辉的感觉真好,太久没有被父皇念叨了,真想念呀。”
顾宝莛无奈笑着摇头:“你这叫皮痒欠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