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廷原本一直静静地听着,视线散落在虚空中某个不明的焦点,听着苏意然的近况,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动,也不插话。
直到听到小朱的这句话,他一下直起了身,看向小朱:“诊所,医院?他怎么了?”
小朱看到顾总紧张的样子,连忙说:“没什么大问题,顾总您放心,从医院的诊断结果来看,苏先生只是有些疲累,这才导致身体不适。”
“哦……”顾渊廷紧绷的脊背放松了下来,察觉到自己过于紧张的情绪,他捏了捏眉心,想到了什么,又问小朱,“诊断报告拿来我看看。”
“这……”小朱为难,“苏先生只是做了普通的小体检,没有诊断报告。”
顾渊廷皱了皱眉:“医生的电话给我。”
小朱还真没有准备这个,毕竟是个人都会有头疼脑热的,偶尔去医院很正常,他能想到询问一下苏先生的诊断结果就已经很不错了。
小朱请顾总稍等一下,打了个电话出去,等了一会儿,就要到了医生的联系方式,顾渊廷给医生拨了电话,示意小朱可以离开了,小朱连忙拿上文件退了出去。
医生是被院长交代过的,对顾渊廷没有什么隐瞒,一五一十地把苏意然的情况告诉了顾渊廷。
其实苏意然的情况很简单,医生每天诊治的病人那么多,对这种小病痛是记不住的,他还是翻了病历,才能告诉顾渊廷。
据医生说,苏意然没什么大事,只是最近总有些腰酸、嗜睡,之前去诊所看过,隔两天不放心,又来社区医院检查了一下。
医生解释,苏意然的情况,应该是由近期太过疲累导致的,因为症状太轻,连片子也不用拍,医生直接给苏意然开了几贴膏药,叮嘱他腰酸痛了就贴膏药,近期多休息休息,就让他回家了。
挂了电话,顾渊廷往后靠在椅背上,有些出神地看着天花板,感到几分不安。
不知道苏意然现在怎么样了,身体还难受吗?
他想到苏意然身体不舒服、脸色发白、紧皱着眉头的样子,有些坐不住了。
身体不舒服,怎么没有去大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呢?
顾渊廷不放心社区医院,他拿出手机想立刻联系苏意然,即将拨出号码的一刻,却顿住了。
他在干什么?
以什么身份联系苏意然?
顾渊廷怔怔地放下手机,感到几分带着茫然的隐痛,像是被钝刀子割肉。
和苏意然离婚后,他很快回了D国,回到他所熟悉的战场,也是他原本的轨道上。
他原本以为离开苏意然以后,他就会完全消除原主对他的影响,重新变成那个“正常”的他,一切都回到原本的轨迹上。
一开始,好像确实是这样,他刚回顾家,要做很多事,每天都很忙,常常从早上忙到深夜,根本就无暇去思考其他,他回到了以前的生活。
只是在夜深人静时,一个人躺在黑暗的房间里,会感到巨大的、难以填补的空洞,自己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空壳,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存在。
他几乎每晚都会梦到同一个场景,那是在民政局,他和苏意然填写了表格,分别在离婚登记申请书上签了名,向民政局递交了他们的离婚协议书,拍了单人证件照,民政局收回了“他们”的结婚证,给他们发了离婚证。
整个过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离婚后的种种安排,顾渊廷这两天已经和苏意然交代清楚了,苏意然或点头、或者回答“嗯”、“好”,除此之外,没有和他说过多余的话。
他和苏意然各自拿着自己的离婚证,走出了民政局,顾渊廷清晰地感觉到外面的冷风打在了他的脸上,竟然冰凉刺骨,让他打了个寒颤。
办理离婚期间,顾渊廷一直以为自己很清醒,被冷风一激,他的脑中突然清明了一瞬,又觉得自己之前脑中似乎很混乱。
或者,是清醒与混乱分割,他的“清醒”占了主导而已。
顾渊廷下意识地看向苏意然,苏意然正好这时也看向他,顾渊廷竟然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如果,如果苏意然请求他不要离婚,他或许可以……
或许、或许他可以……
顾渊廷甚至听到了自己乱了频率的心跳声。
“再见。”苏意然看了看顾渊廷,轻轻地说了一句。
说完,他最后看了顾渊廷一眼,没有再停留,转身就走了。
顾渊廷手里捏着刚办的离婚证,看到苏意然顺着民政局门前的直道一直往前,渐行渐远,然后在拐角处往左,再也看不见了。
一直到从他的视野里消失,苏意然始终头也没回。
……每当这个时候,顾渊廷都会从梦中惊醒,满头是汗,大口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