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铭寒只是听着耳边这几个一样的声音，脑子里都能想象出外面是个对他来说会有多混乱的场面。他关掉面前的网页，深呼吸一口走到了窗边。
应该是这里的窗户都是单面的缘故，哪怕俞铭寒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到他们那几张一模一样的脸了，外面的粉丝依旧没什么别的反应, 愣是蹙着眉又喊了一轮。
喊是不能让他们继续这么喊下去的，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这里过于热情追星的民风民俗，但俞铭寒最终还是拉开了这隔在中间的最后一层阻碍。
果不其然，之后的事就如俞铭寒所料的那样, 窗户一拉开，外面的那几个穿着最新款周边的粉丝眼睛一亮, 当即就喊着“俞哥”要冲过来。
看着眼前那几张一模一样的熟悉脸庞上都露出了相似的表情, 纵使早有心理准备，来这里还没到一天的俞铭寒还是心里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所幸他稳住了脸上的表情, 即便是如此也没让他的粉丝发现什么不对。
粉丝们踩着脚底下的小型飞行器, 一个劲地朝着俞铭寒窗前挤。好在星界万象早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在距离俞铭寒约摸两米处的半空刷得现出几道光柱, 于须臾间结成一道网。
与此同时，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出现，响在在场所有人都耳边：“警告，警告, 请勿在‘塔’范围内接近星界万象旗下的主播。如再靠进，违者将在粉丝见面会期间强制陷入沉眠状态。”
“卧槽，”有个粉丝骂了句脏话，然后将飞行器硬生生停在了那道网前，“垃圾星界万象，仗着自己手里有主播，居然这么威胁我。”
“要不是我俞哥还在里面，要不是我还要参加粉丝见面会，信不信我开着战舰过来。”
“星界万象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旁边的一个粉丝撇了撇嘴，很是不满道：“以前我说我要进入沉眠状态，他说不行不行，叫我一定得醒着。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了盼头，想要好好醒着了，他张口闭口，动不动就威胁说强制昏睡。”
“啧，谁不是呢。要不是之后还要醒着给我俞哥投票，我现在就要往前冲了。”对于同伴的话，说话的这个粉丝很是认同。他看了看眼前仿佛近在咫尺的俞铭寒，幽怨道：“现在这可能就是我这辈子离俞哥最近的一次了，以后说不定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他看向俞铭寒，一脸期盼道：“俞哥，要不你现在从‘塔’里出来？我带你出去逛逛，我们这有好多看着还挺不错的东西，俞哥你一定会觉得有意思的。”
说实话，就看先前那个负责接待的粉丝，俞铭寒就不是很敢出门了：“这就不了吧……”
虽然他知道这些穿着周边的粉丝都很喜欢他，但就看他们的这些周边，俞铭寒就清楚这些爱对他们这些外来主播来说，必然会因为用力过猛而显得过于沉重。
对面的粉丝闻言，眼神登时就暗淡下去了。有关系不错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一起玩什么的就别想了，万一俞哥离开了‘塔’后走在路上，突然被一些大佬开着战舰劫走了怎么办。”
“想想你我每个周边都有买，每场直播都有看，到时候被抽中的几率还是很大的。”他说着突然转头看向俞铭寒，配合着那道拦在两人中间的网，说出来的话越发像是在探监：“俞哥你就在里面好好呆着，等到之后粉丝见面会，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俞铭寒艰难地应了一声：“……嗯。”
但是那个被宽慰的人显然没有因为这番话便放松了心情：“可万一，我是说万一，要是俞哥他没有前三怎么办？”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显然他是说出了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去想的东西。
“没有万一，俞哥他一定能评上的。”最先对星界万象激情开骂的那个粉丝当即决断道。
可他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显然本人也有这方面的担忧。他看向俞铭寒，语重心长地说：“俞哥啊俞哥，你倒是不蒸馒头争口气啊。别人家的主播都已经在直播说拉票了，我看你直播间里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话音才落，远方一束靛青光骤然窜上天空，以那雾蒙蒙地看不清底色的天空为背景，绽出一个图案来。
那图案是一个人像，人像底下还写着“这里是逆袭打脸区主播闻星海，优秀的主播需要你们优秀的支持，请务必在评选当天穿上他的周边为他投票”这一段文字。
图案在空中保持了整整半分钟，这才化作花火溅落开来。零星的光点带着拖出来的尾巴朝着这个方向飞过来，有一点甚至溅散开，溅落到了俞铭寒的手背上。
然而奇异的是，这点光在落在俞铭寒手背上的瞬间，就像是水融入大海一般，彻底没入了他的手背。与此同时，一个陌生的男声带着抑扬顿挫的语调响在他耳边：“这里是逆袭打脸区主播闻星海，优秀的主播需要你们优秀的支持，请务必在评选当天穿上他的周边为他投票。星界万象商城内周边仅需199荣耀点，不来支持一波么。”
俞铭寒对面的那些粉丝看着眼前的这个广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多半是听着他们主播说帮忙拉票，脑子一抽选了这么个法子。不然就按以往安利的路数，多半只会局限在在星界万象官网论坛里。
“别人家的主播都已经开始想着之后的比赛了啊，俞哥，你看看你……”说话的粉丝说着，转头去看俞铭寒，见对方还在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背，最终话只说到一半，对自己那没一点宣传想法的偶像失望了。
“嗨，我们俞哥一直都是那么低调的人，你居然还指望他。再说，他要是哪天这么做了，我觉得你反而要开始觉得不习惯了。”旁边的粉丝一副了然的样子，边笑着说边从空间纽里掏出来一个炮筒状的仪器和一些零件，“打广告这种事情，又不是只有他们会。俞哥虽然不说，但我们也能主动帮他啊。”
有人见状，试图制止：“这样不好吧，万一曝光太多，引起路人恶感怎么办？”这一看，就是一个饭圈混得不错的坎卡拉人。
“怕什么，不喜欢的路人肯定又不买周边。会买周边追直播的看到这个，心里想的肯定是自己也要放一个给自家主播做宣传，这个放了也不碍事。”那个粉丝一边现装机械，一边和同伴解释道。
同伴：“……那你放什么广告，放个寂寞么。”
“这不是想着万一么，万一他们看到了想要支持我们俞哥呢。再说，我们和张嘴就叫人买周边的他们又不一样，我们这是有偿的。”他说着把改装好的炮筒放下，点开虚拟屏往里编程。
同伴：“有偿，你打算掏荣耀点给他们买？我天，赚荣耀点要干那么多事，你这不会崩溃的么。”
“不是这样有偿。”可能是程序简单吧，他编程的速度很快，短短几秒就把东西完成拿在了手上。
将炮口朝天，一束光迅速窜向天空。俞铭寒的脸被光束绘出，底下是一行字——这里是美食区主播俞铭寒，请大家务必支持他，事后进入前三得以进入虚拟位面，出来了我请你们吃全世界最好吃的红烧肉！
“是这个有偿。”他笑笑，放下手里的炮筒。
周围的同伴都很惊异地看过来，有一个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会做转换器？”
“会，”这个说着有偿的粉丝沉痛道，“为了能更快赚到荣耀点，我连上了公共网专门学习研究过的。”
旁人惊叹道：“哇，你这追星追得厉害啊……”
“哪里哪里，就还行吧，比不过我那个追星追进了星界万象的朋友。”
远处，一栋看着格外像俞铭寒在以前做全息游戏——美食街时手绘出来的前卫的官方建筑里传出来一个声音：“屁，红烧肉虽然好吃，但全世界最好吃的是八宝鸭！”
“guna，不是红烧肉也不是八宝鸭好么，是麻辣小龙虾！你们这些不识货的！”另一边，一个声音跟着在不远处传了出来。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
眼看着“塔”附近这片能收到广告的区域像是都要吵起来的样子，这边踩着小型飞行器飞在俞铭寒窗边的粉丝个个肉眼可见的激动。
“稳了稳了，反应这么大，这波真的稳了，还是我们俞哥最争气。”说话的粉丝看着“塔”附近吵吵嚷嚷的建筑群，转头激动地看向俞铭寒，“俞哥，回头我再去买一个系列的周边，这次一定能拿到限量版周边，和你一起进虚拟位面。”
俞铭寒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类似于“偶像开心于粉丝支持”的反应，旁边就有人面带担忧地问了：“现在也就是看着人多，或许是鱼粉可能都住在这一片。万一别的区没什么鱼粉，最后还是没选上怎么办？”
“那没办法了，”之前说着要再买一套周边的粉丝冷笑道，“那我只能想办法呼吁其他鱼粉一起上公共网学习搞研究，看看能不能在投票结束后组团把俞哥从星界万象手里劫过来。”
“毕竟我都看着俞哥他这么过来参加活动了，我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他走掉。星界万象用备用系统的时间也不多，错过这次以后估计就再也不可能追踪到俞哥的信号了。”
其他粉丝纷纷赞同道：“有道理。”
旁边的俞铭寒：……
俞铭寒：你们这么当着我的面说这样真的好么。
第二百二十九章
应该是能和喜欢的主播隔着一道网、中间空着两米见面聊天的信息也足够吸引人,在那之后,俞铭寒又和不少穿着他周边的粉丝进行了几次仿佛探监般的“粉丝见面会”。
有一些穿着旧款周边的粉丝可能是没氪够金，自知没机会在官方粉丝见面会上被选中，他们来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子要在自家主播窗边住下的气势，俞铭寒花了不少功夫才把人劝回去。
最后事况愈演愈烈，眼看着“塔”周围都已经密密麻麻遍布着来看心爱主播的粉丝的飞行器,官方也担心这样下去会让粉丝失去新鲜感,影响到之后的粉丝见面会，最终下了通碟,表明之后再有人靠近“塔”和星界万象旗下的粉丝搭话,无论是谁一律直接强制沉眠。
碍于主播还在星界万象手上,他们最终抑制住了“组团推塔”的念头,并远离了“塔”内的主播,只是那给主播拉人气的广告一直都没消失，仍旧整日整夜地开在天空之上。
……
日子很快就到了官方公布的粉丝见面会的那天,俞铭寒在早一天的时候便已收到了消息。他按着消息里的要求提前收拾好自己,在房间里等待官方的通知。
“咚咚咚。”在距离官方通知的粉丝见面会开始的前一个小时，俞铭寒的房门终于被不紧不慢地敲响了。
俞铭寒走过去打开门,门外是一个飞在半空中的圆球形机器人：“美食区主播俞铭寒，您好，我是负责在之后接待您的人工智能,编号0629。关于之后的行程，将由我来负责为您解说。同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将与您一起等待活动的开始。现在，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进入的权限。”
俞铭寒把门拉开并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出一条路：“行，请进。”
圆球形的机器人飞进俞铭寒房间，待俞铭寒关上房门后，0629人性化地清了清嗓子以求吸引俞铭寒的注意，在看清楚对方确实已经开始认真听后，这才开始解说道：“美食区主播——俞铭寒，您好，这次的粉丝见面会确认将于一小时后、也就是九点整正式开始。一小时后，官方将会实时统计周边使用率确认票数排名，并用大致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通过各项数据统计出排名前八的粉丝。而在这十分钟内，各分区排名前三的主播将通过‘塔’内每层楼的传送点，传送至星球地表的独立会场开始直播。在直播中，您要给选出的粉丝分发周边，并在之后共同进入独立于网路存在的虚拟位面。”
“当然，出于节能等各方面的需求，排名非前三的主播也将进入沉眠状态，请随时做好昏迷并在下一秒醒后进入新位面的准备。以上，便是这次粉丝见面会的大致流程。”0629顿了顿，问：“请问对此，您还有什么别的疑问么？”
“怎么说呢……”回忆自己看到的那群粉丝一个比一个疯狂的想法，俞铭寒迟疑地问道：“会场安保性如何？会场独立布置在地表，到时候是否会有其他粉丝在场外引起混乱？”
……俞铭寒觉得自己都能想到自己在防护罩内给粉丝颁奖，防护罩外一片枪林弹雨的场景了。
要他说，要办还不如在这办，毕竟就看以前观众动不动就说“炸星界万象”的言论，最安全的估计就是星界万象大本营的这座“塔”了。
别是到时候前八的粉丝还没进来，就被外面围着的人给打晕过去了。
“放心，会场专门独立设置于星球地表，虚拟位面也独立于星球网络。”0629解释道：“被选中的粉丝将通过特定的线路传送入‘塔’，届时所有通往星球地表的出口都将被封锁，只留下能作为天然通道的‘塔’。同时，本次虚拟位面共同直播时间为十天，在星界万象工作人员的保护下，我们预计也将会在虚拟位面的密匙被破解前，结束本次直播。”
如果最开始还当这一句“星球地表”仅是出于人工智能用词上的严谨，那么当等俞铭寒听到这里后，总归是发现了不对劲。
俞铭寒问：“星球地表如果算是独立的地方，那我现在呆的地方是……”
“是星球内部。”0629给出了答案。
……
“请所有人都做好准备，投票将于三分钟后正式开始统计。”耳边，一个声音如是说道，声源仿佛就站在房间内的不远处。
在知道了坎卡拉人那看着古怪的打广告方式后，俞铭寒对这些事心里都大概有了数，算不上有多好奇了。他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着那不长的三分钟过去，等待最终的结果。
三分钟不紧不慢地过去，在时间准点到九点整后，原本飞在他不远处、一直安安静静的0629突然发出了声音：“恭喜美食区主播——俞铭寒，您在本次投票中共获3572票，位居美食区第一。”
“恭喜您。”0629用带着激昂语调的声音把话说完，随即还附带上了一段颇具鼓励意味的掌声。
……3572票……怕是星界万象里签约的主播也都不止这个数吧。虽然在以前看后台的观众数就有这样的预感，甚至还曾一度以为自己就是个扑街主播挣扎于被解约的边缘，但没想到这颗星球上的情况居然还真就是这样。
俞铭寒看着这个数字，觉得自己此时实在难以产生那些类似于自傲的情绪：“……谢谢。”
“这是应该的。”0629清了清嗓子，“主播俞铭寒，请您在之后跟随我，一起……”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轰”的巨响。随即，原本射进房间内的阳光尽数被遮挡，耳边也只剩下一些类似于枪械打在坚硬物体上而发出的“啪嗒”声以及一些讨论声。
“啊啊啊！垃圾星界万象，我特么也想要限量周边啊。”
“凭什么把会场设置在地表，我要求看现场！”
“冲啊！反正投票也结束了，没拿到名额事后也能看重播，万一攻破‘塔’了就是我们赚了！”
俞铭寒猛然转头看向窗外，视线里是一艘战舰的外壳。伴随着窗户映射进来的阳光处于光与影的轮换间，他还看到了不少机甲、战机以及飞行器一边从内发出叫喊声一边操着武器往“塔”上撞。
像是挣脱牢笼没了束缚的野兽，他们撤下了原本的乖巧伪装，露出了原本狰狞的面目。
……三分钟前的通知音不仅是让主播做好时刻沉眠的准备以及提醒观众预备投票的提示，那还是在做出预警，让“塔”内所有人都做好迎战准备。
——尽管有着形式上的不同，但这里的坎卡拉人或许和那些热衷于找所有星系麻烦的塞缪尔人一样，存在着本质上相同的混乱。
0629应该是早早就预料到会有如今的这个情景，它等着窗外那一批进攻者因为陷入强制沉眠而留出的片刻安宁，迅速把说到一半的话加快语速说完：“请您在之后跟随我，一起通过传送点到达地表。”
“好。”俞铭寒起身，以窗外重新出现的枪炮声和叫喊声为背景音，跟着0629冲出了房间。通过走廊尽头的传送点，俞铭寒到达了只属于他一人活动会场。
星球地表的阳光和星球内部没什么去别，唯一不同的就是“塔”附近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建筑全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便是会场外的郁苍树林。
他到的时候会场还没有布置完全，不少半兽人形态的机器人还在布置会场，把俞铭寒的名字和人像喷涂到会场里的展板上。
等着原本只是半成品的会场被布置完全，会场上所有布置工作的机器人尽数消失。
0629看着除了他们便空无一人的会场，让俞铭寒走到会场中央：“随后，您的粉丝将出现在这里，请给他们颁发限量周边并进行鼓励，同时给予包括且不限于语言或是肢体上的奖励。”
0629话音才落，俞铭寒身边突然“刷”地出现了八具闭着眼睛站着的躯壳，那张脸和现在的他真的是一模一样。
……所谓的限量版周边，就是在最开始他还尚未成为主播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