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桌的左前方有一个类似锅子一样的铁锅,用于烧纸钱。
将买来的纸钱和念佛柴放在铁锅中点燃,按照辈分从大到小对着北面祭拜祖先。
传统习俗在现代越发淡薄,他以前生活的城区很少有人进行传统的祭祖仪式,都是年前摆些酒席,年后直接报团旅游,浓浓的年味也淡了不少。
但刚才一路上走来,几乎家家户户都敞开大门,祭拜先祖,这年味一下子扑面而来。
葡萄酒喝一点儿吗?
他取出之前酿的葡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味道还行,有些甜,酒精味不重,小星星应该会喜欢。
果不其然,夫郎就着他的酒盅轻抿一口,而后自己抵着酒盅一饮而尽:好喝,又甜又香!
小甜猫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视线盯着那一坛葡萄酒,露出渴望的眼神。
陆一鸣没让人多喝,虽说葡萄酒的酒精浓度不高,但也是酒,就这人的酒量,他可不敢现在让人喝上头。
否则错过了除夕夜守岁和点头香,这人明儿得生气了。
裴星的视线黏在葡萄酒上,陆一鸣凑近问道:真的这么好喝吗?我刚只喝了一小口,好像没有品出什么,夫郎愿意让我再尝一口吗?
裴星没有多想,夫君酿的酒,当然可以喝,他给陆一鸣倒了一杯:夫君喝。
知道某人没反应过来,陆一鸣的手轻放在他的后脑勺,不允许这人逃离,他整个人俯下身去,打开这人的牙关,尽情品味这醇香的葡萄酒。
良久,将人亲得软在怀中,陆一鸣才开口描述道:确实如夫郎所言,又甜又香。
说着还砸吧砸吧嘴,大有继续下去的意味。
裴星放置在他胸前的手轻轻推拒:夫君,该吃年夜饭了。
他们来拿酒本来就是为年夜饭添一些彩头,没想到两人在酒窖耗费了好长时间,阿爹和阿娘都要起疑了!
陆一鸣抬头瞥见正打算叫他们的陆母,朝她点点头,表示就来,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小夫郎的肩膀,将这坛开封的葡萄酒放进背篓,开始往上爬梯子。
回到灶房的陆母朝陆父叹气,突然提议:当家的,要不我们再要一个吧?
陆父很是诧异,刚才这是看见了什么让自己的媳妇儿有这般感言。
说什么呢,都快当祖母的人了,你这身体也吃不消,受这个罪做什么。
陆母也是被两人的黏糊劲给刺激的,心血来潮,真要个孩子,哪有这个脸,指不定星哥儿肚子里都快有了。
我也就说说。
见两人从酒窖出来,这个话题自然没人再提及,陆一鸣也不知道自己差点多了个相差二十几岁的弟弟或者妹妹。
这是新酿的葡萄酒,娘你尝一尝,夫君酿的,可好喝了。
裴星献佛般给陆母满上,偷偷给自己又续上一杯,端着酒盅喝得急,生怕陆一鸣会把酒盅夺走。
不和你抢,喝慢点,吃点下酒菜填填肚子,还能再喝两杯。
酒盅不大,喝三五杯到不至于会醉,便满足这只笑弯了眼的小馋猫吧。
陆母和裴星喝红酒,陆父和陆一鸣喝的则是米酒。
酒过三巡,父子俩好久没说过话,趁着年关,陆父询问一番他的武科考进度。
始终不过问,他们怕陆一鸣觉得他们对他不重视。
五年终究是一个坎,他们不曾参与儿子的成长,现在雏鹰早已成长为雄鹰,老鹰虽然无法在他展翅高飞的给予帮助,但为人父母,该有的关心还是必不可少。
担保人选可定了?
陆父与陆一鸣碰杯,学业上的东西他们不懂,但一些其他琐碎的事情他们还是能关心一二。
嗯,今日定下,初八去镇上填结保证明。
那就好,银两是否够用?不够的话,你尽管同我们说,你给我们的钱,我们一直存着,平日里也不需要多大的开销。
陆父算是沉默寡言的代表,这会儿是喝的酒多了,话也变多。
爹,我和小星还有二十几两呢,足够了。
说起去参加解试的事情,陆一鸣趁机将想要带上裴星一起的打算说出来:爹,娘,我这次去带着小星一起。
脸颊有些红润的某只小兔子陡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停下一点点舔葡萄酒的动作,转头直愣愣看着夫君,有些呆滞。
夫君,要带去江州府?
这,陆母和陆父对视一眼,陆父疑惑,这可以带家眷吗?
被全家注视的人淡定地说道:嗯,与我担保的人会带小厮前往,我带着夫郎并无不妥。
陆父陆母脸上的担忧一览无余,只有裴星悄悄牵上他的手,紧紧握住,一切尽在不言中。
见两位当事人情投意合,做长辈的不会自讨没趣,陆母没说的是,要是路上星哥儿有了怎么办,但想到陆一鸣回来四个多月了还没动静,又觉得应该没这么快。
哥儿本身就不容易受孕一些,两三年的常有,小夫夫俩都不着急,他们自然也不会着急。
趁着陆母洗碗的间隙,裴星拉着陆一鸣直奔两人的卧房。
夫君真要带我去江州府?
被刚才那一吓,裴星是彻底酒醒了,脸上的云霞也消失不见,这会儿正一眨不眨仰视着他,满脸期待。
自然,为夫有未兑现的承诺吗?
裴星不假思索地摇摇头,夫君一言既出,必定说到做到。
他先前以为要与夫君分离两个多月,整日想和夫君多待上一些,但又不敢打扰他温习功课,实在难熬。这会儿听闻能一直同夫君在一起,怎能不欣喜若狂。
前几日一直盯着我,是不是因为我要离开,盘算着多看我几眼?
裴星睁着大眼,原来夫君知道他在偷看!
陆一鸣将这人抱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想起一件事,他还没向夫郎讨要那个吻。
一张纸的惩罚,夫郎还记得吗?
他自然记得,只是这几日夫君繁忙,他还以为夫君忘记了。
陆一鸣见人还记得,自然地背靠在太师椅上,活像是个大老爷,等着夫郎的服务。
别说,挺期待。
昏暗的灯光下,那刚刚消退的红晕再次浮上脸颊,不施粉黛却胜过浓妆艳抹,让他恍惚想起那日洞房花烛夜,夫郎也是这般坐在床头等他。
他的眼眸变深,体内翻涌着热流,感觉酒劲有些上头。
裴星原本就坐在他的大腿上,两人离得近,他能清楚地看清这张脸,此时因为羞涩而煽动的睫毛,一点一点轻轻拨动他心中的弦。
对方闭着眼靠近,唇瓣未触及他的嘴角便远离,与他对视两秒,突然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才敢将唇贴上。
这吻并不深,不能说是吻,只是贴合在一起,最后用舌尖舔了一下他的下唇。
陆一鸣扣住他的后脑勺,都送到嘴边了,他不叼回去吃,对不起他的耐心苦等。
直到裴星拽着他前襟的手微微颤动,他才将人放开,怀中人软弱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深喘着气。
陆一鸣替他顺了顺后背,颇有些给大型猫科动物顺毛的既视感。
夫郎这么久还没学会换气,定是为夫教得不好,平日还是得多多练习。
裴星的呼吸一顿,略有些急促,陆一鸣觉得肩头的重量增加了,知道这人怕他再来一次。
害怕归害怕,小家伙在他肩头轻轻嗯了一声,即使声音再小,他也听见了。
陆一鸣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但没动作,只是将头搁置在对方的肩头,抱着人轻轻拍了拍,等它自己消下去。
起吧,该去守岁和烧头香了。
往年守岁基本都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瓜子、蜜饯等守着蜡烛,等待子时的到来。
今年不同,他们围坐在壁炉前,暖和得多,能吃的能聊的也多一些。
寒冬腊月,放眼望去灯火通明,每家每户都在守岁。
子时一到,陆一鸣和裴星左手拿香,右手拿蜡烛,跟上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在黑暗中行走,往居水镇郊外的大隐寺去烧头香。
寺庙中香火萦绕,正殿处有住持和其他僧人在诵经。
两人点了六炷香,为两辈人祈福,点香时火旺一些,这是陆母特意嘱咐的,寓意香火旺盛。
烧香后选取要拜的菩萨磕头祈福,裴星选取送子观音,而陆一鸣只是拜了大殿中的菩萨。
闻着浓浓的檀香味,听着诵经声,陆一鸣注视这一座微笑的大佛,真心参拜。
感谢上苍让他遇见他的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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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躺在床上,陆一鸣将昨日之事说与裴星听,只是省去自己被人雇杀的事情,他并不想让对方担心。
吃惊吗?
嗯!惊心动魄,外面好危险,不过,裴星闪着崇拜的眼睛,捂嘴直呼,夫君好厉害!能在发狂的马下救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裴星还是有隐隐担忧。
陆一鸣朝着裴星一点点靠近,压低嗓音说道:那来吧。
被压倒的裴星一脸困惑。
嗯?来什么?
很快裴星再也无法思考其他事,心中的担忧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唯一闪过的念头便是,原来夫君说的是这个吃惊。
陆一鸣将被褥盖上,人生三大喜事之一,滋味确实不错。
彻夜未眠,也算是变相守了岁。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万了肝疼
蠢作者弱弱求一求评论和营养液~
第47章 (捉)
初一两人没睡多久便被外头的爆竹声吵醒, 一整日几乎什么都没做,就在床上躺着补觉。
初二恢复精力的小夫夫俩早早起床,背上年货前往薛阿爹家。
这是传统的姑爷节, 前往娘家拜访岳父岳母。
两人坐着村里前往镇上的顺风牛车, 今个儿访亲的人多,这路上都是互相走动的人。
与这乡土气息不相符合的,是一辆精致的马车,从居水镇上的方向缓缓驶来。
窗帷半开, 一只带着玉镯的纤手放置在窗架上, 与陆一鸣他们擦肩而过时,他正好瞥见里面的三个人。
一个东张西望的粉衣小女童坐在一位穿着锦衣罗裙的女子身上, 身旁是一位留有短须的书生, 正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望向窗外。
陆一鸣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正好对上一旁夫郎探究的眼神, 他揉揉对方的小脑袋:别多想。
这是从镇上回村拜年的宋妍一家,刚才擦身而过时对方还睨了他一眼,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裴星摇摇头,夫君看他和看宋妍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以前他封闭自己, 不敢多想,现在却不怕这些。
因为他相信夫君。
没有再看马车远去的方向,他拉下头顶这只温暖的大手, 将自己有些冰冷的左手握成拳放进去, 坦然正视陆一鸣。
后者伸出另一只手将人挪到他的身旁, 自己则坐到牛车前进的风口,替处于下风位的人挡风。
全过程两人没有说一句话,却有说不出的默契。
夫夫肩并肩贴着, 陆一鸣是想将人抱在怀中的,只是这人群攒动,怕夫郎因此被人说闲话,暂且放弃这一行为。
他紧了紧夫郎头顶的斗篷连帽,视线落在那几缕舞动的发丝上,花钱的想法再次涌出,或许该买一辆带舆的马车,挡风挡雨,夫郎无需受这个罪。
他将想法说与裴星听,不出意外的,对方并不赞同。
再过不久夫君该去江州府,这儿水路好走,我们坐船的,用不着马车。
陆一鸣思忖半晌,按捺住萌生的念头,近期他们确实要一直奔波,等一切安顿下来再买不迟。
大荆国并未设立武童生和秀才的称号,解试上榜的武生直接成为武举人,可在六月份报名省试,亦或是不再往上考,择优选取武举人到地方任命,比如居水镇的县尉便是武举人出身。
一般来说进士出身,如若授予官职,基本都是天子脚下,由皇帝直接授官,而其余未受官的进士和举人,统归兵部所管。
与文科举不同,武科举由兵部主持,文科举则是礼部举办。
在时间上略有区别,文科的省试一般放在第二年开春,省试与殿试安排在同一年,而武科省试在九月,殿试是来年三月。
武科举门槛本身就比文科举高上许多,单从地位和财力上便淘汰了一大批人,与文科考相比,人数少了一大截,完全没必要再多一场考试。
朝廷的武职官员大多都是世袭或者荫绅子弟,从官学和民间选拔上来的也不过是人才补充,职位当然也要少许多。
民间的考不过官学的,官学的比不过家中有武官的,自然而然,普通老百姓报名的人就少。
就算是姜润山也是家中有人在京城当值,作为荫绅子弟考取功名的。
还有前日结识的冯廷玑,虽说县令的官职不大,但其子可上江州府的官学,考取功名相对容易一些。
陆一鸣学习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解试上榜没问题。殿试一甲二甲或许无法达到,但考取进士的把握还是挺大的。
武进士都无法考取,让他这个有外挂的末世大佬的脸面往哪里搁?
事情一旦做了,那便要尽力去完成,虽说他无意在京城当值,但地方官也是科考成绩优异的人更容易获得。
想到这,他从原身记忆中调出一件事,大荆国实行流官制度,朝廷任命的官员,上至郡国守相,下迄县令、长、丞、尉,均不允许用原籍人员。
如若他做地方官,不能在居水镇内,甚至不能在江州府内,这也是个麻烦事。
将来的事情无需现在苦恼,眼下他连解试都未开始。
陆一鸣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和自己头发较劲的某只兔子,对方两只眼睛盯着那几根被风吹起的发丝都快成了斗鸡眼。
实在看不过去,他伸出手替人别到耳朵后,笑着说道:做眼保健操呢?
裴星无辜地看着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无事,陆一鸣捧起他的两颊,用手揉搓,说小星可爱。
裴星才不相信夫君所言,这定是在糊弄他,欺负他有些事情不懂,比如夫君有时不经意间说的手鸡、飞鸡,甚至夜间说的安全套等,明明煞有其事,问起来却一声不吭。
还不是欺负他没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