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岩却不听哥哥的话,嚷嚷道:“你们先吃,我还没做完呢!”他正戴着厚厚的皮手套,捧了一大堆雪在那里堆奇怪的东西。
安泽疑惑地问:“哥哥,安岩在做什么?”
安洛说:“他在堆雪人。”
“雪人?”安泽中文不好,不知道“雪人”是什么东西,疑惑地看了眼安岩在堆的四不像,问道,“雪人都这么难看吗?”
“……”安洛没有回答。
安岩听了很不高兴,冲安泽叫道:“安泽你好烦!谁说我堆的雪人难看,你眼睛有毛病啊!”说着就捏了一个雪球,扔过来打安泽。
安泽被雪球砸中,厚厚的大衣上顿时沾了一大片雪花,他倒也不生气,也不跟安岩吵架,只是好奇看着安岩堆的那个四不像,很认真地说:“真的很难看。”
安岩又要捏雪球打他,安洛挡在安泽的面前,伸手把安泽衣服上的雪花轻轻拍干净,皱着眉看向安岩,说:“安岩,别欺负弟弟。”
安岩撇了撇嘴,扭头走了。
***
晚上的时候,家里来了很多客人,周碧珍和安郁冬忙着招待客人,四个小孩子就被赶到餐厅去单独开了一桌来吃饭。
在法国拿惯了刀叉的小安泽对于“筷子”这种餐具很不适应,夹菜总是夹一半就掉到桌上,安岩很嫌弃地说:“好笨啊!”,安陌一直自顾自低头认真吃饭,作为几个孩子中最为年长的大哥,教弟弟使用筷子的重任自然落在了安洛的肩上。
这个刚刚从国外回来的小弟弟什么都不懂,而且好奇心强烈,身为长兄的安洛对他也多了份关心,看他非常艰难地跟一根青菜做斗争,安洛终于忍无可忍,抓住他的手,亲自教他:“拿筷子要手指分开的……这样拿……明白了吗?来,你试试看。”
“哦!”安泽学着哥哥的动作握筷子,很快就学会了,成功地用筷子夹起一根青菜,开心地放到哥哥的碗里,说,“明白了,谢谢哥哥。”
安洛觉得这个弟弟很可爱,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说:“乖,不用谢。”
***
那个时候,安郁冬还住在距离市中心较近的小区里,四室二厅一百多平米的房子,之前跟三个孩子一起住并不显得拥挤,可现在安泽和他妈妈回来,夫妻二人加四个孩子,卧室自然就不够用了。
送走了一批客人之后,周碧珍在卧室里整理行李,安泽跑去洗澡了,安郁冬开始发愁卧室的安排问题。
本想让安泽和安岩睡一间,他俩毕竟是亲兄弟,比较熟悉,可安岩似乎并不喜欢弟弟,很早就跑进卧室里把门给反锁了,安陌毕竟不是亲生的不好勉强他,安郁冬只好跟大儿子安洛打商量:“小洛,今晚让弟弟睡你的房间,好不好?”
安洛轻轻皱眉,显然不太乐意。
安郁冬继续哄他:“我知道你讨厌跟人亲近,可家里卧室不够用,安泽又七岁了,总不好让他跟爸爸妈妈挤一张床……就这一周时间,让他跟你睡,下周我们的新家就装修好了,到时候卧室随你挑,好吗?”
安洛沉默片刻,这才点点头说:“好吧。”
洗完澡出来的小安泽被父亲带到了哥哥安洛的卧室门口,“安泽,今晚就在这里跟哥哥睡,哥哥晚上要写作业,你不要调皮惹哥哥生气。”
安泽懂事地点头,“哦,知道了。”
推开门走进卧室的时候,安洛正坐在写字台前写作业,暖黄的台灯照射下,他的皮肤显得非常白皙,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处投下了一圈淡淡的阴影,偏薄的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透着一丝不容接近的冷漠。
安泽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子,他突然觉得,在法国认识的那些金发蓝眼的顽皮小孩,跟面前的哥哥比简直是丑死了。
小孩子总是喜欢亲近漂亮的人,安泽虽然也很想亲近哥哥,可安洛一直冷着脸,安泽也不好意思去打扰正在认真写字的他,只好乖乖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低头写字的侧影。
察觉到小孩子认真的目光,安洛抬起头来,疑惑地问:“你在看什么?”
安泽指了指桌上的本子,“哥哥写的字很好看,是中文字吗?”
安洛问:“你不会中文?”
安泽点头,“只会说,不会写。”
安洛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忍不住道:“哥哥教你写,好吗?”
安泽立即点头,“好。”
安洛拿起笔想在纸上写字,却发现笔刚好没墨了,沉默片刻,回头看着安泽说:“来,伸手。”
安泽乖乖伸出手,安洛便用食指在他的手心里慢慢写下了两个字。
“安……泽……你的名字是这样写的,看清楚了吗?”
安泽摇摇头,很诚实地答道:“没有。”
安洛又一笔一划地重复了一遍。
安泽点点头说:“看清楚了。”然后拉过安洛的手,在他手心里认真地写下了安泽两个字,认真地问:“哥哥,我写的对吗?”
“对……”安洛非常惊讶,这个弟弟实在太过聪明,记忆力也极好,“安泽”这么难的两个字,从来没有学过汉字的他居然只看两遍就记了下来。
“哥哥,你的名字怎么写?”安泽又问道。
“是这样写的。”安洛回过神来,在他手心里又写下了一个“洛”字。
安泽很快就学会了,一边重复着写了一遍“洛”字,一边好奇地说:“哥哥,我们的名字很像,左边都有三个点。”
安洛说:“那是三点水。”
安泽疑惑道:“三点水是什么?”
安洛说:“就是……汉字的偏旁部首。”
“偏旁部首是什么?”
“……”真是个问题儿童。安洛觉得跟中文基础为零的小孩交流这种问题实在很困难,于是转移话题道,“不早了,快去睡觉。”
“哦。”安泽很快就爬上床去乖乖躺好,盖好被子之后,见安洛还不过来,又探出头问,“哥哥不睡吗?”
安洛沉默了一会儿,走到床边,上床躺好,顺手关掉了灯。
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七岁的安泽和十岁的安洛并肩躺在不大不小的床上,安泽刚刚回国,时差倒不过来,一直睡不着,却因为害怕吵到哥哥而不敢动,只默默地躺在那里发呆。
安洛刚开始似乎不适应身边有人,后来却因为困意来袭而睡着了,他好像很怕冷,睡着之后,就习惯性地把被子整个卷了过去,把自己包得跟粽子一样。
安泽的被子突然被哥哥卷走,有些疑惑地开口道:“哥哥……我的被子……”
睡着的安洛根本不理他。
安泽想拽一点被子来盖,可安洛却裹得很紧,安泽扯半天还是扯不到一点被角,只好委屈地蹭到哥哥身边,伸手摇了摇他的身体,“哥哥……被子……”
安洛睡梦中似乎听到有人在耳边嘀嘀咕咕很是烦人,伸手往后推了推,“别吵。”
“……”安泽被推到床边,差点滚下去。
不敢再吵他,可实在是冷得受不了,安泽只好又蹭了过来,伸出手,把哥哥连同被子整个抱住,像是抱了个大抱枕一样来取暖。
***
次日早晨,一夜没有被子盖的小安泽被冻感冒了,高烧不止。安洛出于内疚,一直在他的身边照顾,守了他一整天。
安泽从高烧中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床边一脸关切神色的哥哥。
他用非常温和的声音说:“醒了吗?身体感觉好些没有?”
他探到额头上的手,有种令人舒适的凉意,那是安洛特有的偏低的体温,也是从那天开始,这种微凉的温度,清晰地留在了安泽的记忆里。
见安泽发呆不说话,安洛又起身倒了杯水,把安泽从床上扶起来,递到唇边说:“来,先喝点热水,喝完了我去给你拿吃的。”
安泽在法国生活多年,身边没有兄弟姐妹的他,在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习惯了自娱自乐,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此时,坐在床边关心着自己的哥哥,让安泽觉得特别的温暖和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