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信心满满,没有读懂皇帝的别有用心,急不可耐地将这个消息散布了出去,震惊朝野。皇帝痛心疾首,想做一些东西来挽回,却被信王一次又一次地打乱。
案件进入三法司会审,嫌疑犯人审到一半,太子便坐不住了,以信王恶意污蔑、恶意反目的理由举起了反棋。
一旦举起反棋,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罪过了,皇帝再饶恕,也是堵不上天下人的悠悠众口,他必须要派出武力讨伐,不然难以服众,就是天下人反他了。
皇帝心力交瘁,心中也对信王爱不起了,明褒实贬,彻底将他从继承皇位的名单上划除。这些外人自然是看不出,但作为内宫太监总管的李奎就另当别论了。
他在信中写道:皇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梦中常唤太子乳名。叫起信王来,又凶又狠厉,似是仇人一般。季王殿下此时还不宜出头,需与太子胶着,举步维艰,方能唤起皇帝恻隐。皇帝爱太子,更爱皇位,太子没了节制,必定出格,父子成仇,指日可待。
徐江菡的目光落在父子成仇这四个字上,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脑中已然开始算计着什么。二人终将成仇,只是时间长短问题,而她要做的就是推波助澜,加速二人成仇的时间。
太子此番造反,更是联合了海倭,全然不顾民间疾苦,可谓是丧尽天良。倭寇从东南沿海一带袭击,福建一带战事吃紧,皇帝封信王为威武将军,让他带领朝廷五万大军入东南抗击。
信王天真地以为只要打赢了这场战,皇位非自己莫属,殊不知皇帝根本没想让他活着回来。
皇帝仍想劝降太子,夏霖熙带着六扇门的精锐也去了东南。若有紧急,她会带人志愿季州。
阿菡。徐江菡看信看得入迷,不知季王翻了个身,没寻到她,开始嘟囔起来。
徐江菡看着季王这将醒未醒的模样,忙问她怎么了,季王哼哼唧唧,也没啥事儿,就是想要佳人在怀,亲亲抱抱。
好,这就歇息了。徐江菡吹灭烛灯,入了榻里,拉过被褥,将二人捂得严实。
季王的脑袋挪了挪,搭在徐江菡肩上之后,便蜷在徐江菡的怀里睡着了。
一夜香甜无梦,季王睡得很沉,倒是徐江菡心思重些,夜里醒了好几次查看季王还在身侧否。这人,一觉醒了,又想起好多事没做,只怕是要奔去折腾她那些机关器械,要是她发现晚了,拦都拦不住。
天刚蒙蒙亮时,二人都睡得很沉,一声巨响将二人从睡梦中拉了回来。
二人睁眼,四目相对,异口同声朝外头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外头传来侍卫慌张的声音:禀王爷王妃,这好像是大炮的声音,反贼反贼是不是攻进来了?
第112章 太子反了(五)
太子的兵这么快就来了?季王脑子一下子清醒,嘴里小声嘀咕一声,眉头紧皱,掀开被子便要往床下走去。
王妃半起身子,拦了一拦,提醒道:像是虚张声势,可能只是想给我们一个威吓,这时不宜轻举妄动。
季王握了握王妃的手背,严肃道:知道的,王妃莫要担心,你就在家中好好呆着,不要乱走动,安心,外面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虚张声势是真,枪林弹雨也是真,有战争就必定有伤亡,仍是需要严阵以待。季王不愿王妃以身犯险,温声劝道。此时的季王已与从前大不相同,浑身上下透着几分稳重的气息。
离了床榻,她又一改方才劝慰时的柔和,面容严肃道:
柳涟,取本王的盔甲来,快!
来了。话音刚落,柳涟便捧着季王的盔甲入内,她方才听见炮火声,便知要出大事了,已经提前将这些准备好了。
季王全副武装,带着一支亲兵往城门的方向奔去。城门里及城墙上的士兵一片慌乱,有兵部的官员下马稳军心,但不时被城外的火炮声扰了心神,也是不大镇定。
雀局的人也刚刚赶到,李誉名带着他们在城墙上查看敌情,见季王来,朝着她迎面走来,同她道:这么大的动静,是两门小炮交替发的,架在那里。
季王才上城墙,还未来得及寻找敌人的方向,顺势朝着李誉名手指的方向看去,眯了眯眼,她发现了敌军的身影。
那几个为非作歹的士兵,与城内的守军穿着同样的衣服,握在手上挥舞的旗帜已经改成了胤字,那是太子的名号。
李誉名手背在身后,眺望着敌军,分析道:这炮虽然不是弗朗机炮,但威力也不小。主要是质轻,好携带,这些人应当是先头部队,奉太子的命令来的,要同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他们想制造混乱,使得军民难一心,便可以轻易将我们歼灭。我猜测他们并没有支援的人,我带雀局的人从山后过去,包抄他们,应该能很快拿下。但也不排除他们会设陷阱的可能性,王爷,您说是否值得一试呢?
季王双手撑在城墙边上,双唇紧抿,眺望着那些肆意妄为的人。她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不知他们此时是兴奋还是无奈为之。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炮火砸在黄土地上,发出剧烈的震颤声,沙石飞溅。季州城内的百姓抱头逃窜,十分惊慌,有官员在四处安抚,但收效甚微。
季王有了决策,目光一凛,双手也攥成了拳,在城墙上狠狠地击了一下,沉声对李誉名道:试!务必拿下!
李誉名抱拳,弯了弯腰,同样沉声应道:属下遵命。
千万小心!
是,你们跟我走!李誉名转身,带走了手下。他们骑着快马,从另外一道城门出去,从山头后方包抄敌人。
季王下了城墙,召集了大臣们在府衙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与此同时,一只乌黑的鸟落在了季王府的屋檐上,蹦跶两下,落在了王妃的寝屋前。
柳涟推门出来,要给王妃打些热水梳洗,恰巧碰见了,挥手便要赶走。可这鸟与平常的鸟不同,并不怕人,在栏杆上跳了两下,离了远些,并未飞走。
柳涟心想这必定不是寻常的鸟,莫不是给王妃传信的?于是她赶忙逮了这鸟往屋内走。
王妃,这鸟好生奇怪,不怕人,应该是训练过的。可在它的腿上又没找到密信。
徐江菡轻轻一抬眸,面上没什么表情,道:绑在腿上的还能叫做密信吗?自然是要藏得深一些。
可这鸟巴掌大能藏哪儿啊?柳涟动手捋了捋鸟的羽毛,也没有发现其他的线索。
好了,你给我吧,你去忙其他的。徐江菡站起了身子,朝着柳涟走去,伸手取过了她手上的鸟。
是。
徐江菡的手指探到鸟的翅膀下,指尖细致地摸索,摸到一个凸起之后,小心地将其取下。密信写在一张小小的皮上,用细线缝在了鸟的羽毛上。
徐江菡将皮展开,一些细小的点映入眼帘,这上头是他们对接的暗语。徐江菡看罢取来细针,也在白皮上扎出几个洞来,继而将白皮缝在鸟儿的大翅上,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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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誉名从另一侧城门出来,快马加鞭从山的另一侧包抄上去。不过他们刚进入山脚,便遇到了阻碍。
此番前来示威的是一支由五十个人组成的先头部队,散落在丛林中,每个人都全副武装,手里拿着的兵器也不容小觑,统统都是神机营新研制的热武器。他们神情严肃,目光谨慎,一直在巡逻着。
李誉名一个手势叫停了队伍,吩咐手下将马停在山脚隐蔽处,而后规划的突袭的路线。她就带了二十个人,人数上寡不敌众,兵器上也看不出多少胜算,全部都是使用的冷兵器。好在这些人都是一等一使用暗器的高手,他们可以智取。
雀局的人压低身子,悄无声息地从潜到这些人的身后,掏出暗器,对准他们的背部来了一击。暗器上淬了毒,中毒者无法言语,很快便倒地身亡,只不过倒地之时发出的声响提醒了剩下的人。在白日里偷袭,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小。
有突袭,大家掩藏!反击!太子的人立马警觉,纷纷躲到大树背后,掩藏好自己后,用火枪反击。
嘭嘭山林间回荡着一声声巨响。火枪打在大树枝干上,立马便蹿起了火苗。
李誉名的人被这火力逼得不得不躲在岩石背后。
老七,该你出马了。李誉名朝着另一侧岩石后头的一名男子使了一个眼色,该男子听闻从腰间掏出了三个小布囊,从里头放出了三只巨大的蜘蛛,放在手里朝着它们喂了一些东西,嘴里还在不断念叨着什么。
李誉名这边正承受着密集的火力,挡在自己身前的这块石头发出震颤,那些拿着武器的人也在不断缩短距离,自己必须在短时间内突围。
于是她催道:老七,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了,快让你的乖乖们上,我们这边要顶不住了。
老七灰头土脸,自己一个人蜷缩在隐蔽的角落,闻言,将手掌降了下来,让这些蜘蛛沿着地面爬走。
接着朝着李誉名扬起一个得意的笑,用唇语对着他们道:等着,他们猖狂不了太久了。
李誉名对着剩下的人扬了扬下巴,让他们朝着旁侧移动。耐心再等一会儿,等进攻的队伍乱了,他们便可以一击将他们反杀。
什么东西咬我,啊!一个士兵爆发出凄厉的喊叫声,一股钻心的痛自下而上席卷,疼痛席卷过后,他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摇摇晃晃倒了下来。
很快,另一侧的士兵中也传来了这种惨叫声,太子阵营的人乱做一团。
李誉名的胳膊被交火的时候溅起的石块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横流,不过她也毫不在意。握紧佩刀,招呼着手下一跃而起,对准那些人的脖颈就是一刀。
在近身搏斗中,火枪的优势就没那么明显了,反倒是擅长武艺之人在三两招之内便可以将对方压制住。
雀局的人很快就扭转的局势。
饶命,女侠饶命啊!太子的兵见敌不过了,便放下武器,跪地求饶道:我们我们都是被迫的,我们都是被迫造反的啊!
能追随太子的人,要么是见钱眼开的贪财之士,要么是见风使舵的跳梁小丑,现在性命有了威胁,便立马倒戈。他们在军营里发的誓,似乎只是随口说说
李誉名嘴角冷哼一声,但还是吩咐属下们将武器收起来,她虽看不上这些人,但也知道这种时刻,这样人最是好用,从他们嘴里套出的消息价值千金。
火枪、武器都收了,将这些还活着的都带回去。
是!
老七,报一下我们的人的伤亡情况。李誉名自己也弄得灰头土脸,右手按在左手的伤口上,要把血止住。
死了两个,伤了四个。
都带回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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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王殿下,他们回来了,在那边,看样子应当是大获全胜!幕僚路煜指着前方黄土地上的滚滚浓烟,欣喜道。季州危急时刻,他一直想方设法贴近季王,踊跃表现。
此前,他还不惜一切代价,挤掉了排在自己之前的几位幕僚,让自己在季王面前的说话更有分量。他以为这些日子的顺风顺水都是依靠着自己的足智多谋得来的,殊不知这是季王的刻意为之。
用不了多久,她便要将路煜处理掉了。她跟太子之间的博弈,不需要信王来插这一手。
开城门,让他们进来。雀局的人逼近城下,季王便让守城的将士打开了城门,她紧绷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的缓和。
第113章 太子反了(六)
说吧,姓甚名谁,从哪里来?府衙内,季王坐在高高的扶手椅上,半倚着身子问着李誉名抓回来的那些士兵,声音不怒自威。她身着甲胄,头未曾卸下,身旁的那些幕僚将领也都全副武装,神情肃穆,公堂之上气氛十分凝重。
堂下跪着七八个身形狼狈的士兵,个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这些人都是早上主动举手投降的蛇鼠之辈,闻言,纷纷身子一震,继而争相恐后地介绍自己,府衙内登时吵杂了起来。
不要争,太吵了,从左边开始,一个个说。季王的人开始维持秩序,他一开口,那些人立马闭嘴。
小的名为赵全,是鞍州人士。
小的小的叫做郝大牛,是是从贵州来的有的神情害怕极了,说话哆哆嗦嗦,将那些站着审视他们的人看做了洪水猛兽。
唯一一个尚算是处变不惊的名为陈泷,来自启州蒙山,他上过学,说话清楚,吐字清晰,在军中也算是一个小领队,在这等保命的时候,自然要比那些虾兵蟹将多说一些。
只不过季王注意到,这人进来之时,曾与路煜的视线有过交汇,而且眼神中暗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看上去二人有过交集。季王多留意起两人之间的互动来。
季王殿下,我们都是被逼迫的呀,家中的妻儿老小都被太子的人拿捏住了,我们是不得已而为之。您菩萨心肠,应当能体谅我们的苦衷吧。
季王闻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道:本王也知道你们是被迫的,知道你们内心也十分反感太子的所作所为,现在就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们要知道在大晏,造反可是重罪,是要诛九族的。这个机会要还是不要?
王爷宽宏,小的愿上刀山,愿下火海,希望能将功补过。陈泷在心里猜想,这班子的人定会让自己做奸细,同他们里应外合。自己便等着逃回军营的时候反将他们一军。
你先跟我们说说太子军营里共有多少人,多少武器,打算如何攻打季州?
王爷王爷,小的如若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小的人微言轻,官衔也不高,如何能知道这些机密的东西?
本王看你这身衣服,官衔确实不高,但也不算低,与同僚闲谈之时总会提起一些吧。季王身子朝前倾了一倾,手肘撑在膝上,皮笑肉不笑。
小的都闷声做自己的事,相识的不多,这些东西确实不知。
前头说的好听,后头发现你这嘴着实是硬,看来不使些手段,你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季王话音刚落,分布在公堂两处的官吏便往前走了一步,面露凶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