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互相隔空打了几拳,终于被各自拉开,坐下来听他唱歌。
朱厚照:“好哒~半含羞,似芙蓉,怯素秋
重重湿作胭脂透
桃花渡头,红叶御沟
风流一段谁消受
粉痕流,乌云半亸,撩乱倩郎收”
虽然是旧日曲调,依然听的人眉开眼笑,耳热心活,十分的快慰。
这边乐呵,那边愤怒。
朱元璋也听说了戚家军的事,他当然不愿意士兵对某一个将军有这样强的归属感,但在听说有几千戚家军讨饷的时候,被贪污的当地总兵全部骗在校场中,屠戮殆尽,还以平乱的名义报上去,就觉得将来可能要有黄袍加身的事再发生。
有人以为自古艰难唯一死,可是那些抛头颅、洒热血、将自己生死之事置之度外的人,通常连名垂千古都不求,要的只是觉得值。这样的朝廷,叫人觉得不值。
朱元璋扪心自问,自己要是在当时,一定要谋反。
连年谋反的人不绝,能不能成功全看皇帝是否创造合适的环境。
朱载垕终于等到了李氏。
李氏听说嘉靖皇帝神秘失踪后,略感快慰。
……
汤显祖带着临川四梦来到阴间,继续写鬼怪缠绵的戏曲。
恰巧,莎士比亚也是同一年来到他们的阴间,继续写他那戏曲,布景更为宏大。
俩人进行了一番文化交流,都觉得对方的作品不错。牡丹亭和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虽然不同,却也有相似之处。
又过了四年,朱翊钧终于见到了陌生人——鬼差。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宫外的人了。
第391章 万历+戏精
朱翊钧见到一群陌生的黑衣人,脸上戴着面具, 看不出是男是女, 手里拿了一些铁索宝剑一样可怕的东西。他迷惑的坐了起来, 站了起来,踩在自己的脑袋上, 君临天下、色厉内荏的质问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是宫人?你们要干什么?”
是哪里来的宫人装神弄鬼,想要谋害朕?是吸取了嘉靖朝的经验吗?是因为朕加刑宫人,前前后后的打死了一些人, 他们就敢合谋杀朕?可惜皇后已经死了。
普通人家在卧房里会挂镇宅防身的宝剑, 他这儿没有。
韩都尉对万历皇帝毫无耐心, 他愿意研究各种各样的执政者,和各种方式带来的利弊, 但你得干点啥啊, 毫无研究价值:“你低头看。”
朱翊钧垂眸瞥了一眼, 见床上这面色发青的死胖子有点眼熟, 这不是我吗??
“这是,这是朕?”
“对, 朱翊钧, 你死了。”
朱翊钧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哦这是我的名字, 这名字用的次数可真少啊:“你敢直呼朕的名字?”
“鬼差不归你们管, 你祖宗的名字我都叫过。走了。”
朱翊钧现在的脸色和床上的尸体差不多,试图讨价还价,用塑像立庙烧纸钱的方式给自己延寿, 又意图抖一抖帝王之气逼退他们。
均无效。
本来每一个刚死的鬼都能在人间逗留最后七天,和家人告别,或是看一看家人对自己真正的态度。这一政策让很多鬼感到快慰,却也让很多鬼魂崩溃。
但万历就不必了。这七天是否逗留,操作权都在鬼差手里。一般人不敢犯忌,韩非连斟酌都不需要,直接把人带走,送到帝镇里。
王喜姐比他先来了三个月,因风评甚好,又不受宠,只是恭谨的服侍皇帝,听起来远没有郑贵妃重要,也就不必被责怪。现在就安安静静的躲在屋子里,相等一会再相会。
不敢多事。
皇帝们本来就在拉弓搭箭,以及修弓,一见朱翊钧来了都围了上去。
一开始想骂他的是他不理朝政,到后来想骂他对白莲教应对不及时,让这玩意扩散到北南直隶、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四川等省。
等到再往后,万历四十四年是努尔哈赤建立后金国,万历四十六年时宣布了什么‘七大恨’征讨明朝——你听听这像话吗像话吗像话吗?他一监国,万历就该派兵去平定,焉能给他发展和喘息的余地?竟然拖延了三年!!
宋朝皇帝听见后金都觉得愤怒,是金朝结束了北宋,开始了南宋!纷纷咒骂:“你们都得被后元灭了!”
万历四十七年时,萨尔浒战役,明朝胡乱分兵,以倍与后金的兵力大败,损失士兵数万。
明朝的军队当然不只这些,可是这件事长敌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而且皇帝们基本上都知道,军队就是这样的,胜而骄,败而馁,被人以少胜多大败了,将来再临阵时会心生退意。
因为分兵,被努尔哈赤依次击破,经过多方讯息来看,这其中还有万历皇帝下旨催促进兵的原因在内。
朱祁钰手里还有没装上的弓弦,顺手就往朱翊钧的脖子上一套:“我想好好当个皇帝都没有机会,你们得到了却毫不珍惜,真是可恨。你要不理朝政,那你就把朝政托付给于谦那样的忠臣啊!”
朕当初也是一切军国大事托付给于谦,自己啥也不干,就隔三差五关心一下于谦的生活。结果可好了!
朱翊钧去过几次太庙,有且仅有几次,已经二十多年没去过了,早就忘了祖宗们长成什么样子。对面这些人也没带善翼冠,也没穿十二章纹的龙袍,那浅灰深灰、深棕、深蓝、粉红的道袍或曳撒看着就和普通人相似,在朱元璋的带领下,新衣服刮坏了就打各补丁继续穿,穿旧了才换。
“你们是白莲教吗?还是造反的流民?”还是这个解释比较合理,我真的死了?
是因为我杀了他们的教主,前来施展报复?不对啊,他们要是真有本事,又怎么能在去京城传教的时候被我抓住杀死呢?那个闻香教主没有真本事,只是妖言惑众,骗了一些无知百姓。
朱元璋正在刚建好没几年的新房子里闭关,之前汉武帝说那一阵小雨是他召唤来的,修炼有成竟然真能呼风唤雨?又被萨尔许之战气的不行,不打听人间发生什么了,没有出来。
被气的倒仰的只有朱棣,连你爹你祖宗都不认识,真是不去拜谒太庙,你好自在。
朱厚照挂在竹鸢上从远处的山上飞下来,手里抓着两根绳子,左右拉拉扯扯,就着空气中的微风,还有自己轻盈的体重,很快就稳稳当当的滑到这里。离地三米多高的时候一松手,随便竹鸢飞到谁家房顶上,他是从天而降,直接落在朱翊钧面前。
朱翊钧正被弓弦勒着脖子,又怀疑眼前这些黝黑粗壮的穷汉都是民间逆党,只是碍于左右没有亲随侍卫,不敢大声斥责,即便是身后那人口口声声说着想当皇帝,他又一抬眼就看到粉墙蓝瓦当琉璃瓦的大殿,因为没有牌匾,也不知道是什么宫殿,只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十分僭越的违建,人间要是有谁敢盖这样的房子在自己家里,私造龙袍、私刻印章,准备谋朝篡位,那是全家抄斩祸灭九族的重罪。只忍气吞声的问:“你们竟敢造宫殿。岂有此理。”
没有拿着金瓜钺斧的侍卫列立两边,他说话都没有底气,太久没见过外臣了,何况是这些野蛮的村夫,略有些恐惧,又不想让他们看出自己的恐惧。刚要再说什么,忽然看到有一个穿着锦袍腰插短刀的青年从天而降,真是神出鬼没,不是普通的装神弄鬼。“你,你是什么人?你是头领?”
朱厚照骄傲的扬起下巴,突然想起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吾乃大庆法王是也。尔是何方孤魂野鬼,,魂魄无依,飘到到咱家仙山洞府,竟敢抬头直视法王爷爷的尊荣,还不跪拜?”
朱翊钧本来认为这都是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可是这锦衣少年刚刚从天而降,看起来十分真实可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算是装神弄鬼,那也真有武功在身,偷偷把自己带到这里来,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他死前就觉得头很昏,死后刚刚清醒过来,又见到许许多多理解不了的东西,一阵阵迷茫和身不由己的漂移,还有天旋地转。
朱厚照用‘目连戏’的腔调神叨叨的唱:“堪叹你,财迷心窍,见钱忙捞。数不尽房地钱钞,金银财宝。
终日里把本利盘消,死不放一丝半毫。
为钱财良心何曾要。为钱财杀人不用刀。
一旦无常到,看你再逍遥!”
朱翊钧强自镇定,毕竟还是皇帝,也很有脾气:“你这大庆法王是人是鬼?因何装神弄鬼,妄图糊弄朕。你们究竟有什么阴谋诡计?有何所求?”他抓着脖颈上缠绕的弓弦:“让他放开我,什么事都可以谈一谈。”
朱厚照呵呵一笑,绕着他缓步打量。
朱棣随手揪着朱见深和万贞儿往前推了两下,选他俩,是因为距离最近:“法王有什么打算,吩咐这金童玉女便是。”
金童朱见深:??啥?
玉女万贞儿:??不能因为我俩比年画上的大娃娃还胖,就说我俩是金童玉女啊。
金童:算了只要祖宗高兴怎么样都行。
玉女:也是,这要说咱俩是清风明月俩道童还不好办了。
朱厚照就在转了一圈的时候,想好了自己要干啥,刚刚就是瞎咋呼一下:“你的话说错了,不是我们有何求,是你有求于吾。还敢在这里装模作样,呵呵呵。”
朱翊钧咬了咬指头,不仅疼,还咬出血了,这还真不是做梦啊。那我真的死了?人死了还会觉得疼痛,还会出血吗?他问:“大庆法王这名字,朕听都不曾听过,相比是五通神一类的乡野淫祀,你们如果肯送朕回去,朕给你们”
有皇帝诰封的神仙才是达标的神仙,官方允许祭祀的神仙。皇帝们一方面迷信神道,一方面又想让自己凌驾于神仙之上,就觉得这东西能讨好鬼神,在天人鬼三界都好使,好像鬼神被敕封之后与有荣焉,也不管这位鬼神经历了多少个朝代,信就完了。
反正在神话故事里,拿这个诱惑鬼神,特别好使。
朱厚照都笑不出来了,你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子也就算了,居然还说大庆法王这名字陌生,我是你祖父的哥!“吾本是天地之间的正神,谁要你们凡人诰封。你拿半壁江山来换,吾也不会送你回去继续祸乱超纲。”
万历听了这话还生气了,又气又急:“你住口!朕何曾祸乱超纲?你怎么和那些言官一样,没来由的褒贬人。”
“呦呵,你还不服了?你说说我听听,看你有什么歪理邪说。”
“皇帝有主见,什么都能自己做主,就说皇上太独断了;好,我兼听,你们谁说的都有道理还不成吗?不行,皇上不能优柔寡断。皇上垂拱而治,那是不理国事,对祖宗传下的江山社稷和天下百姓不负责;好,朕什么都管,也不对,刚愎自用暴君。皇帝亲自征战四方,不行,这是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皇帝宽容外寇,以和为贵,也不行,这是有辱天朝上国的颜面。”
朱厚照听完之后深以为然,赞许的点点头:“说的不错。但不能坚持主见是你自己的问题。我们大明朝解决言官的手段多得很,太*祖太宗各有妙计(杀掉),我认为在整个明朝中名列第三的正德皇帝,他在处理百官的争论上,也有一套妙计嘛,应对自如。从不被这些俗人愚见左右,也不会多造杀戮,就比朱厚熜高明的多啊。不管干什么都会被人说,你难道自己没有主见吗?”
朱高炽、朱瞻基、朱祁钰、朱见深:你第三??
朱翊钧毫不犹豫:“他们说的都有道理,都是圣贤之道,我自三岁能读书,难免被其影响。”这不是两端有理,这是四个方向都有道理。不论干什么都能找出圣贤之言来支持这件事,同样也有圣贤之言反对这件事。这就叫人格外的头痛。
“哼哼,读书读到沉迷于酒色财气,你看的是水浒传还是西游记、金瓶梅?你呀,留下来吧。金童玉女,把他带下去推磨,吾正缺一奴仆,只有皇帝,才配服侍吾。”
朱翊钧大怒的往后退:“你休想!”
朱厚照上下打量了一番:“既然不愿意,好哇,你这是活腻歪了,连我的话都敢违抗。金童玉女,把他抬下去洗剥干净,刷好蒸笼,刷上蜂蜜和黄酱,放上泡椒炮姜去腥增香,囫囵个蒸出来,为吾佐酒。再切一些葱花姜末,泡在香油里,等蒸好了片成薄片,蘸着吃。”
金童玉女就上前抓住他,上下打量了一下。
有点担心,这要是不停下来,咱们没那么大个儿的蒸笼。
朱翊钧又觉得害怕,听着又觉得好吃,看这里繁花似锦,房舍干净整洁,有些屋子前面晾晒着锦缎,有些窗口望进去,清幽淡雅,远处山上也算是曲径通幽,更远处小河潺潺还有渡口。这里勉勉强强算是景致不错的地方,而且他这番话明显抄袭的是西游记:“朕的元阳已泄,恐怕吃了不能延年益寿。”
“嚯哈哈哈哈!吾与天地同寿,吃你就是为了解馋。” 朱厚照也发现了,自己吓人失败,可能是因为长得太和气可亲,白皙瘦弱,看起来不像是吃人的大妖怪。
朱见深:“就这样?”你有点虎头蛇尾啊。
万贞儿:“是啊。这也太简单了。”比起嘉靖皇帝的遭遇这都不算什么。
朱棣也觉得这个大宝法王在没事找揍,可能是皮松了,想有人给他紧一紧。
朱厚照眯着眼睛一笑:“朱翊钧,你愿不愿意服侍爷爷?”
朱翊钧是一个有腿疾的宅男,他倒是很希望自己甩脱这些人的半包围,逃出去,可刚刚迈步时依然是一瘸一拐:“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为什么看你们这样眼熟?”
朱棣呵斥道:“二十多年不谒太庙,你还想认出我们吗?”
朱祁钰还攥着弓弦,甚至觉得有点尴尬,我要不要松手啊,这件事完事了吗?还是没有?
朱翊钧:“朕在位四十八年,国家虽然是内外交困,但若没有朕勉强支持呃呃呃”
朱祁钰把弓弦使劲一抽:“你脸皮是真厚啊!朱厚照,你这玩的也没有什么意思。”
朱厚照郁闷道:“本来想让他讨好我,给咱们当牛做马先干活干一段时间,求咱们格外开恩,把他放回去,你太心急了。”
万历感觉自己喉咙都断了,说不出话来,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朱厚照。原来是这个大庆法王!原来是这样!
李氏最近因为努尔哈赤的事被骂了很多次,全靠她那件事做的本身合情合理才没有被打,现在也不敢说什么,只在旁边捂着脸呜呜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