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哄道:“晋小姐也要和家人过中秋呢,只怕不方便。”
“啊……”吉祥失望地拉长了嗓子。
夏昀知道自己这几日不常在家,小娃娃的欢心被别人讨了去,上前抱起她说道:“到时舅舅陪你捞小虾米好不好?”
听起来很好玩,吉祥亲了他一口:“那说话算话哦!”
一大清早,夏昀就去赁了驾马车回来,吉祥在院子里开心叫着一圈又一圈地跑。
沈观鱼过去托付刘大娘帮忙喂鸡鸭、浇菜园,又回屋去给吉祥收拾衣服鞋子。
夏昀将两盏防风灯笼挂在马车门口,吉祥拉着舅舅的衣裳也要挂,夏昀又抱她起来重新挂了一次。
董家屋子这边洋溢着热闹的节日氛围,和高阁这边的冷清截然不同。
赵究终于又舍得穿上沈观鱼给他做的里衣,微敞的胸口坚实又细腻,随着起身间可见里头漂亮的肌线。
他刚从睡梦中醒过来,春雨迷蒙的眼尾泛着湿气和晕红。
自从碰了沈观鱼之后,晚上想得实在难挨,梦里也跟着乱了起来,几番情难自抑,起身之后就见一榻潦草。
再不多挨近沈观鱼一点,他就要难受死了。
他微喘着,凉爽的天气里只有一床薄被,盖到腰上,有汗从高挺的鼻尖滴了下来。
微皱的眉下清潭似的眸子潋滟,又是懊恼又是眷恋。
摇了摇头,赵究掀被起身,走入了净室沐浴,等一切打理干净了,又习惯地从窗户往董家院子看去。
才发现沈观鱼他们似要出门的样子,忙打发人去问。
小蝶像是刚注意到董家门前的动静,过来问道:“这么巧,你们也要出门吗?”
又?
沈观鱼点头:“是呢,咱们一家打算去洞庭湖过中秋呢,晋小姐也出门?”
小蝶面露惊喜:“对啊,也是洞庭湖啊,没想到竟是同路!”
“你们也去?”不止沈观鱼讶异,夏昀也皱起了眉。
“对啊,小姐每年都要去洞庭湖过中秋,知府大人最喜欢那边的螃蟹,所以年年都一家人去,还能乘船游湖赏月,天边水面两个月亮,再没有这样的美事了。”
小蝶脑子灵活,顺畅地编了起来。
她既然这么一说,到时自然可以验证,沈观鱼当然是信了,夏昀却有些疑虑,真就这么巧?
但他不好问,只能沉默地套了车,招呼沈观鱼:“阿姐,咱们该走了。”一路上且走且看就是。
马车出发了,在经过晋家门口时,果然见到了一驾宽敞的马车装好了行李,马夫正扬鞭准备出发。
晋小姐听到声响掀开了帘子,正见到董家人,十分惊喜地招手:“听闻咱们同路?这可真是巧了。”
沈观鱼还没说什么,吉祥先从车窗里冒了头:“我能过去找晋小姐玩吗?”
晋小姐笑了:“当然可以。”
沈观鱼却不好意思:“吉祥吵得很,还是别让她过去打扰你休息了。”
“不打扰,我这边宽敞,娘子昨日送我的荷包真是好看,我正打算这一路绣一个出来,中秋好送给我爹呢,就怕自己做得不好,娘子也过来指点我一下好不好?”
这……实在不好推辞,沈观鱼只好说道:“那我过去看看,指点实在当不上。”
夏昀在外头驾着车,听着她们你来我往地说话,不知为何,脸上常年带着的笑都淡了下去。
吉祥丝毫不懂舅舅的心情,欢呼一声就要下了马车,夏昀忙抱住她:“这么高跳下去,腿还要不要了?”
“舅舅,你也一起过去呗。”吉祥抱住他的脖子。
夏昀摇头:“舅舅要驾车呢,你们早去早回。”
感觉到舅舅好像有点不高兴,吉祥没先前那么快活了。
夏昀将她抱了过去,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晋家马车里,吉祥站上晋家的马车,好奇地四处打量,想开口问“晋小姐”呢,晋小姐及时拿出粽子糖堵住她的嘴。
转头见沈观鱼也过来了,夏昀照旧嘱咐:“阿姐,早去早回。”
她点点头,默默夏昀的头低声说:“晋小姐对吉祥很好,我实在不好推辞,去看两眼就回来。”
有了沈观鱼这句话,夏昀心里稍松快了些,点头回去了。
晋家马车在前,夏昀驾车在后,一队人就这么往洞庭湖去。
沈观鱼和晋小姐说着绣香囊的事,吉祥心里念着“晋小姐”,糕点也不吃了,大声问道:“另一个晋小姐去哪儿了?”
沈观鱼听不明白:“什么另一个晋小姐,晋小姐不就在这儿吗?”
“对啊,吉祥,我不就在这儿吗?”晋小姐嘴上说着,心里疯狂地在想着对策。
在格板后的赵究自沈观鱼上来,那朦胧的身影一直落在眼底,从未离开过,两人明明在同一驾马车里,他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听到女儿脆生生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吉祥是在找他,又是好笑又是欣慰,她这么小,还知道记挂自己这个老父亲。
晋小姐面对着沈观鱼的打量,面上慢慢浮现出害怕的模样。
她悄悄靠近沈观鱼,说道:“我听道观里的老天师说,小孩子还没被收走天眼,能看到咱们大人看不到的东西。”
沈观鱼皱紧了眉:“然后呢?”
“我姑姑就是在那宅子里过身的,难道她见到……另一个晋小姐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沈观鱼把吉祥抱在怀里,她的宝贝才不会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赵究跟着听晋小姐胡扯,一时不知丛云找来的这个下属是聪明还是蠢笨。
见她护犊子的样子,晋小姐,“好了,我就瞎听来的,你别当真嘛,吉祥,你说说你见到的那个晋小姐是什么模样?”
沈观鱼心里怕得很,主动转移话题:“不说这事了,咱们继续说这绣花吧,我觉得万寿纹加上青松就不错。”
吉祥没见到心心念念的“晋小姐”,就自顾自玩起了赵究特意备下的万花筒。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观鱼和吉祥在没察觉过来的时候,慢慢睡了过去。
晋小姐默默退了出去,赵究从隔板后出来,左手搂着心上人,右手搂着女儿,左右亲了一口,直叹这才是自己该过的日子。
他心想:不能再拖了。
*
夏昀一路驾着车,却没等到沈观鱼回来,便借故停了马车去找。
快步去推开了晋家马车的门,就见三人一个靠一个睡在了一起,晋小姐手中还拿着绣绷,似乎是出门太早,三个人都困了。
坐在马车上确实让人容易发困,就见三人都安静地睡着,夏昀滋味莫名,果然是他想多了吗。
“阿姐,阿姐!”夏昀轻轻推着沈观鱼,她眼睫轻动,睁开了眼睛。
“嗯……阿树,我怎么睡着了?”沈观鱼打了个哈欠,晋小姐醒了过来,就吉祥是真困了,睡得正香。
在晋家这边,夏昀不好多说什么,只说:“大概是马车摇晃,又起得太早了,才会睡着。”
沈观鱼不好意思地擦擦嘴角,幸好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便说:“那晋小姐,先前说得差不多了,再有不会的让小蝶来寻我就是,我们先过去了。”
晋小姐也不好再留,目送他们抱着吉祥离开,转头跪下了。
赵究端坐在正位上,舒展着修长的四肢,一扫蜷在后头的憋屈,自有一番威仪。
他低垂的眼帘掩下星辰,声线若玉石琳琅,“这么多的异样,她快要发觉了吧,接下来把人看好了,不要轻举妄动。”
晋小姐抱拳:“遵命。”没了半点小姐的柔软模样。
和夏昀回到原来的马车上重新启程,看着前头晋家的马车,沈观鱼越发觉得有异。
她生了吉祥后,这两年已经不嗜睡了,偏偏在晋家、还有晋家的马车上,都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我不知怎么就睡着了,让你担心了。”
“阿姐不用挂心,这晋小姐实在蹊跷,等到了洞庭湖,咱们还是多避开吧。”夏昀说道。
沈观鱼也觉得在弄清楚这个异样之前,还是不要太亲近的好,接着又将这段日子以来的异样一一说了出来。
夏昀眉头越拧越紧,让人不知不觉睡过去,他做暗卫时不是没见过。
“阿姐,手腕给我。”
沈观鱼伸出一截瓷白的皓腕,夏昀搭了一会儿脉,又去搭吉祥的,没察觉到什么。
“吉祥说的另一个‘晋小姐’会不会真有其人,但他们欺负吉祥不懂事,才哄你说是不干净的东西?”夏昀很快想到了其中的症结。
毕竟一个两岁的孩子实在是太好糊弄了,一个知府小姐没来由的如此亲近他们一家,原就奇怪。
而且这些异样,都没有伤害到母女二人,更也没有对他动手,和赵究从前雷厉风行的作风相去甚远。
“难道是陛下真的来了?”
“不会!”沈观鱼下意识地否认,可心里又没有全然觉得不可能。
她不自觉望着前面的马车,若是,若是赵究真的在这里,他怎么会甘心蛰伏这么久,什么都不做呢。
见沈观鱼神色惴惴不安,夏昀心里不免埋怨自己,平白说这些没用的惹她担心做什么。
“罢了,若不是陛下,咱们就是庸人自扰,若真是,就没什么好跑的了,还是好好过节要紧。”夏昀无所谓道。
他点点头:“你也驾了半日车了,一定累了,进去吃点东西睡一会儿吧。”
夏昀也不推辞,将缰绳递给了沈观鱼:“一个时辰后阿姐喊我。”
三年来两个人已经不分主仆,各自承担着活计,夏昀知道,她在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姐姐和娘亲。
接下来的一路可以说是相安无事,一路到了洞庭湖。
晋小姐招呼了一声就离开了,他们也带着吉祥在洞庭湖畔找了间客栈投宿。
“难道一切都是巧合?”沈观鱼和夏昀对视了一眼。
吉祥在车上睡饱了,现在神采奕奕的,在客栈里上下打量,见着一个花瓶就说道:“吉祥在晋小姐的房间里见过更漂亮的。”
听她又提到晋小姐,沈观鱼一颗心忍不住扑通扑通地跳。
“阿吉,你见到的那个晋小姐,长的什么模样?”
“他长得很好看,特别高,身上香香的,能抱着吉祥绕一整个庄子走很久都不会累。”
“那‘晋小姐’还说了什么别的话吗?”
“她说自己叫晋小姐?还问我……阿娘的事,经常在高高的窗户看阿娘,说是在跟阿娘捉迷藏……”
吉祥赶紧捂住嘴,晋小姐说过捉迷藏的事不能告诉阿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