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跟谁？”岚筠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魏枳故意捏了捏她脸颊的软肉，“关凡柔，听听看她想怎么合作。”
“不是吧？”这件事突如其来哪哪都不合理，“你们公司的项目为什么要我去跟她吃饭？还是说……”
眼睛转了转，岚筠立马想明白了关键，“她让你去？”
“呵……真聪明，”被猜透了，魏枳抓着一只小手晃晃，“那云云该知道我为什么想带你去。”
无非是怕她对他们的见面不知情，或是有了误会，或是吃醋生闷气。魏枳当真是在将她看作恋爱中的敏感小女生在哄。
一番好意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过，她看来真的对你旧情未了啊……”
魏枳咂摸了一下这句别扭的感叹，在岚筠的腰间轻轻挠了几下，“我好像，已经闻到酸味了。”
被迫笑了一阵，这点淡淡的醋意便烟消云散。
约定的时间就在几天后，曲径通幽，装修颇有水乡情趣的宴会厅在竹林掩映的尽头。
关凡柔一双藏不住期待的眼睛，不时看向紧闭的门口。
她本不用提早到场，但投资方案和话术早已在心中滚瓜烂熟，在公司踱步了许久还是决定早些出发。
一方面是想见魏枳，另一方面与领导已然打好包票。这场会面，对她而言太过重要。
只是事情从一开始就偏离了她预期的方向，西装革履的男人推门而入，涌入的深蓝如同夜空下深沉静谧的海，配上酒红色的领带，契合着他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从容，一个短暂的亮相就流露出令人惊艳的上位者气度。
若说上次偶然遇到的是他私下温柔体贴的一面，这一次关凡柔真正明白了两年的时间让这个男人经历了怎样一场蜕变。
可惜，她没能陪在他的身边。
甚至，现在有另一个女人站在那个曾属于她的位置。
他帮她脱下大衣，细心地理好落在奶油色柔软针织衫上的长发，继而牵住她的手，纤细手链与酒红色丝绒裙摆一步一晃，最终一同落座。
“魏总！”意识到自己声音太过尖锐，关凡柔顿了顿才接着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晚要谈的应该是关乎两家公司的合作计划，恕我冒昧，请问这位小姐的身份是？”
同行的几人脸色有一瞬间的尴尬，似乎也没料到对方才刚入坐，自己这边就开始咄咄逼人，只是这次的总负责人是关凡柔，他们只有听喝的份。
空气安静了几秒，被魏枳的一声轻笑打破。
“贵公司还真是条件苛刻，先是要求必须与我面谈，现在我来了，还要对我的女朋友刨根问底……”
手指交迭在一起，他静静扫视了一圈对面几个不言不语的人，“这样的话，我有理由推测如果真的接受你们的投资，那是不是以后关小姐也可以对我们的业务管理一样指手画脚？”
“抱歉，这我可不能答应。”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等别人有反应，关凡柔率先反驳了回去。
“对对对，关姐没那种意思。魏总一路过来辛苦了……”一个机灵的小年轻赶忙站起来打了个圆场，给魏枳和岚筠赔个不是后紧接着张罗起上菜。
扯了几个不相干的话题，聊了几句有的没的，气氛这才重新热闹起来。
被魏枳狠狠下了面子，关凡柔从羞恼中迅速冷静下来，是她太冲动了，看到岚筠的出现乱了方寸。
现在跟魏枳谈合作的是她，能给魏枳帮助的也是她，这场饭局的话语权在她和魏枳两人手中，自己没必要跟那个花瓶一般见识。
她的目光重新锁定在魏枳身上，随着正菜上桌，将话头引回到投资事宜。
其实不止关凡柔，与她一同前来的几人也只当岚筠是个万事不懂凭美色侍人的女伴而已。
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从进门起，除了跟魏枳说几句话，其他时间她都在默默吃饭。
于是，她能出席今晚这样场合的唯一理由，就只剩下表面上的外貌和身材。
偏见来得如此容易。
几人的目光便主要聚焦在魏枳一人身上，不遗余力地拉他进行商业互吹，然后大谈投资计划和合作前景。
岚筠一言不发地听着对方构想的宏伟蓝图，间或有魏枳绵里藏针的谈判和反驳。
与平日里对待她时的柔软小心，温和包容截然不同，不矜不傲却又暗含锋芒，双方来来往往的交涉推拉听起来倒颇有几分下饭的意思。
唯一一处不完美的点大概就是对方的主要话事人。
在场只有他们叁个对彼此的关系心知肚明，所以总能听出些弦外之音。
看得出来关凡柔对这次的项目十分重视，除了刚开始的一点波折，基本都维持着良好的专业素养，业务能力也没的说，介绍方案条理清晰简单明了，连专心吃饭的岚筠都能听明白其中的关窍。
若她说的是真，那无疑对魏枳的公司有巨大助益，只是条件多少有些越界的嫌疑，要允许对方派人常驻公司方便洽谈和后续合作。
说不好听些就是安插监控，而人选……虽未明说，但显然关凡柔不会让别人有这个机会。
默默想着，岚筠下意识将一块香菇挑到魏枳的盘里，这人只顾着说话都没来得及吃几口饭，也不知道原来的饭局是怎么混过的，这个样子岂不是次次都吃不饱。
注意到她的动作，魏枳低头看了眼多出来的香菇，一身的气势柔软了些许，将之干脆地送入嘴中。
体贴自然的一幕在关凡柔看来却是格外碍眼，压下涌起的恼怒，声线比刚才的交涉更柔软了几分。
“魏总，我认为你这样的人实在不必强迫自己接受不喜欢的东西。若是为什么折了腰，这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到时候再谈什么原则立场，可就难站住脚了。”
魏枳看了一眼正帮他盛汤的岚筠，眼中的柔情在移开视线后消遁，反而似笑非笑地看向关凡柔，“提醒一下，关小姐，若是总用旧眼光看人，难免会犯错。”
“或许，你对我的原则有些误解。”
圆润的眼眸中氤氲起一层似真似幻的轻愁，关凡柔一直绷起的严肃表情流露出些许柔弱，“是吗？可是有些喜好足够根深蒂固，我相信，人很难自我改变。”
“喝汤。”
清亮音色打断了这场让其他几人听得云里雾里的对话。
魏枳听话乖乖照办，将碗里的汤喝得一滴不剩。
拉锯战重新开始，你来我往又是一个小时，一切才进入尾声。
一场令人疲惫的饭局终于结束，在场吃的最好的大概是岚筠，魏枳也还不错，多亏他的云云帮他夹菜。
不过她像是还不放心，摸摸他的肚子问：“吃饱没？”
捉住那只小手轻轻一捏，“饱了，我吃了多少你不是都知道？”
岚筠将手抽走，“知道是知道，我怕你吃了不爱吃的还不如不吃……”
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她偏过头看向窗外的侧脸，魏枳将准备起步的车重新熄火。
“怎么不走了？”岚筠疑惑地问。
“有点不舒服。”
她听了解开安全带立马凑了过来，手摸了摸额头，又去揉他的肚子，急急地问：“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背被紧紧搂住，轻轻一带就落到了男人腿上，岚筠觉得自己中计了。
“好吃的吃太多了，好饱。”
“还有，”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唇从柔软的羊绒移到更软的耳垂，“云云今晚好美，我有点醉。”
本着与魏总出门，怎么也不能给他输了气势的想法，岚筠今天的妆格外艳，压下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媚，是纯粹的明艳动人，只是此刻她没什么心情吃这一套夸奖。
推了魏枳一把，“那没什么事就松开我，赶紧开车。”
那双手不仅没放开，还抱得更紧了。
“醋什么，云云？”低语固执地径直钻入她的耳朵，“醋到那块可怜的蘑菇都到我碗边了，还要被你拿回去。”
“那我能不能说，就因为少了那一块，所以我没吃饱？”
“要补偿点什么给我吗，云云？”
没料到自己的小动作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岚筠心虚了一秒，一时不知该先反驳哪一条。
谁让他跟关凡柔哑谜打个没完，还非要在他吃了那块蘑菇之后才阴阳怪气。
这还是她在场，若是她今晚没来，怕不是夹菜的就要换别人了。
“明明是你说的自己什么都吃！”她将过错悉数推给魏枳。
“我真的都吃，”察觉她在发脾气，魏枳轻轻揉了揉她头顶的发，“不骗你的。”
“那她什么意思？”
“与其在意她的话什么意思，云云不如说说我是什么意思。”
岚筠向后仰头，对上他的视线，“谁知道你们打的什么哑谜。”
“那怪我，该说的再清楚些，”他失笑，“你做的我都会吃，你喂的更没有不吃的道理，只要是你的心意我都会收下，这是我新的原则。”
“这次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