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花缭乱的花遍地都是, 与这飞雪的景致格格不入。
江宁灼拂开了眼前的风雪,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这应该就是迷惘之境的第三层了。
迷惘之境的试炼越往后走存留下的人越少,如果刚才那些石门一门代表一项考验的话,那他和路寒舟就是一组了。
只和路寒舟一组。
看他发呆,路寒舟想起了腰上的炙热感,有点拘谨地戳了戳江宁灼的手臂, 提醒道:那个落地了你可以松开了。
虽说这样是很有安全感,但他也老大不小的人了。
江宁灼仍然在观察周围的环境,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句话。
路寒舟更加别扭起来,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道:你可以松开了!
这么一吼江宁灼才回过神。
可揽着路寒舟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整个人都靠近了一些,问道:你不是怕冷吗?
垂下的头发遮挡住了他发烫的耳根。
路寒舟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明明是冷若冰霜的长相,可那丝寒凉却因为他消散了。他是一条火龙,自然是喜欢温暖一些的环境。
心下开心,可嘴上还是不饶人道:你该不会是另有所图吧你!
一片雪花落在了江宁灼的睫毛上,他缓缓一眨眼,路寒舟眼神就被吸引过去,然后
阿啾!
路寒舟打了个喷嚏。
江宁灼一闭眼,收回了自己探寻的目光,松开了路寒舟的腰。他指了一个方向,声音闷闷道:你看那里。
好。好。路寒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凝了两道火符分别缠在自己和江宁灼的手腕上驱寒。
顺着江宁灼指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有一个东西在树墙里反光。
地上的花草本就不是应季,盖着一层薄雪后更加诡异起来。虽说雪花在阳光下会折射成亮晶晶的模样,可那个反光属实有点突兀。
路寒舟结合周围的情形来看,觉得他们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迷宫之中。
江宁灼用沃野剑斩断了部分枝桠。
竟然是铜镜!路寒舟站在他身后探头看去,一面半人高的铜镜就这么斜立在树枝之中。
顺着这条路望去,前面似乎还有不少。
别碰!江宁灼握住路寒舟探过去的手,制止了他。
路寒舟如触电般抽回了自己的龙爪,背在身后结结巴巴问:怎怎么了?
江宁灼瞥了一眼他逃开的手,耐心道:你看镜子木框上刻着的纹路,这是一种列阵的咒文。如果轻举妄动,估计牵一发而动全身,会触发什么机关。
至少当下的情况还是平静的。
他这么一说,路寒舟才注意到那些镜框上细小的纹路,黑红缠绕,十分诡异。
可他越盯越觉得有点眼熟。
片刻后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拽了拽江宁灼的袖子,你不觉得这纹路有些熟悉吗?
熟悉?
面对江宁灼的询问,路寒舟眼睛微张,说道:江江毅澜死时胸前插得那把匕首的手柄上,就是这种纹路。
师尊?!江宁灼皱眉大惊。
江宁灼话毕,那些咒纹就如同注入生命一般活跃蠕动起来,铜镜上如旋风般旋转出了路寒舟和江宁灼的模样。
此时他们才反应过来,刚才都站在铜镜前了都没他们的倒影!
花草无风自动,江宁灼拽起路寒舟的手就朝路的尽头狂奔起来。
如路寒舟所料,此处确实是一个迷宫,两个人拐过无数个岔口,可最终都会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
那些树墙在不知不觉中移动开,露出了一扇扇铜镜。
风中传来一声:师兄。
江宁灼脚步一怔,停了下来,转头看着路寒舟。
由于灵力又受到大幅度的波动,路寒舟刚才凝神的时候在灵海里发现了另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气息,有些难受。
他气喘吁吁看着江宁灼,怎么了?
从路寒舟疑惑的表情里江宁灼就知道,自己又被迷惘之境干扰了。
不能这样拖下去了,路寒舟感觉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赶忙在掌中结印,得找到百折,他神台比旁人更加清明,在方向上天赋异禀。
如果再走不出这个迷宫,他们会困死在这里。
可似乎有什么阻断了他和坤兽的联系,反倒是在旁边人身上嗅到了那股灵海中乱撞的气息。
路寒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挽臂瞪着江宁灼。
江宁灼气息波动,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理直气壮解释道:我也不想,当时那是你的问题!
若不是魅魔房间路寒舟强行打开结界,也确实不会如此。
收回去。
路寒舟理亏,但一想到天天在自己灵海里游荡的气息是江宁灼的,就有些别扭。
收不回来。江宁灼不想和他谈判。
你
话语戛然而止,路寒舟余光里看到了江宁灼身后镜中的自己面具下的嘴角一勾,竟然与他的动作不是同步!
啊啊啊啊!!
恐怖故事!!
江宁灼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转身把他挡在了身后。
镜框上的咒纹开始泛出光芒,里面的路寒舟说话了,语气十分具有挑衅意味:你看,我就说你活不久,今天就得死在这里。
他一开口,路寒舟就认出他是盘旋在自己内心的那个声音,没想到竟然在这铜镜中具象化了!
别想了,你毁掉镜子也毁不掉我,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永远存在。镜中人说道。
路寒舟背在身后的手凝成的火苗瞬间熄灭,没想到对方竟然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镜中人证实了这个问题,你我同源,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
寒风凌冽,江宁灼本就体温不高,此时睫毛上更是凝了一层霜。
正在他心防渐弱的时候,镜中路寒舟的旁边出现了一道白衣。
对方负手而立,冷漠道:江宁灼,与邪祟为伍,你怎么担得起这封宗宗主。他可不是你曾经想的人,你可别搞混了。
路寒舟看着那冷漠疏离的面容,感觉到了身旁江宁灼的不适,在背后将自己的一根手指放到了他的手上。
源源不断的温暖灵力浸入了江宁灼的灵海,他回过神捏住了那根手指。
并没有因为镜中人的话而被激怒。
咳。路寒舟假装不在意,你看镜子里,我就说你有点人格分裂吧,他和白日里的你一样不好靠近。
为了避免江宁灼知道那个声音的存在,路寒舟将他们默认成自己的另一面。
我现在好靠近吗?江宁灼重点有些偏离。
路寒舟哼笑一声,心想身后被捏着的手指不就是证实了他的结论?
白日里那位高岭之花可不会这么做。
也许是两个人过度不尊重镜中人,他们似乎被激怒,寒风骤然如刀割一般,铜镜应声碎了不少,衬得那两张面容更加扭曲了起来。
跑!不要听他们的蛊惑!
路寒舟拽起江宁灼的手就继续朝没去过的方向跑去。
不能再跌入任何一个幻境。
两边郁郁葱葱的树墙在大雪中飞速向后移动。索性虽然是迷宫,而看他们还未遇上过一条死路。
路寒舟由怨火而凝,体内自然是热流不断,可身着单衣的江宁灼却有些受不了,若不是路寒舟那根手指一直没松,他铁定被冻成了一根冰棍。
就这么蒙头乱撞了将近半炷香的时间,周围才渐渐安静下来。
此处不能御剑,两人体力具是不济,江宁灼停下后朝旁边的一棵树倒去。
哎!路寒舟赶忙去扶,你说你身体也太弱了些吧,这才跑了几步就这样了。
我是水系灵根。江宁灼竟然还有空将自己的衣衫摆整齐,遇到这种低温,整个人的灵海都会开始僵硬。
路寒舟不懂什么灵根不灵根,他只知道自己受影响并不是很大。眼见风雪愈盛,他纵身一跃,化出了原身!
一条由黑雾缠绕的巨龙立马撑满了这丁点大的空间。
江宁灼皱眉,你干什么!
一声龙息吐出,路寒舟不言,缓缓地将整个身体绕着江宁灼盘了几圈。
江宁灼浑身僵硬地任由黑龙环在自己周围,等那风雪被挡在外面又有一股热流蒸腾而上时,他才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路寒舟龙瞳离他极近,暂时只想到这些办法了,你忍耐下,我们现在得想办法立马出去。
这迷宫盘根错节,他早就转的晕头转向,此时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这个正派之光。
体温缓过来后,江宁灼的思绪终于回拢,他思虑片刻说道:这迷宫应该也是幻境的一种类型,有阵便有阵眼。
路寒舟歪了歪龙头,阵眼?
江宁灼在暗红的龙瞳中只看见自己的倒影,轻轻道:嗯。
迷惘之境每层都有逆于常规,违背四季的特征,例如一层的月光二层的伴月风铃。
那都能作为寻找阵眼的线索。
你是说这风雪与花?路寒舟猜测道。
它们不应季相存,算是最奇怪的东西了。可江宁灼接下来的话却否定了他的猜测。
不,是树。
树扎根于大地,即使有树修炼成精,可当它化作本体时,它也只能停留在原地。
而这里的树就如脚下生风一般,位置变化莫测。
路寒舟一点就通,当下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些铜镜!
他们跑到的地方早已经没有铜镜,而每当树发生位置偏差干扰他们时,周围都有立那铜镜。
可虽然找到了阵眼。
但四下景致毫无区别,他们早已被绕的不知道返回去的路。
正当路寒舟思索时,身上突然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冰凉感。
江宁灼看着他身上盍动的龙鳞,没忍住伸手摸了上去。并不是想象中的滑腻,而是带有一点点涩涩的质感。
出于好奇,就多摸了几下。
路寒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抖了抖自己的鳞片,抱怨道:你在干嘛!
啊?注意到了扭捏的龙身,江宁灼终于停下了动作,我没见过,所以是不能摸吗?
他又不是龙,怎么知道这些。
这是我的身体,你身体裸.露着的时候我可以随便摸吗?路寒舟觉得无语。
而且他现在触摸的地方换成人身正好是腿部,很敏感的地方。
他的高冷理性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这是在干什么!
由于江宁灼的动作路寒舟把紧紧圈着他的范围放大了些,避免自己再遭咸猪手。
江宁灼依赖那份热量,本来就紧靠在龙身上,这一动差点闪了个踉跄。
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他有点不自在,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自主蜷缩起来,努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颅内飞速运转后想到了转移注意力的话头,问道:对了,你说那个咒纹像我师尊被刺的匕首上的?
嗷。路寒舟勉强转过头看他,我当时为了救你师尊时是靠了很近的,撞在结界伤跌倒时看到了,不能说一模一样吧,但是差不多。
他特意强调了是在救师尊时,再次从字里行间告诉江宁灼,江毅澜的死与他无关。
江宁灼神色有点凝重。
迷惘之境内的咒纹绝不会外泄,除非是凶手临摹或者从迷惘之境带出。
如果带出的话那范围就将急剧缩小,毕竟走到最后一层的人屈指可数。可若是临摹的话,那就是大海捞针了。
路寒舟任由江宁灼天马行空时,耳边的声音又响起了,他说:往东边跑,那边有出口。
你不是说我会死在这儿吗?路寒舟在心里与他对话。
虚与委蛇,假的要命。
况且如果他们能分清楚方向,还会被困在这里?
那个声音没有得逞后再次消失。
路寒舟化成原型听力灵敏,周围枝叶繁茂,他一偏头,听到了后方一面树墙后传来了窸窣的声音。
他把龙头靠近江宁灼,嘘了一声后在原地化为人形。
风雪不知怎么小了些,此时空气陷入了沉寂。
锵!的一声,沃野剑直冲路寒舟面门而来!
虽说路寒舟有所防备可还是措手不及,赶忙骂道:江宁灼!管管你这破剑!它在干什么!
江宁灼在沃野剑冲出的刹那就伸手了,可他发现,收不回来。沃野剑锻了他的血,绝不可能不听主人命令。
唯一的可能就是
那不是沃野剑!江宁灼祭出了真正的沃野剑,大喊道。
他话音刚落,角落里就有一袭白袍露出,一个眉目凌冽的人抬手收剑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位步伐不羁红的衣青年。
路寒舟心下大惊,整个人怔在原地。竟然是与他们完全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江宁灼,对方眼中也满是不可思议。
对面的路寒舟笑了笑,把折扇抛得娴熟地不得了,说道:哟,这里有两个冒牌货哎,宁灼,杀了他们。
江宁灼拔剑而出,蓄势待发。
你个冒牌蛋假货王,复制粘贴都能出错,拷贝界最丢人的玩意儿,抄都抄得像四不像。
路寒舟看那江宁灼这么听话,对那个路寒舟就更没好感了。
听得云里雾里的江宁灼朝四下看去,发现了更诡异的事情。
一眼望去,这条路上所有的树墙之后,都站着一个假冒的人。他们此时低头邪笑,视线全都朝这边看来。
一,二,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