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威恍似头顶响起一声焦雷,愣了一下,慌忙伸手从椅子上抓衣服,却不料这一抓,却抓了个空。扭头细看椅子上,却是空空如野,就连内衣内裤和鞋子都不见了。熊威登时急出了一身冷汗,慌道:“我的衣服怎么不见了。”小翠也探出头来看,惊道:“啊哟,我的衣服呢?”
熊威急道:“小六,你走了没有?”好在那小厮并未离去,只是在门外候着,听到熊威呼唤,忙道:“少爷有什么事?”熊威道:“我的衣服怎么不见了,谁进来过?”那小六道:“谢公子进来过,他包着你的衣服,说是你让他去洗。”
熊威怔了一下,握拳在床沿重重一锤,切齿骂道:“谢凛儿这个贼。”急唤小六道:“你,你赶紧给我找一套衣服来,还有小翠的。”小六为难道:“这……这……,老爷就在院里,我出不去啊。”熊威置的这个家,因不在这里常住,是以除了家具,茶具器皿外,并无其他,偏偏在这个要紧的时候,谢凛儿偷了他的衣服,让他下不了床。
小翠埋怨熊威道:“你交的都是什么朋友啊?”
小六沉吟了一阵,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得硬着头皮走回院里。熊霸天见他一个人出来,喝问道:“那个畜生呢?”那小六忸怩着道:“他的衣服让谢公子给拿走了,所以下不了床。”
“怎么回事。”熊霸天和公士庸齐望向谢凛儿问道。谢凛儿难为情的道:“我……,我本想,拿去翻一下本,然后还他,不想……”
熊霸天面色铁青。公士庸忙道:“那衣服现在在什么地方?”谢凛儿道:“当铺。”公士庸叹了口气,道:“赶紧把当票给我。”谢凛儿忙取了当票,交给公士庸。公士庸接过来,骑马忙忙地去了。
“你是什么玩艺?马上给我滚,以后黑龙帮不容你踏进半步。”熊霸天这一次一反往常的客气神态,指着谢凛儿狠狠地骂道。
谢凛儿看到他那般凶相,确实也非常害怕,何况自己理亏,即使他不杀自己,把自己狠打一顿,自己也没得话说,赶紧跑了出去。
熊霸天难道只是一气之下赶走了谢凛儿么?也不完全是。上一次叶飘云前来,告诉了他谢雪痕被辟邪九兽押着前往青石冈取血观音,后来被南双侠救去,并故意说血观音不知是否落在了聂海棠手里。他若说落在了聂海棠手里,熊霸天未必会信;他说不确定,熊霸天反而深是怀疑,当下派人去查,果有其事。
他心里盘算,血观音既然落在武当派的手里,那谢凛儿在这方面就不再有用处,若是拿他去换血观音,即使谢雪痕那小妮子肯换,武当派也决然不肯。本来还期待这小子是一面旗帜,但看他这幅德性,也必会被武当派的姐姐抢去风头,本想待崆峒、少林、武当再来要人时,顺水推舟让他们把他给带去。
可是这小子一来不想随着人家去,二来他好像也是臭名远扬了。三派最近没有再来,自己也不好主动把他转送,免得让江湖上的人认为黑龙帮处事轻浮反复。不料他反成了一块鸡肋,既转送不得,又留着麻烦。今日把他寻来,本拟给他些盘缠,良言劝戒一番,让他另投他方,不想生出这么一出事,于是趁着一怒,把他一轰了事。
谢凛儿漫步街头,浑身上下,摸不出半文。好在他与各赌场混的熟了,虽然送进了不少钱,却也和各赌场老板熬成了相识,于是依身于三元赌场去打杂,总算是应付了吃和住。
时日久了,老板发他一些工钱,他也试着赌上几把。说也奇怪,尽管有时也把钱送进去,有时却也能返回一点,手气不似以前逢赌必输了。恍似老天爷就是让他沦落到一无所有,却又不令他饿死一般。
人一旦有了一种恶习,便会勾起另一种不良嗜好,直至把脑中的上进心,优良品格驱除净尽。正是上进思想苦学不进,不良恶习不请自来。
他输了钱便罢了,赢了钱便和相熟的赌徒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司徒天工那里他是断不敢去了,就是一个像样一点的妓院他也无颜靠近,于是约上胡混、歪嘴、夏流三个当差小鬼去逛那下三滥的娼窝窑子。
那窑子是何物?原来这人有三六九等,这娼妓也就因人而设。那些个达官富人,吃的是珍馐美味,穿的是绸缎绫罗,住的是高楼广厦,内有美妻艳妾,外有酒楼戏馆,供其吃喝酬酢;楚馆秦楼,供其淫乐发泄。再次一些的也有教妨书场,作散心之所。
至于那些贩夫走卒,贫民苦工,每日收入无多,吃上没下,老婆也娶不起。但没钱,不等于无欲。他们流尽血汗,被那些富人刻薄所剩的那点钱,即使积攒上几个月,也不够去那种高等场所随便一回。
于是就有一些穷人为自己想,为别人想,想出了这么一笔好买卖。去城外贫民聚居之地,拣了几座破窑,招上一些逃难的女乞丐,干起那送旧迎新朝云暮雨的勾当来,名唤窑子,就是在破窑里的意思。
那些女乞丐也没有什么姿色,要么是半老徐娘,身上脏烂,也只能接一些苦工贫民。这些女乞丐无非是讨饭不饱才肯来卖,穿的不用说是破烂不堪,有什么风流俏俊能招致游客。
倒是那开窑子的有主意,衣裳破烂索性不要穿它,只把身子用水洗干净,就只给她置点脂粉头油,打扮起来,身上脱光,教唱几支俚词歪曲。学上几套掩腿品箫,颠摆送迎,就这样在破窑里任人观看,引得行人情不自禁,入内花钱买乐。既可以招致客人,又省得花衣裳钱,真是一举两得之妙。
当时有人在笔记中写出这种事情,有云:近世风俗淫靡 ,男女无耻。皇城外娼肆林立,笙歌杂沓。外城小民度日难者,往往勾引丐女数人,私设娼窝,谓之窑子。室内天窗洞开,择向路边墙壁作小洞二三,丐女修容貌,裸体居其中,口吟小词,并作种种淫秽之态。屋外浮梁过其处,就小洞窥,情不自禁则叩门入。丐女辈裸而前,择其可者投钱七文,便携手登床,历一时而出。
像这种开窑子的事,起初不过是一二细民偶然想出的生财之道,也没想什么长局。不料风气一开,居然门庭若市,拥挤不动。当窑姐儿的丐女忙的连小便都没空,他们不得不另添新人另开地方。一般无衣无食又兼无耻的男女,也竞相效尤。更有那些小教坊私门头生意不好,挨饿的姑娘,也都情愿牺牲色相,脱光了身子,到这里来接客。又赚钱又省衣裳,哪不乐干。
一来二去,外城开设的窑子不计其数,却把那些私门头小教坊的买卖全夺去了。那窑子起初设在破窑里,所以叫做窑子。后来天气一凉,姑娘们一天到晚的光着身子,住在露天的破窑内,经不起秋风露冷,一个个害起病来。
这些窑主们连忙另谋栖处,赁些破蔽民房。也用不着修葺,就这么搬进去,毕竟比露天的破窑好的多。另在靠街的土墙上凿几个窗户小洞,以便行人窥探这些不穿衣服的姑娘们,仍然叫做窑子。这开窑子的日多一日,姑娘上自然就有些挑剔,渐渐年青美貌姑娘也有落到这里边光身子卖的。
谢凛儿一来二去,大概把赢来的钱全送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