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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会带金池去风景最好的后山顶,走得累了,金池便耍赖要他背。然后两人一大一小,走在被银雾般月光洒下的石子路上。
  繁星点点,格外美丽。
  在金池弯起了眉眼,心情放松时,冷不丁捉了只小蜘蛛放他手里,吓得他哇哇直叫,三两下爬到虞临渊身上,打死不下来。
  年轻道士则托着他哈哈大笑。
  他就是那样鲜活的人,促狭的,善良的,温柔的,都是他,金池爱他的每一面。
  但就在十多天前,金池发现了令他异常心惊的一件事。
  当时有个仆人养的猎犬在林子里被毒蛇咬了,眼看活不成了。
  那仆人抱着狗嚎啕大哭,伤心得不行,刚睡醒,正要从房间里出来找虞临渊的金池,听见男人在外面淡淡地说:出去哭,他在睡觉。
  门里,金池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当然不是圣母,不能要求虞临渊为此特意做什么,但他漠视生命的态度太不寻常了,这不是他会做的事,好像终于剥落了伪装的外壳。
  这件事在金池心里到底落下了痕迹。
  那次不久,两人吃过饭,在外散步,有位看上去养尊处优的老人不知从哪突然窜出来,对着虞临渊就跪了下去。
  老人痛哭流涕道:先生,刺杀一事都是我手底下的人私自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求求你,放过我。
  虞临渊微微往旁边侧了下身,并伸手去扶他:族叔,何至于此。
  以往金池会被这副表象欺骗,然而那次,他特地注意了细节,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虞临渊并没有碰到对方的手,所谓的侧身,也只是膝盖微微侧了侧,身子没动,直接承了这位族叔的大礼。
  他的仪度过分刻板化了。
  刻板的近乎漠然。
  那瞬间,金池心里升起了一个古怪的想法,他怎么觉得,主人格像一个模仿他人生活的模板,而副人格在消弭了负面情绪后,反而更像一个真实的人。
  事情似乎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金池想要知道更多的东西,他到底忽视了什么?
  主人格,是不是有事情瞒着他?
  带着这样的疑问,金池反手合上了书房的门,动作很轻,只发出了一丝细微的声响。
  路过红木衣架时,还顺手取下了上面挂着的一件白色风衣披上身后,匆匆系上了几颗扣子。
  书房很黑,又不能开灯引起别人注意,笔记本便放在厚重金丝楠木桌下的抽屉,借着天窗洒下星星点点的银光,金池拉开第二格抽屉,拿出里面纤薄的笔记本。
  不到十秒,开机成功。
  金池神色微凝,他为此刻筹备了许久,不费力气便找到了文件夹中,自己去Brilliance岛前一天的监控视频。
  调小音量,放大视频,他的舌尖用力抵着上颌,面容在屏幕前显得极为冷静。
  随后,点下了播放。
  视频中,他从房间里出来,衣着整齐,手里拖了个行李箱,在门口站定,扭头和房间里的人说:最多三天,很快的,你在家里别闹事。
  摄像头斜对着门口,清晰看见那时还是副人格的虞临渊从卫生间出来,脸上带着水,阴着脸捏着金池的下巴,和他交换了一个潮湿的长吻。
  才不情不愿地放了他:哦。
  虞临渊就散漫地倚在房间门口,看着金池拖着行李箱离开,搭着头,不爽的情绪笼罩着全身。
  然而几分钟后,楼梯传来哒哒的脚步声,金池的身影再次出现,老管家带着慈祥的笑容在楼梯处看着这边。
  去而复返的金池跑过来,含蓄地亲了亲一脸懵的男人左脸,小声说道:我会想你的,在家乖一点。
  虞临渊没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直到金池走了,他才抬手碰了下脸颊,呆了好半天,哼了声,心情很好的离开了摄像头范围。
  怎么这么黏人。
  电脑前的金池鼻子有些发酸,隔了半个月,他通过这种方式,才能看见那人熟悉的表情。
  他想他了。
  时间一转,到了九点。
  副人格沉睡,主人格苏醒。
  切到书房前走廊的摄像头,可以看见主人格这时已经做了决定,安排后事,一整天上门的人络绎不绝。
  主人格一直隐于书房,不曾再出来。
  没有其他突发事件。
  夜间,副人格再次醒来。
  看到这里,金池振作精神,根据时间线,副人格做下消失的决定,大概率就在这段时间里。
  副人格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面上颇有些神采飞扬,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来到金池门口,大喇喇推开了房门,朝里面喊了句。
  我找到个有趣的东西。
  房门敞开,里面没有人在。
  他笑容一下子没了,情绪肉眼可见的跌了下去,好像这才想起,金池去了国外工作。
  男人低落了会儿,感到很无聊,哪儿都没去,就在金池房间里走来走去,摄像头照不到的地方。
  只能通过他自言自语的声音,听出他正在假模假样的,玩一个名为寻找金池的游戏。
  床板似乎被人掀起,片刻重重落下。
  不在?
  没几秒,随着吱呀一声,男人接连打开了所有衣柜门,嘟囔道:没有这个也没有。
  别躲了,池小狗。
  出来玩。
  屏幕前的金池原本眼眶都红了,看到这里额角抽了抽,表情颇有些哭笑不得。
  幼稚鬼。
  虞临渊好像很沉迷这场游戏,房间里翻完了,还去厕所撬开了马桶盖,别问金池为什么知道他听见了冲水的声音,以及男人嫌弃的嘀咕声。
  你不会藏下水道了吧,
  金池:那你还冲水?
  这场充满怨念的游戏只娱乐了虞临渊几分钟,他很快失了兴趣,走到门口,看着楼梯口方向,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弯了弯。
  在摄像头正底下,打开了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黑色本子。
  看清他手上的东西,金池脸色一下子变了,双腿发软,人整个儿跌回了椅子里,面色白得像张纸。
  他好像知道了。
  **
  时间线回到了那天。
  刚醒来的虞临渊,人格切换的后遗症,总让他遗忘今夕是何日,完全忘了金池还要过几天才会回来的事实。
  在去金池房间的路上,路过了平时都锁着的一间杂物间。
  门微微敞着,不知道谁忘了锁。
  对他这种好奇心很重的人来说,黑黢黢,阴沉沉的房间敞着门,无疑是对他发出了探索的邀请。
  于是他脚步一转,进去了。
  然而进去后扫视一圈,他很快失望了,里面只堆放了很多杂物,拖把,垃圾桶,闲置的空箱子等。
  感到无趣的虞临渊慢悠悠转身,揣着兜打算离开这里,临走前,目光忽的扫过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他顿了顿,伸手从架子上,拿下来一个黑色本子,随手翻开第一页,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名字。
  金池。
  虞临渊露出思索之色,他隐约记得,金池一个月前,在老宅里到处找什么东西,好像就是个本子。
  难道是他手上这个?
  虞临渊的兴趣一下子被调动起来,跟献宝似的,拿着就上去找金池,看见里面没人,才回忆起金池出国工作的事情。
  虞临渊不高兴。
  虞临渊很不高兴。
  他压着脾气一个人玩了会儿就出来了,站在走廊内,百无聊赖掀开了手上的本子。
  在他的认知里,就没有什么隐私性一类的东西,金池这个人属于他,他也属于金池。
  他们一切东西都合该共享。
  翻开前几页,尚且稚嫩的笔迹出现在他面前,通过落款的日期,可以看出,这是还没成年时,还叫谢星的少年笔记本。
  透过满当当的文字,好像能看见不满十四岁,仍年轻气盛的小谢星,或抱怨或激动或吐槽的脸。
  以后选文科还是理科呢?好愁。
  我亲眼看见黑心奶茶店老板居然把烂掉的水果榨汁,混着香精搅拌,混成奶茶卖出去!我吐了,还想用钱收买我呸,老子马上打工商局电话,举报你丫的。
  完蛋,兼职冲突了。
  忘了暑假作业,我死定了。
  这样絮絮叨叨的日记写了很多页,那时的谢星脾气很躁,跟个小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因为贫穷,到处做兼职,偏又嫉恶如仇,导致他四处点火,点完就跑,很刺激。
  虞临渊越看这画风越眼熟。
  这小搅事精,不就是缩小版的他么?
  因此他立马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兴致勃勃地往后翻,参与了金池十四岁以前的童年。
  十四岁这年,谢星有了生存能力,坚持从孤儿院出来,把地方让给更有需要的孩子。
  他在日记本上写着
  想换个名字,叫什么好?
  我想姓金,以后赚好多好多钱,买大房子。
  虞临渊眉头高挑,继续往下翻。
  得知金池以前叫谢星,他警惕地问过金池,为什么要改名金池,有什么特殊含义?
  金池沉默了下,在他感到不耐的下一刻,抬手粗鲁地挠乱了他的头发,嘻嘻笑道:我爱钱啊,装满一池子的黄金,听上去是不是很有钱?
  当时虞临渊嘲笑他,庸俗。
  但俗得很可爱。
  抱着果然如此的心情,虞临渊慢悠悠翻到了下一页,他和金池认识其实还不到两月,想要了解他更多一些,却意外发现后面全都是空白页。
  他不死心,翻了一页又一页。
  全是白的。
  以往不管遇到什么事,就算短短一句话,他都会写日记。金池好像遇到了变故。
  虞临渊漫不经心的神色收敛,蹙着眉,一直往后翻,直到翻到了最后一页,才重新看见字迹。
  那是几个月以后了。
  那页纸,被水渍泡得皱巴巴的,一圈又一圈,他几乎能看见,日记本的主人伤心极了,抹着眼泪,笔尖深深划破纸页,写下了少年入骨的情思。
  死了!他死了!!
  那么好的人,老天爷怎么舍得让他死??
  都怪我我不该跑的,我永远忘不掉他,我要一辈子记住他
  这一页插了一张纸片,那一首诗,其中一句,后半句被红笔重重圈了出来。
  上面写了一句话
  池鱼思故渊。
  这是最后一篇日记。
  从这天起,谢星,正式更名为金池。
  那个暴躁动不动咬人的小狼崽子,似乎一夜之间,骤然长大了。
  虞临渊死死盯着那句诗。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慢镜头,他的瞳孔放大,手脚都是冷的,先是肩膀在发抖,很快,手跟着抖了,抖得拿不住本子,日记本哐当落到地上。
  他像得了重病的病人一样,脑子里回溯一般,出现了和金池认识的过往。从前甜蜜的过往,如同沉沉的黑暗,将他现有的一切席卷,吞噬的彻底。
  金池第一次看见他时,对他超乎寻常的关心。
  金池总是看着他出神,莫名脸红。
  还有刚认识几天后的晚上,他恶劣咬上金池的锁骨,睡梦中的金池,先是一颤,接着睁开了迷蒙的眼,看见是他,糊里糊涂把他压在了胸前,睡了过去。
  种种事迹,都证明着,金池很早就爱上了另一个人格,他不过是爱屋及乌的缩影
  虞临渊立在金池房门口,一动不动,低垂着头,黑发掩住了无措张皇的神情,喉咙里滚动着,发出一声悲恸的呜咽声。
  很轻。
  片刻,地上摊开的陈旧笔记本,那曾经浸透了另一人泪水的纸页上,吧嗒一声,溅落了新的水痕。
  一滴又一滴。
  小小一圈,很快渲染开来。
  第49章 一年后 如果时间回溯,他会做什么?
  付晨最近十分苦恼。
  标志性的红头发有些褪色了,他都没心情去补色。
  平稳行驶的宽敞房车内,新来的小助理从后排探过头来,问道:哥,最近怎么不带新人了?
  此时已经是业内有名的金牌经纪人付晨,烦躁地摆手:不带了,手下的人都分给其他人带。
  小助理推了推眼镜,尽量克制情绪道:是不是因为要空出手带别的人?
  对上小助理饱含期待的眼神,付晨横了他一眼:试探半天,不如直接问我。没错,星星今天高考最后一天,之后的工作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我得自己带他。
  小助理面色一喜,险些没绷住故作稳重的表情。
  他的男神,繁星。
  终于要再次出现在大众面前了?!
  毕业后,他毫不犹豫,简历就投向了这家在一年前还藉藉无名,先因周云哲有了点名气,再因繁星而名气大爆的娱乐公司。
  经过重重难关,和现在想起都是泪的辛酸过程,他才打败无数竞争对手,成了付晨手底下的助理。
  这么拼,只因为他是繁星的粉丝。
  想要距离偶像更近一点。
  一年前,繁星作为娱乐圈由幕后刚转幕前的新人,惊掉圈内圈外人一地下巴,戏剧性地夺得了那年的金曲奖,打败了无数前辈。
  他的标志性金发,冷夜玫瑰一般的神颜,还有写一首爆一首的音乐才华,以及老天爷赏饭吃的歌喉,才华美貌双全,都让他成了这一年最灿烂的星光。
  名声更是在金曲奖颁奖典礼上,被嘉宾宣布,繁星为本届金曲奖最佳男歌手得主时,达到了巅峰。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
  他缺席了这一年的颁奖。
  从缺席金曲奖后,那半年里,繁星像个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机器人,不停创作,不停接工作,一改金曲奖的情歌曲风,变成了个性鲜明的性冷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