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监视朋友的?裴珂翘起一边唇角,皮笑肉不笑,转动手腕,轻声道,放手。
就是这种连见面都不愿正视我的态度,你要我怎样?我要得到你的消息只能通过其他方式,可不可以别对我冷暴力?
他举起裴珂的手,大力将人拉到自己身前。
给你发的所有信息都石沉大海,如果我不努力一点,是不是我们就彻底一刀两断?听到予越说你受伤,我一路飙车过来讲到这里,他一长呼气,没继续再叙述自己的心境。
这倒是误会,裴珂醒来就没看到手机,应该是烧毁在火场了,电话卡还在补办。
眼前人双目一眨不眨地看他,眼底划过失望与受伤,转瞬但又被极高的自尊心隐藏,紧紧抿着唇,神情很不满,眉宇间烦躁。
似乎是往日骄纵的性格,做不来表露情感的事。
裴珂刚想说什么,感觉嗓口发干,引发一阵咳嗽。
正在这时病房门被猛然推开,本应离开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殷翡!秦衍低喊着,压抑着怒火,放开你的手。
裴珂停下咳嗽,感觉手腕自由,抬头看着秦衍,这么快,估计人刚到停车场没离开医院就收到消息折返了。
被唤作殷翡的男人,看了眼秦衍,又看了眼裴珂,恍然大悟。
所以只有我不知道这件事吗?
连音量都拔高几分。
你出来!秦衍沉声道,将门重重地推开,示意人从他身旁出门。
力度大了些,以致于门吸没吸住,门撞在墙上又缓慢回弹。
你紧张什么?殷翡发出一声气笑,先来后到,你要见人至少也得等着吧?凭什么用这种教训的口气跟我讲话,就因为我来找他?
裴珂看着这局面有些发愣。
你做过的事,需要我讲出来吗?秦衍声音不高,话语不急,却让裴珂感觉他的确生气了。
男人这两天跟他相处时从未有这种姿态,就像是突然遇到了敌人,瞬间垒起武装,变成了另一幅面孔,严肃冷漠。
殷翡脸色一变,刚才桀骜不驯的嚣张气焰像被掐灭,微眯起眼睛,让人感觉阴晴不定。
哥,你威胁我?玩味的语气透露着一股难以置信。
你利用我在先。秦衍平静地讲完,淡漠地看了裴珂一眼,率先转身离开房间,像是笃定了房间的人会跟自己离开。
病房的门开着,殷翡视线下垂几秒,转身跟裴珂告别,语调变回温柔。
你好好休息,祝早日康复。
轻声说完,礼貌地点了下头,那双眼睛看不出情绪,也不与裴珂对视,转身离去,临走随手带了下门。
裴珂想到什么,按了下床头的铃,马上有保镖推门进来。
取出衣柜里的外套等在秦总车旁。
吩咐完,他倒了杯热水,双手捧着感受指尖被温暖。
想着这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
步行楼梯的转角,殷翡背靠着白色的墙壁,曲起食指刮着下唇,偏开眼神率先否认。
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秦衍没出声。
利用一事,没有任何证据,是他在听殷翡不经意间泄露信息后,出于担心擅自进行干涉。
这样看来,的确跟殷翡无关,对方能完美从这件事中摘出去,但秦衍却是实打实的始作俑者。
让当事人知情,到底谁罪责更大一些显而易见。
这大约也是殷翡有底气跟他装傻的原因。
秦衍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费心神,他早已接受被利用这件事实。
别来找他。
身着皮衣的殷翡抱起手臂,俊美的脸面无表情,歪头一眨不眨地抬眼看秦衍的额头。
这让人多少能透过现在,回忆起几年前他刚满二十岁的模样。
即便人变得成熟,但骨子里的嚣张性格还时不时显露。
他受伤时你在现场?但只凭这一点,也没资格来要求我吧?除非还有别的原因。
猜得很准确,秦衍想避免二人见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裴珂现在失忆。
如果因为见到殷翡而想起过去痛苦的回忆,对裴珂是一件好事吗?
再回到那种控制不住自己的状态,再发生像这次一样的事件?不可以。
他需要休息。秦衍打算对病情保密。
这解释不了你刚才的举动。殷翡向前探身,贴近秦衍的面颊,轻微转头朝向他的耳朵,哥,为什么刚才吼我?连碰一下他都不可以,你管这么多,真的毫无原因吗?
安静整洁的白色楼梯间没有其他人,殷翡问完只剩长久的沉默。
片刻后他嗤笑一声,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
笑声传达至秦衍的脑海深处,仿佛也在拷问他的灵魂。
是什么原因呢?
独占欲这么强?你跟大哥真挺像的,他连亻故爱都要给我听现场呢。
秦衍偏头看向脸颊旁的四弟。
这样的经历被轻飘飘讲出口,好像说话者一点不在意。
但也只是好像而已,费尽周折让他从中作梗促使裴珂分手,持续纠缠与跟踪连这里也能一路查来,怎么可能不在意。
等他康复,你想见我不拦。秦衍正过头。
别用假装妥协来换我退让,未康复你也没有拦我的理由,殷翡微凉的手将自己兄长的脸扶向自己的方向,阴阳怪调,为什么逃避我的问题?自己也不想承认是吗?喜欢女人的二哥不能接受性向的变化?
秦衍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感觉到一股怅然。
年少时的情谊不再,他们成为了不同性格的大人。
故意放语音表达所属,像是大哥做出来的事情,而殷翡在众兄弟间极其自我的处理方式,也是他性格正常的选择。
秦衍说不出讨厌谁,只是也喜欢不起来。
他没去攥脸上的手,任其继续冒犯:你怎样想都是你的自由,我只是来通知你的,如果你不停止,我会阻止你到底。
殷翡拿回手,后退靠在墙上,斜勾起唇角。
你们,都要跟我抢。
边讲边点头,仿佛很赞叹。
一个两个,都是如此,明明最初是我先看上的。
讲到这里他一顿,眼中浮现倔强,挑起眉峰:为什么?凭什么?
秦衍微微抬起下巴,一反刚才交谈时亲切的模样,谈话的距离瞬间拉远。
他不是东西,先看上不等于就应该归属于你,喜欢他的人多,只能证明他有魅力,想要追求人,也要先衡量一下自己是否能匹配他,别还像以前一样孩子气。
他讲完这些,欲言又止。
其实殷翡已经成长得足够快,但年长几岁的自己都比不过裴珂,殷翡又怎能追赶上来。
予越情况特殊不论,我不想看你跟其他兄弟的关系到现在的地步。
殷翡微微睁大眼睛,眼神无辜。
宁丞远那个废物不是出国了吗?要我怎么跟他联系?他有低头来找过我吗?裴珂要找我被截胡还被逼删掉我的联系方式,傅深亭是怎么做的?这样还想让我继续喊他哥?还有你,又要仗着年长的身份来说教,你不知道别人会烦吗?
最后两个字被他加重讲出口,眼眸闪烁。
你最讨厌我这种人对吧,我从小就知道,殷翡弯起眼睛,笑眯眯地帮秦衍整理了下衣领,你这种正人君子应该跟我分道扬镳,免得继续被我利用。
讲完撞过秦衍的肩膀与他擦身而过。
秦衍抓住他的手臂。
阿翡,等他恢复,我通知你。
殷翡站立片刻,没再使用那个用惯的称呼,直呼其名。
秦衍,你没发现自己从头到尾没回答我的问题吗?倒也不必这样欺骗自己。
说完用力挣脱开,沿着宽敞的楼梯快速地下楼,只留下一串清脆的脚步声愈来愈远。
作者有话要说:您不一开始也是拿鞭抽人[略略略]
第七十九章
茶韵飘香,安静的室内无风,蒸汽垂直向上,连呼吸都听得清晰。
肖叶眼睛直直看着茶杯,神态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秦衍跟他望的是一个点,他两指托起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吞咽声听得清晰。
终于,他对面的男人打破沉默。
我向来不喜欢做说客,不过,你这举止的确冲动,是不是多少有些不负责?
秦衍将茶盏放回,自己又倒上,指尖合十,从上眼帘看向自己的老友,微眯起眼睛。
说着不想当说客,却又开始用让人无法立刻拒绝的询问语气,试探性导入话题。
肖叶见到他这副防御姿态,长呼气,指腹刮了下眉毛。
别油盐不进,我们聊一聊。
立场就是偏的,怎么聊?秦衍不破防。
那好吧,对,阿姨口里那个男人,是裴珂吗?
肖叶选了他感兴趣的话题,想用来打开突破口。
秦衍并不接这一茬,他扭头看向窗外的湖景。
你以前同我讲,要找到让自己真正快乐的事情,我现在想明白了,从今往后,我只需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事业是立身之本,我做是因为我想,其余非必要的选择,我不做不想,谁也无法强加给我。
他讲得很清楚,态度也很明确。
这也意味着肖叶此行的目的彻底告吹,没有任何余地。
肖叶缓慢地点头:你有自己的选择,为你感到高兴,我以前以为你不排斥联姻,不过心底有了喜欢的人,到底不一样了。
秦衍头保持朝向窗外,眼睛瞟了一眼对方。
随便你讲。
任别人故意理解成喜欢,也不在意,不辩解。
肖叶抿起唇角,双手举起投降:我放弃,只要你决定好了,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他放下手端起茶盏摇头,当初真不该把心理学全教给你,都用来对付我了。
想聊天就正常讲话,别掺杂那些心思。见好友态度缓和,秦衍的防备逐渐收敛。
也不是我想的,完全是下意识套取信息,职业习惯别介意嘛,而且我也很关心我的病人不是?明天就到我们预约的时间了。
意识到肖叶还不知道这回事,秦衍替裴珂回绝。
恐怕明天他没法见你。
肖叶皱眉,眼神询问。
取消掉吧。
喂,别擅自帮别人作决定。
我心底有数,你问他也是这个结果。秦衍抚了下包扎的额头,抬头眼神认真,如果他真的需要心理治疗,我一定亲自送他来见你。
肖叶倒不怀疑这话有假,之前秦衍就凭多年交情让他为裴珂调整见面时间,现在看这不急的模样,大约是真不需要。
他长叹一声,斩钉截铁,仿佛是对观察到的现象作了最终的总结。
看来你真的喜欢他,从没见你对别人这样。
他跟别人不同。
裴珂是重生的,的确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什么不同?不管有什么经历,都是人,是因为喜欢才会觉得不同啊。肖叶像发现了新大陆,你不会还不承认这种感情吧?刚才我假意认定喜欢,你来了一句随便我讲,你潜意识觉得不是这样?另有隐情?
他探身凑过来,近距离看着秦衍的眼睛,食指指着他,开乐。
别露馅啊,有本事坚持住,别让我从眼睛里看出来。
秦衍对殷翡那种咄咄逼人可以抵抗,但换作好友的讠周笑,一股不自在油然而起,也无法采取强硬的姿态。
耳边的笑声,就像是见到好哥们有了恋情后的瞎起哄,并无恶意。
你想多了。
这算什么含糊的回答,哎!眼睛看别处了,心虚了!肖叶乐不开支。
秦衍厌烦地拨开眼前的手:我们不是这种关系,也不必有任何关系,只要他生活一切顺利就足够。我拒绝联姻只是近距离经历生死,不想人生再如木偶一般活着。
不管肖叶是通过什么方式,秦衍到底是敞开心扉,吐露了心声。
没有了打趣,肖叶也正经起来。
房间里一时沉默。
你的伤是因为救他?
秦衍点头承认。
我对他调查后认同你的说法,他心底有不可磨灭的创伤,现在我只想他过得好,而不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你姑且当这是同情吧。
他的眼神坦诚,心底一览无余。
所以,没有什么要跟裴珂继续发生什么,或者在一起。
只是想他好,仅此而已。
这不是爱情,爱情是要在一起,他不是。
肖叶眉眼放温柔,手托着茶盏旋转。
奉献是爱的最高方式。只想他好,反而比所有的告白都动人。
秦衍有些迷惑,他们都这样讲,说他喜欢裴珂。
但这种感情分明没有掺杂任何亲热和忄生,跟身体无关。
倾倒,怜惜,呵护,只有这些心底的念头。
这世间存在这样的感情吗?
肖叶不是情感大师,看出他的疑问也没作解答,二人便又进入饮茶时间,直到见面结束,才语重心长讲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阿衍,不是每个人一生中都能碰到真正喜欢的人,爱是一种珍贵的感情,很多人都没有这种能力,你一定要保护好它。
秦衍开车离开,心底反复读着这句话,感觉到有些无奈。
很遗憾,他不知道怎样才算爱,又该怎样爱。
过往的人生里没有教他这点。
他只知道,自己想帮助裴珂。
能做的也仅有这点。
隔天再去裴珂病房时,对方精神头与常人无异,坐在单人沙发上,翘起的膝盖摊着文件夹。
见到是他扬起笑容,伸手招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