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所有的情分在他的祖父触柱而死,父亲叔伯被斩首那一刻就彻彻底底的断了,如今再见已是仇人。
仲清,孤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
赵郁深情的看着程宴平,我知道无论我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一无所有的逃犯,你都不会嫌弃我,对不对?
他冲过来一把抱向程宴平。
程宴平早有防备,见他冲过来便闪身躲开了,他寒声喝道:够了!赵郁,你该知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赵郁似是疯了一般的钳住了他的双臂,拼命的摇晃着他。
仲清,你说什么呢?怎么就回不去了?当初京中所有的人都嫌弃我,独你对我最好。还有那次...你还舍命救了我,为此你还病了小半年呢。
他的生母本是卑贱的奴婢,一朝得了先帝宠幸,便生下了他。
因着这样的身份,自小他受尽了其他皇子们的欺负,性子也愈发的孤僻起来,后来是程宴平,那个时候的程宴平瘦瘦小小的,朝着他走了过来,对着他伸出了手。
赵郁,我们一起玩啊!
彼时的程宴平在他的眼里是一道光,他笑起来的模样可真好看。
程宴平的身子不好,常常不能出府,他偶尔得了些好东西,便偷偷的翻墙去定国公府找他。在那些晦暗的岁月里,是程宴平给了他仅有的温暖。
后来两人渐渐都长大了,也晓了人事。
赵郁生怕程宴平会因此而疏远了他,故而将心底的那一点点情愫好好的藏于心底。若是他这一生只做个闲散的王爷,那么或许他会鼓起勇气跟程宴平说出心里话。
可偏偏有了这么个机会,争夺至尊之位的机会。
同样是皇子,旁人可以,为何他不可以?可当时的他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没有人瞧得起他,为了能夺得皇位他联系了周家,娶了周家的女儿,答应许周家后位。
再后来,他真的当上了皇帝。
坐在龙椅上俯瞰众臣,手握权利执掌天下的滋味可真好啊,他成了大渝的元光帝,想要什么便能有什么,可是朝堂之下权利倾轧不断,为了坐稳皇位他必须将皇权紧紧的收拢在自己的手里。
元光三年,他以定国公府谋逆一案为开头,肃清了一大批的老臣。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二皇子赵陵居然还活着。
更没想到看起来稳固的江山是这么的不堪一击,一碰即碎。
程宴平冷冷的看着他,看着他一个人自我陶醉在自己编织的痴情里。
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
赵郁眼睛里的神情,缓缓的化作了冰冷,他的唇角勾起一抹阴毒的笑。
仲清,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的。我只是想......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琉璃小瓶,然后一个转身窜至程宴平的身边,伸手点了他的穴道。
程宴平瞪圆了眼睛,赵郁,你想干什么?
赵郁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拧开了琉璃小瓶的木塞,将瓶中的液体灌入了程宴平的口中。
仲清,你别害怕,孤可以杀尽天下之人,唯独不会伤害你。孤只是寂寞的很,想要找你来陪陪我,像少时那般,孤想着这万里江山也不过如此,没了便没了吧。只要有你,只要你能长长久久的陪在孤的身边,孤可以什么都不要。
液体像是水一般,无色无味。
程宴平的眼睛里有大颗大颗的泪掉了下来,他还不想死,他还没活够。
他答应过赵吼要等他回来的。
赵郁被他的眼泪给吓到了,他慌乱的替他擦着眼泪,心疼的道:仲清,你别哭,你一哭我的心都乱了。他俯身将人横抱而起,朝着里间走去。
屋子里梅香浓郁。
程宴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哽咽着求他。
赵郁,你解开我的穴道,好不好?
赵郁将人轻轻的放在床上,伸手摸了摸男人光滑的脸颊,那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这辈子都不离开我。
程宴平点头。
赵郁迟疑的解开了他的穴道。
程宴平努力的憋着泪,冲着赵郁笑了笑,就在男人放松的一刹那,他伸手将人推翻在地,然后抄起了一旁的烛台抵在了自己的脖侧。
赵郁慌了,惊呼一声,仲清!
程宴平讥笑一声,赵郁,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跟你......我最后跟你说一遍,要么放了我,要么我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
呵,反正死在你手上的人那么多,也不差我这一个。他手上用了力,脖颈处冒出了大团的鲜血。
赵郁往后退去。
好,我放你走,你千万别做傻事。
两人就这般对峙着,程宴平亦步亦趋的朝着殿外挪去。
赵郁痛苦极了,一双眼睛里冲满了血丝。
仲清,为什么你宁愿跟那个野男人,也不愿跟我在一起。那个野男人他有什么好的?
一提到赵吼,程宴平的神色变的格外的温柔了,他的嘴角噙着笑。
在我心里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你如何能跟他相较?
这一句话彻底激怒了赵郁,他像是一只疯了的兽一般,喘着粗气。
仲清,你是孤的,你这辈子只能属于孤一个人。
他张开手臂朝着程宴平一个猛扑,将人扑倒在了地上,胡乱的亲了下去。
我会对你好的,仲清,我发誓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他的手脚被赵郁给控制住了,就在他认命似的咬住舌尖想要自尽的时候,身上的人忽的没了动静。
跟着便有大团的血沫自男人的口中流了出来,他趴在他的身上。
仲清,别...别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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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宴宴!
身上的重物被掀开后, 程宴平的耳旁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男人的声音里满含着心疼和着急,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下意识的就抱住了男人精壮的腰身。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些压抑的委屈在窝进男人的怀里时就如同泄洪的湖水般汹涌而出, 怎么止也止不住。
赵吼是第一个冲进行宫的, 当他看到赵郁趴在程宴平身上的时候, 整个人都快疯了,一箭射出的时候连准头都没了。
当他将赵郁的尸体翻到一旁,看到程宴平的时候, 心像是被生生挖走了一块似的。
男人满眼都是泪水,浑身抖的厉害。
他将人搂在怀里, 轻声在他耳旁安慰道:别怕, 别怕,我来了, 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
程宴平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停下的时候,原本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后, 只觉累的慌。
赵吼,我困了。
赵吼将人横抱而起, 我带你去偏殿的暖池里洗澡,洗完澡再睡好不好?
程宴平点头, 声音跟着也低了下去。
好,可是你不许借机欺负我......
赵吼也应下了。
朝着偏殿走去的时候,程定延也杀到了,见了赵吼怀里的程宴平双眸微眯,只以为是出事了,登时就红了眼圈。
嘘!
赵吼见他要冲过来, 忙低声解释道:他没事,只是累坏了。
程定延大大的松了口气。
宴平?我是大哥呀,你看看我......
程宴平往赵吼的怀里钻了钻,显然不想搭理这个吵他睡觉的大哥。
程定延:???
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嫌弃啊,好歹也是一母同胞,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大哥,见了面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就知道往别的男人怀里躲。
他有没有搞清楚啊?
亲大哥难道不比丈夫更亲些吗?
赵郁怕冷,偏殿的暖池里日日都有热水,赵吼抱着程宴平刚进了偏殿,就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程宴平身上的衣裳沾了不少的鲜血,大团大团的红落在衣裳上鲜艳而刺目,他伸手替他脱去脏衣裳,谁知刚脱下外衣,一双冰凉的手便软软的抓住了他的手。
不要,赵郁,你要是...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他的呓语带着浓浓的哭音,赵吼都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他恨自己没能好好保护他,若是他早一点回来,兴许程宴平就不必受这些罪了。
赵吼动作放缓了些,柔声道:宴宴,是我,我是赵吼啊。你身上的衣裳脏了,脱下来我给你洗洗,你不是最爱干净的吗?宴宴,乖......
蒸腾的雾气里,暖池里的水起了波纹。
程宴平双手弯曲,虚虚的搭在暖池边缘的台子上,一双肌肉高高隆起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腰身,许是暖池里的温度高些,程宴平渐渐也恢复了过来。
方才之所以会晕过去,一来是连日赶路辛苦,二来着实也是受了惊吓。
眼下被温热的池水一泡,只觉浑身都舒坦了些。
赵吼,你混蛋。
他都这样了,还想着要欺负他。
赵吼的声音低哑的厉害,我原也不想的,可一见了你就没忍住。
程宴平原本白皙的面庞被热气熏的白里透红,现下听了他的话,红的几乎都要能滴下血来。
两人在暖池里泡了许久,赵吼将他从池中抱了起来,又用宽大的袍子裹住,我抱你回屋歇息。
屋子里早已被清扫干净。
外头杂乱的脚步声,丝毫打扰不到屋内的静谧。
程宴平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亵衣,赵吼正拿着帕子替他擦着长发,鸦色的头发愈发衬的他脖颈处的肌肤赛雪,赵吼情不自禁,低头在他的后脖子上亲了一下。
事情定了?
赵吼嗯了一声。
当初知道程宴平被赵郁的人带走后,他疯了似的要来燕京,谁都劝不住。孙二德没办法,留了人守城防止漠北的人去而复返,剩下的人尽数跟着赵吼来了燕京。
另外贺鸣也快马加鞭的将消息送给了赵陵和程定延。
两人一听这个消息,二话没说当即就挥兵北上。
两队人马是在燕京城外汇合的,足足有四十万大军,大军围城,程定延想着依着赵郁的性子,当初离开金陵都可以一把火烧了整个京城,如今就算自知败局已定,也会顽抗到底的。
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整个燕京城早已空了,城门大敞。
程宴平猛的转过了身子,惊呼一声。
我兄长也来了?
赵吼瞧着他眼睛里浮现出的巨大惊喜,点了点头。
坐好了!
程宴平哪里还坐得住,他已经许久没见到程定延了,赵吼见状伸手按在了他的肩上,现在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别去打扰他们了,若是撞破了他们的好事,到时候你哥会不高兴的。
程宴平愣了一下,继而反应了过来。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我兄长才不会如你这样......
饥渴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唇便被堵上了。
待到躺在了床上,程宴平依旧像是在梦里似的,先头他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不想峰回路转,一切又都明朗了起来。
二皇子来了,兄长也来了,母亲自然也会来的。
一想到明儿就能见到家人了,程宴平兴奋的一丁点睡意都无,他在赵吼的怀里翻来覆去的。
你见着我兄长了?
赵吼强压下内心的冲动,将人箍进怀里。
见到了。
当时见面分外的匆忙,他的心里记挂着程宴平的安危,对程定延也算不上多客气,只拱手报了个姓名。
你哥他记仇吗?
程宴平不知他为何会这样问,不过还是老实的回答了。
他这个人最记仇了,小时候爹娘偏疼我些,但凡我得了好东西他总要抢走的。长大后倒是好了些。
赵吼心想,这下该倒霉了。
得罪了大舅哥,以后的日子只怕是难咯。
程宴平说到了兴头上,又说了许多少时的往事,在提到赵郁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屋子里瞬间就静了下来,只闻清浅的呼吸声。
他喜欢你!
赵吼的声音闷闷的,语气却是格外的肯定。
程宴平翻了个身,面朝着他。四目相对,他看到了赵吼幽深的眼神里有着不悦,他的唇角扬了起来,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真是个醋坛子,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还乱吃什么醋啊?
赵吼低头吻住了他的唇,久久不肯松开。
程宴平都觉得快呼吸不过来的时候,赵吼才饶了他。
除了我,谁也不能爱你。
这话说的极为霸道,程宴平垂下眸子轻笑了起来,跟着又想起先前在养心殿的事,彼时他被赵郁压在身下,动弹不得,跟着脸上便被溅到了温热而粘稠的血。
他...死了?
赵吼将人搂的更紧了些,反问他。
难道他死了,你心里还难过?
程宴平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少时同路的友谊,到杀父的仇恨,再见时的陌路人,如今亲耳听到人死了,既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也没有过多的悲伤。
可能死对赵郁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吧。
他怎么死的?
赵吼撑起了半边身子,神情有些紧张。
被我一箭穿心而死的。
程宴平淡淡的哦了一声,是吗?可他模模糊糊的记得当时情况危急,他的指尖触碰到了掉落在一旁的烛台,他一把将那烛台攥在了手心里,然后......利刃刺进皮肉的声音里被无限放大。
他对他说仲清,别恨我。
赵吼吃味似的将他拥在怀里,人躺在我身边,不许你想他。你所能看的,所能想的只有我一人。
......
隔日。
醒来的时候程宴平只觉全身都发酸发软,赵吼身体力行的告诉了他吃醋的男人有多恐怖,为了能让他不胡思乱想,直到了天亮时分才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