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她根本就不爱钱 [vip]
晏宇心急如焚赶到出租屋的时候, 胡同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他听见一个大妈跟人说:“捅了十几刀,送医院也救不活, 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顶多十八.九岁。”
心里扑通一跳,他挤过人堆往里走,又听见一个大爷说:“担架抬出去的,看样子像脖子断了。”
晏宇呼吸困难, 脚步越走越快, 走过小卖部,老板也站在门口跟人指手划脚:“就这栋楼的租户, 老来我这儿回电话的。八点多跟她对象吵了一架,九点就被抬走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对象干的,现在的人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晏宇脑袋轰地炸了, 三步并两步向楼上冲去。一楼到四楼都有人开着房门在指指点点, 唯独五楼昏暗, 没有人声。借着四楼的微光,他看见熟悉的房门紧闭, 而楼梯上脚印纷乱。
与此同时,“断脖子并被捅了十几刀”的钟莹正躺在海甸人民医院急诊室, 极其虚弱地跟两个民警说:“苏燕云,家住文育路发改委宿舍发1胡同,我看见了,就是她。我这里有她的头发, 还有她鞋子上掉下来的袢扣, 她抵赖不得…她还有一个同伙, 我不能确定身份,但看身形也像是我认识的一个人。两个都是被学校退学的,都有案底,民警同志回去一查就知道了,他们突然袭击我,他们想杀我。”
民警:“能不能说一下什么原因引起的纠纷?”
钟静急切:“什么纠纷?你们还想调解吗?埋伏在别人家门口恶意伤人,就不能排除他们有杀人意图,这是刑事案件不是纠纷!我妹妹都说得那么详细了,你们快去抓人啊!”
钟莹面露痛苦:“呕,我想吐,我脑震荡了,我肋骨断了,我内出血了!”
民警:......
钟莹左侧腰上有块硕大的青紫印,半边脸撞肿,头疼,有耳鸣症状。晚上做不了仪器检查,急诊医生触诊了一下,确定肋骨没断,给她在普外病房走廊上加了一张床,先吊水,明天再办入院。
吊上水后她很快睡着,钟静看着她惨兮兮的样子,把满腹疑问压了回去。想起她中午没吃饭,晚上就喝了一碗粥,决定出去给她买点吃的。刚走到楼梯口,就见一个满头大汗的男人冲了上来。
三瓶水吊完已是半夜两点多,拔针的时候钟莹醒了过来,转头没看见姐姐,却看见另一张憔悴并焦急的脸。
“莹莹你醒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打你传呼你不回,去找你了,吓死我了,我以为...”几个小时过去他还是惊魂未定,心疼地抚摸她的右脸,“你姐都跟我说了,对不起,都怪我。”
钟莹沉默片刻,道:“不怪你,本来我就是想达到这个目的,只是没考虑周全,以为一次能把她解决,忘了她还有一个好帮手。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的,你早上还要赶车,快回去吧。”
“不,今天不走了,事情我来处理,这两个屡教不改的东西太过分了。”他腮骨紧了紧。
今天不走明天走,还不是要走?钟莹闭起眼睛:“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刚升腾起来的怒意被她一句话浇熄,晏宇无奈又困惑:“莹莹,不要这样,我们这几天不是很好吗?你今天突然骂我真的把我骂懵了,到底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们本来就分手了,你爱去哪去哪,用不着跟我说,我也不用你管。快走吧,我腰好疼,别烦我了。”
一只手从薄被下伸了进来,准确摸到了她的伤处。钟莹猛地睁开眼睛:“别干不要脸的事儿啊。”
晏宇手掌虚虚地覆在那儿,轻轻柔柔地抚摸着:“你睡着的时候我看过了,一大块淤青,要消下去不容易,很疼对吧?这样捂着有没有舒服点?”
钟莹无语地看着他:“装什么聋子,我让你走听见没有。我姐呢?”
“你姐回家拿住院用品去了,所以我不能走。”
“那等她来了你就走。”
“别说话了,脸都肿成小猪了,再睡一会儿吧,我陪着你。”
“......”钟莹往上拉了拉被子,遮住右脸,安静了二十几分钟,那只手一直捂在腰间。
她阖着眼皮像睡着了,疲劳的晏宇用另一只手撑住额头,也闭了眼睛。
“宇哥。”钟莹突然轻唤他一声。
晏宇立刻振作:“嗯?”她已经很久没喊他宇哥了。
“其实我没有受很重的伤,一点点疼而已,我故意夸张的。姐姐可以照顾我,案也报了,公安机关会给我一个交待。”她语气很和缓,也很真诚,“你不要因为这样耽误了报到时间,新生入学还是要给导师留个好印象。你留在这里我不安,不舒服,快走吧,到了给我打传呼我会回的。”
晏宇渐渐瞪大眼睛,又渐渐恢复正常,道:“你以为我去九峰读研?”
钟莹一听这话音就感觉不对,“不是吗?”
晏宇皱着眉头又问:“你以为我一去不回,要在九峰呆十三年?”
“不是吗?”
他似乎片刻间想通了很多事,一眨不眨盯她,半晌才道:“不是,那只是我一时气话,没想到你会当真。十三年,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说走就走。”
“……”
晏宇呼了一口气,“毕业前我有五个选择,一是本校直研,二是八一军工,三是西南自研所,四是403数工所,五是公派留学。哦,还有一个,从商,你认为我会选哪条路?”
钟莹顿时没好气,拉被子蒙住了头,闷闷吼了声:“滚。”
晏宇把被子扒拉下来,眼皮因为疲倦显得特别的双,微笑道:“别多想,从商的确是我考虑过的选项,只是考虑得比较晚,但我必须跟你说实话,这个选项已经被否定了。不是我看不起商人,而是我不适合做生意,对钱物交易真的无法生出兴趣,一个人不爱岗敬业,又怎么能做好工作呢?勉强去干,只怕结果让人失望。”
钟莹冷哼:“你就直接说让我失望不得了?我爱钱,我拜金好了吧?爱干什么干什么,反正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选了直研。”
钟莹没动,也不看他,缩在被子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做出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是和导师,我爸妈商量过的。本科毕业进入专业研究所,签十年合同,等于固定了未来的方向,选择了某一分支研究下去。但是我上次说过,计算机科学博大精深,涵盖面广泛,还有很多没接触过的知识我也想学。导师认为我各方面表现均衡,暂时看不出哪一方面的专精,在固定领域不容易做出成绩,所以建议我在本校读研,有机会再去国外顶尖学府学习,择长项研究深造。”
晏宇看钟莹没反应,接着道:“我这次去九峰,一方面是为了向403录取我的老师当面说声谢谢,解释一下拒绝的原因;另一方面是应另外一家单位的邀请,为他们建立数据库,这也是403推荐的工作。一起去的还有京大,复大,南大几位同专业的同学,预计需要一个半月左右。”
钟莹咬了咬嘴唇,慢慢转过头来:“你的深思熟虑里,有我的因素吗?”
晏宇犹豫不知该如何作答,说有,怕是会伤害到她那颗破罐子破摔后分外敏感的心。现在张嘴就是我拜金,我是坏女人,敢说考虑了她的因素,说不定她又要钻牛角尖,认为自己拖后腿了。
说没有,是假话。
“有一点,”晏宇果然看见她眼里露出那种“我妨碍你远大前程?”的愤怒和哀怨,忙道:“我确实不想和你分开,但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嘛,决定还是从最切合我本人实际的角度做出的,我爸妈也认为很合适,多读几年书将来的选择面更广。如果单纯是为了哄你高兴,我应该此刻就攒点本钱下海去啊......”
“为什么你下海我就会高兴?看来你真的重新认识我了,并且已经接受了我的真面目,拜金虚荣,无情无义,认钱不认人,对吧?”
“......”一句话不慎,解释全白费。晏宇再一次深刻认识到“新”钟莹和“旧”钟莹的不同,那个善解人意,无论他说什么都一脸崇拜,无条件赞同的小仙女一去不复返了。
众多新特点中还要加个喜怒无常吧,前几天给了他无限希望,认为复合近在眼前,今天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是有些不习惯,可他已经走过了钟情喜欢的阶段,深爱难自拔。
钟莹哼一声,推开了他的手,慢腾腾翻过身,一直到天亮都用背对着他。
第二日正式办理了住院手续,她就踏踏实实在医院住下了。除了所有的常规项目,她还主动要求做了血液非常规,妇科全检,全身骨片,彩超和ct,总之只要是不疼不难受的,她都做了个遍,收费单长长一条。
她把存折交给钟静,让她不要省着花,医院里能提供的最好服务都买上。并嘱咐她收好单据,这一次的赔偿可不是三千两千就能打发了的。
晏宇回家洗澡换衣,向九峰那边请了假,又给姑父打了个电话,带上相机去医院给钟莹拍了几张伤情照片,紧接着到派出所询问案件进展。
苏燕云彻夜不归消失了。不止这一天,之后一个礼拜她都没回家,和她一起失踪的还有邱文涛。邱家父母对警察找上门来表现漠然,直接说那个儿子得了失心疯,已经和家里断绝关系,他在外做什么事都跟家里无关。
听到苏燕云的名字,邱母终于难掩愤恨,冲到隔壁发一胡同,对着苏家的方向破口大骂。狐狸精,害人精,把小涛好好一个孩子害成这样,把我好好一个家害成这样,姓苏的神经病不得好死!
周围邻居见怪不怪,一年来,邱文涛失学,邱父开除公职,邱母从养尊处优的官太太一夜之间成为家庭顶梁柱。她把一切责任都怪到苏家女儿身上,类似场景隔几日就会在胡同内上演一番。
钟莹住院第三天,许卫东苏小柔来医院看望她。看到她肿胀的脸颊,瘫在床上很虚弱的样子,许卫东一反咋咋呼呼的性格,良久沉默不语。
苏小柔痛哭,除了对不起什么也说不出口。还是钟莹安慰她,不关她的事,孕妇不能这样哭,小柔姐以后不要轻信别人就好了。
苏小柔终于表态,从今以后,哪怕苏燕云跪在她面前,她都不会再搭理她。
苏燕云不一定还有跪求原谅的机会。钟莹已经做好苏燕云反咬一口,告她伤害的准备,没想到她竟消失得无影无踪,把做贼心虚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许卫东临走时说,她跑不掉,只要她还在北城,她就跑不掉。
住院第六天,苏家父母来了,放下六千块钱,说了声对不起。面对上辈子关系处得还不错的长辈亲戚,一个四十多岁就头发花白,一个额头眼角的皱纹能夹死苍蝇,钟莹无话可说。她听晏宇说纪委接到实名举报信,开始调查苏二叔,昨天停职,归家待命。
苏二婶第二次面对受害者钟莹,无地自容的同时,还想为女儿争取两句:“她有轻微的精神分裂,不是故意去伤害你的,发病的时候她也控制不了自己,现在吓得都不敢回家了,她已经知道错了。这件事我们私了好不好?你要多少赔偿只管说。”
钟静刚想发火,钟莹按住了她:“精神分裂?不是睡眠障碍吗?”
苏二婶:......
“知道我家住哪儿,知道打埋伏,知道挑我落单的时候下手,”钟莹摇摇头,“我不认为她有精神分裂,这智商,心机分明很高深嘛。您说私了,私了之后我的人身安全怎么得到保障?苏燕云整天在外自由飞翔的,哪天又看我不顺眼了怎么办?我不能什么都不干了尽防着她吧?您说说看,多少赔偿能赔我的命?”
苏二叔拽过苏二婶:“别说了,咎由自取,依法处置!”
女人的哀哭声远去,钟静摇头叹息:“有病不去治病,出了事又跟着道歉,我看问题最大的还是她父母。”
钟莹赞同,她好像有点明白苏燕云为何后世无名了,犯病干出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严重影响家族的声誉和利益,苏家最后还是放弃了她。可是,这一切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啊,亲人重视,积极治疗,严加看管,耐心疏导,苏家人一条也没做到。
苏燕云心理疾病持续恶化,一大半要归咎于监护人的好面子和溺爱。
嫌疑人抓不到,钟莹赖在医院一个礼拜终于赖不下去了。大三开学,姐姐报到,工作积压,晏宇也要再次动身。
他强烈要求钟莹搬回学校,等他回来再一起回出租房居住。
钟莹:???你看你脸大的,洗脚盆都盖不下。
妹妹受伤,钟静没有拒绝晏宇的帮忙。可以说有了他,她轻松很多,每天只要照顾好三餐就行,其他的诸如检查,拿药,缴费,看水,买东西,跑派出所等等,都被晏宇一手包揽。要不是她坚持,晚上陪护他也想干了,并且干得心甘情愿,乐在其中。
其实钟莹的伤不重她知道,但那天晚上着实把她吓得不轻,妹妹痛苦□□,歹徒闻风而逃,她整晚都惴惴不安紧张到手抖。看到晏宇急匆匆奔来那一刻,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说看见亲人夸张了,大概就是看到了一个值得信任,可以分担紧张的人那种感觉吧。
在此之前,她好几次从阳台上看见晏宇送妹妹回家。问钟莹不是斩钉截铁说分手了吗,怎么又跟他凑一块儿去了,钟莹说有事需要他帮忙;又问是不是还喜欢她,钟莹说不喜欢了。
她在晏宇面前也这么嘴硬吗?不喜欢还跟人来往算什么呢?有时候妹妹进了家门很久,澡都洗完了,晏宇还站在胡同口,望着她们阳台的方向。爱情的奥秘对学习脑钟静来说太过复杂难懂,但是她有一双明辨是非的眼睛,和不亚于晏宇的超强分析能力。
出院那天,钟静把晏宇叫到楼梯间,对他表示了感谢:“听莹莹说你有工作在身,这些天耽误你了,谢谢。”
“不客气静姐,工作那边已经说好了,赶得及。”
钟静酝酿片刻,还是决定直言不讳:“我看你这段时间的表现,不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钟莹的事,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导致你在领证前悔婚?”
“我没有悔婚......”晏宇看着钟静熟悉的白眼,底气不足,“只是那天受到了打击,有点生莹莹的气,一时不知所措。后来我想通了,她...她又不愿意再和我交流了。”
“为什么生钟莹的气?她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晏宇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还记不记得五月十五号上午,你来找我谈话,谈完之后我想了想,觉得自己承诺得不够具体。你作为莹莹的姐姐,肯定希望妹妹未来的生活有方向有保障,我说得太空泛,你可能会理解有误,就想找你再聊一下。”
钟静吃了一惊:“所以你跟着去了人大?”
“嗯。”
“听到我和莹莹说的话了?”
“一部分。”
钟静激动起来:“哪一部分?我质问她你不发财她会不会离开你那部分?”
晏宇涩然一笑:“静姐你不要那么紧张,那都是过去的事,如果我没有想通,这一段时间以来我就不会求着她和好了。”
钟静疑惑:“你想通什么了?”
“想通我不能没有她,她想要的生活,我尽力而为就是。不过别告诉她,她自尊心强得很。”
钟静眼睛瞪得像铜铃:“你是说...你打算放弃本来的规划,去从商赚钱?”
晏宇不置可否:“也未必,赚钱的方式有很多,未必就要从商。”
钟静脸色冷下来:“那你可真伟大啊,为了爱情不惜放弃梦想,也就是认定了我妹妹是个虚荣的女生。你要爱情,花钱向她买,是吗!”
晏宇愣了愣:“不是,我只是希望她快乐,我认为莹莹对我也是有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