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下午俱利有个慈善活动,董事长临时告知,希望您代她出席。」特别秘书阿梧报告着行程,随即将邀请卡递到广顥面前。又压低声音说:「程甄悦小姐已经回国,会出席今晚宴会。」
广顥接过深紫色银星卡片端详着,上面没什么复杂讯息,他却看了很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慈善会在高级大饭店举办,台上邀请知名交响乐团,正悠扬演奏着,广顥和主办人打声招呼,作为出席点名。应付几个有利害关係的人物后,就让阿梧处理那些慕名前来纠缠的杂鱼,自己则躲到人较少的高楼户外花台,等待主要节目开始。
这时,阿梧领了两名名穿着礼服的女性过来。
「老?」
「啊,原来在这儿。」
阿梧「闆」字还没及喊出口,个儿矮胖的贵气妇人便携着年轻高挑的优雅女子越过他,直接走向景广顥。
「小顥!还是该改口称呼一声——?景大老闆?」贵妇人满身傲态,带有一丝对熟识晚辈的调侃。
「程女士方便就好。」广顥从长木椅子上站起来,面对对方调侃,应对不卑不亢,显得成熟稳重。
挽着程女士的年轻女子亦对广顥微笑,轻柔喊了声:「阿广。」然后优雅缓慢地站到他身边去,水亮大眼眸注视着男人深情款款,亲暱握上他的手肘,举手投足间恍若对外宣示着两人是一对的。
眼前男子西装笔挺,一身气息玉树临风,程女士越看越是满意喜爱,饶富欣赏地上下打量了起来:「看看你,现在这样多好,和几年前在那破山村,不修边幅的模样判若两人。那时候看你那样,真是吓死阿姨。」
对方提起这事儿,广顥只是淡笑一下。
程女士接着感慨:「唉,自从有你打理整个景家事业,你爸妈都可以算得上半退休了,夫妻俩满世界跑,四处游览度假多愜意?希望很快就能轮到我?」悄悄把话题带往催婚的方向。
「甄甄出国这段期间,不知有多少个富家公子来提亲,国内国外都有,全被我给回绝了,没一个像你这样好的。」不忘高抬自家女儿行情,再捧捧对方。然后拉拢关係:「我上回遇到你妈妈,和她聊了很多,她也等着你和甄甄赶快安定下来。」
不知是否社交模式维持太久,还是话题无趣,广顥形式上的笑容,一点一滴地消失。正巧侍者手持摆酒的托盘经过,他随手取起一杯啜饮一口,掩饰了飘忽不定的视线。
「唷,景老闆!」这时有颗啤酒肚、个儿高大的程老闆也笑嘻嘻地来到妻女身边,听见了太太后面的话,帮忙煽风点火:「甄悦刚回国,还有些事忙,等过阵子稳定下来,咱们再好好谈谈新的合作细节,这次让甄悦来负责,我希望她多接触、多学习。我们程家的產业迟早都要交由你们年轻人来管理。」言下之意,快来娶我女儿吧!我们的產业合作就会更容易、事业版图越大。大家都在拉拢广顥,但跟着程老闆过来的年轻人却臭着一张脸,对他充满鄙夷。
程老闆夫妇忙着再去和其他人交际应酬,藉故留下甄悦和广顥独处。
只是那个臭脸的年轻男子却没走,还不客气的对广顥叫嚣:
「喂!自己做过什么,不要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程子建!不要在这闹事!」甄悦喝斥。
「姊,你不知道!你不在国内的这段期间,景大少爷没少去『花间』,前不久更参加强哥的『宫廷』派对,到凌晨才离开呢!」
面对指控,广顥一口口抿着酒,神态自若的看着对方,故意扮出一副“你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的模样。
甄悦暗暗瞟了广顥一眼,想知道他的反应,才出声制止青年,「好了,弟!这是我和阿广的事。你再不离开,我可是要生气了喔!」
等胞弟走了,她随广顥来到围墙边,并肩站着,大楼高层风很大,甄悦穿着露肩洋装,感觉有点冷,她捧起双臂摩擦着?水汪汪的眼睛无辜的抬看了身旁男子好几眼;然而景广顥却只是静静看向大楼外,步入黄昏城市的耀眼繁华。
甄悦耐不住略嫌漫长沉默,缓缓开口:「阿广,你还在生我的气嘛?」
「要气什么?」广顥淡淡反问。
「气我出国进修太久啊?」甄悦温柔脸上展现甜美笑容:「我爸妈他们现在真的很满意你。我看见了?你这段时间转变很大,谢谢你愿意改变?」她停了一下,「你“之前”?去花间、宫廷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广顥低头看了下腕錶:「我和纪国约好谈事情,改天再聊。」说着,转身把高脚杯递给侍者,走进人群之中。
他走后,站在一段距离外的几个女孩子才走向甄悦,七嘴八舌起来?
「欸欸,甄,广顥是不是有点冷淡?你一回国,哪家公子哥不像哈巴狗追捧着讨你欢心,他却?」一名女子犀利分析着,把手中小外套递给甄悦。
另一女子讨好道:「乱说,他个性本来就和那些苍蝇男不一样。之前还是甄鹤立鸡群,主动出击,才把他追到手呢!」
甄悦嘟嘟嘴,对犀利女说:「小艾,派些人?去查查阿广在花间和宫廷里,到底藏有什么勾魂的妖精。」
§
剽窃事件的打击让树低迷了好一阵子,几乎丧失对艺术的热情,创作很吃灵感的她,自然连作业也交不出来。这阵子,她转而常常待在厨房,担任萝莎副手,学做料理。
放学回到家里,宅子里来了好多客人,挤满了宴客大厅。
「好热闹啊!怎么突然要办桌?」树把头探进厨房问。
负责宅务的李姨也在厨房,正和萝莎交代客人指定的宴客菜,一面回答着树:「景夫人的弟弟刚刚临时带了一群客人来访,他常这样,把这里当作展示自己和景家关係、博面子的地方。」
「哦!」把背包扔进员工准备间,树主动戴上头巾,穿上围裙,洗好手来帮忙。
「叁十几个人,还指定了好几道大菜,嗯?我得联络一下,看谁这时候愿意紧急送食材过来。」萝莎看着单子说。
「大少爷还没回来,对方的一些要求得经他同意才行。」李姨眉头皱得深,对景夫人的弟弟非常头疼,毕竟不是主人,却也不好得罪。
由于太临时,人手严重不足,不分厨房内外,树和佣人一起合作。正当她端着一锅热腾腾的羹要送去给负责分菜的侍者,一名身材臃肿宽大的佣人抱着大箱饮料,贪图方便,直接扭甩身躯闪躲堆放路边的东西,然而错估距离,一个没闪好,肥大的屁股直接从树的右后方撞了上来;树手中沉重的瓷锅随即泼了出去,锅盖飞了一米远。
事情还没完,树为闪避飞溅的滚烫汤汁和陶瓷碎片,脚下一滑撞上旁边柜子,柜子上满满锅碗瓢盆餐具器皿剧烈摇晃,为稳住身子她胡乱一抓,手中的东西却是一轻,跟着抓力跑了,她没法站稳,同时稳不住的器具也纷纷从头上落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手臂猛地抓住她的臂膀,瞬间扯离开那团混乱危险?拉扯力道过猛,树只觉自己隔着一堵肉垫重重撞在硬实墙上,紧接着器具杯盘如雨在面前降下,乒乒乓乓摔破一地。
整个过程,把树给吓坏了,浑身发软,在身后肉垫上靠了好一会儿,才心有馀悸的回头仰望?她张着嘴,蠕动唇,却迟迟叫不出“大哥”两字。
她靠着的正是景广顥,男人怒瞪一双眼睛,抓着她的膀子,手中力道惊人,几乎嘶声力竭的怒吼道:「这些事情以后让下人去做就好!」
树被震慑住,「对?对?对?对不起?」
「哇喔!这是什么情况?」听见剧烈声响,几个人从宴客厅出来查看。
「有没有伤到哪?」不理会旁人,广顥的声音还是很兇。
树害怕的猛摇头。
两人才站起来,又一名男子走过来,看到满地狼藉,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开着玩笑:「哈哈,广顥,你们厨房被炸弹炸到啊?麻烦跟厨师催一下,赶快上下一道菜,客人等得有点久,很失礼!哈哈!」
广顥接过佣人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舅舅!请把你的客人带去餐厅。我这里招待不周。」接着转头,对有年纪的妇人说:「李姨,去电鸿园王副总,半小时后开桌,帐记我的;再联络司机,把客人送过去。」
「是,大少爷。」
「黎小姐我们收拾就好。」
意识到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馀,树驼着背歉疚的站到墙角去;唰啦唰啦,佣人们扫着大量瓷器玻璃碎片,摔破那么多名贵杯盘,怪不得广顥那么生气。眼目馀光发现大哥似乎还站在对边门口没走,偷偷怯怯抬头才瞅了一眼,就对上他炯炯的目光,果然还盯着自己?树赶紧再次低头,把男人的眼神全读成了责备。
又过了一会儿,景广顥终于走了。
「怎么回事?」萝莎从后门提着菜行送来的东西,看见那遍地狼藉。
「嘿嘿,弄巧成拙了?对不起?毁了你整锅的心血?」树吐着舌头,对萝莎笑笑,喉头却像哽了颗又大又沉的苦果?
「噢天啊,小树,你没受伤吧?」萝莎马上猜到发生什么事,绕过桌子,捉着树的手,细心的检查。
「嗯,我没事。」
才怪。
心伤透。
§
企业大厦内的一处办公室,皮质机座上,手机发出震动,亮起的萤幕上显示着程甄悦叁个字?广顥慵懒靠在皮製大办公椅上,眼睛呆滞看着手机,手指有节奏的敲在桌面一份企业合作的计划文件上。
手机停了,不一会儿,内线电话响了?
「老闆,上程企业的程小姐找您。」秘书室传话。
「转过来吧!」广顥按下系统彩色萤幕上的按键,电话就进了耳上蓝芽。
「阿广,我把企划案给景董看了,她刚刚回覆我,内容OK,可以直接找你签约了!」电话另一头是甄悦阳光灿烂的语调:「怎么样?我的办事效率是不是很高?快点夸夸我吧!」
广顥皱眉:「你直接跳过我,跟我妈谈好了?」
「你可以跟她确认。」
听电话那边顿时陷入沉默?
甄悦感觉到气氛僵掉,说:「怎么啦?你生气了呀?」
对方还是不语,她撒娇:「我想说你工作那么忙,案件会拖很久,跟董事长聊聊天,顺便请她帮忙看了呀?我有先问过,她自己说虽然在休假,还是方便的。我这么做?也是想帮你分劳解忧。好啦?我知道你捨不得阿姨累,我改天会带个珍贵的补品去看看阿姨,当作赔罪!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广顥语重心长的说:「甄悦,公司的利益多寡,不会影响我的感情成分?」
「我知道,公归公,私归私嘛?我就喜欢你这样。」女子一副很是瞭然的诚恳:「我还不是希望我们两家公司顺利合作,让你爸妈和我爸妈都能放心。哎呀,因为太心急了,所以等不下去?」
「?广顥?」女子声音变得温柔感性起来: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说好的梦想吗?我是真的很想继续,把它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