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的反应并没有陆栖鸾预想中那般震动,过了一会儿,一个个回过未来,便都一脸悲伤地看着苏阆然。
陆栖鸾很是不解,直到代宋明桐赴宴的穆子骁把苏阆然拉到一边,担忧地问陆栖鸾是不是要搞他的时候,陆栖鸾终于理解了。
她顾虑得完全没有必要,什么强强联合权位失衡……全天下的人都以为她看他不顺眼,嫁给他是为了克他。
……气得陆大人多喝了两瓶酒。
散宴后,苏阆然送她回府,到了门口也不走,屏退了下人准备去“夜谈政务”,等到了陆栖鸾放门口,发觉里面灯亮着,怪怪的香味从虚掩的门里渗出来。
“有贼?”
堂堂东沧侯府怎么会进贼?
两人走到房侧,拨开一侧木窗,便看见一个只穿了里衣的秀美少年正铺着床,等把被衾枕头摆正,搓了搓手,眼神坚定。
“今天一定要抓紧机会爬上陆侯的床!”
陆栖鸾:“……”
苏阆然:“……”
眼看着今夜又要变成杀人夜,陆栖鸾连忙劝道:“管家回家过年去了,偶尔混进来一个,明天打出去就是了,别冲了喜气。”
她房里闻着都是些下流的情香,自然是不能在这儿过了,苏阆然索性便扛起她翻墙去了隔壁国公府,不料去了之后,还没翻下墙瓦,便看见一样的情况。
他房里有个不认识的少女,远远瞧着已经躺在榻上,一脸期待地喃喃自语:“等燕国公醉酒回来……”
苏阆然:“……”
陆栖鸾:“……”
他今天才第一次到国公府来,是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两个人在房顶上吹了会儿冷风,都觉得头有点疼。
陆栖鸾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便对苏阆然说:“要不然,咱们还是出去找个客栈开两间房凑合一晚上吧。”
“一间。”
“明天还上朝呢。”
“一间。”
对峙了半晌,陆栖鸾妥协道:“好好好一间一间,走走我喝酒喝得头疼,赶紧找地方让我歇歇。”
无奈两人只得在正月的寒夜里上了街,好在此时行人虽熙攘,但各个冬衣加身,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们。
年节的气氛还未过,穿过琳琅灯市,陆栖鸾在一家酒楼前停下。
“我记得那一年,是在这儿见到你的吧。”
“是。”
陆栖鸾叹道:“当时你多单纯呀,连句应酬的话都不会说,像个木头。”
她一言一语都带着笑,苏阆然却是想起那一年初初相见时,沉闷的元宵夜,不期然闯入一缕殊色……多看了一眼,就看了这么多年。
他当时与她一般高,如今已能抱着她,低头便能吻在发顶了。
分明过了许久,而心愈坚。
晃神间,陆栖鸾犯了困,见这酒楼还有客房,便进去让人开了间上房,走到大堂中时,堂中食客们忽然抚掌叫好!
“说得好,先生再来一个!”
堂上搭着一个台子,平日里供歌姬乐伎,今日却是供的说书人。那说书人约是说得好了,看着丢上来的银钱笑弯了眼,道。
“承蒙各位青眼,那老朽就再说一段这陆侯的逸事,要说咱们这陆侯,那可是个奇女子——”
陆栖鸾听了这开头,登时好像被拉到了菜市口游街一样,扯了一把苏阆然道:“别听了,没什么意思走吧。”
“是在说你,为什么不听。”
……说书人能说我什么好,你心里没点数吗?
眼瞧着那说书人下一句就要往桃色逸事上扯,陆栖鸾面色狰狞,一手捂住苏阆然的耳朵,一手把他往楼上。
“不准听,走走走……”
“那你讲给我听。”
“我不讲!我什么都不知道!”
“就一会儿?”
“那就开两间房,你慢慢听。”
“不,一间。”
堂下书中戏说得精彩,谁也不知戏中人刚离开。而说书人正说得起兴,满堂客抚掌催他再来上一段。
“……此奇事便奇在,儿女事,非情长,月老牵线燃君骨,禄星夺来点鸳鸯,故笔者书此奇谭,供君一笑:
韶年入都拾红妆,不见子都见人狼。
钗环尽去玄冕上,坐看人间多熙攘。
元日道旁魄如霜,明珠蒙尘隐墨香。
穷途百折入泥淖,不掩君魂傲群氓。
仁心妙手山野藏,中夜幽埙惑心茫。
险匿迷踪着诡道,皮下白骨知是谁。
京华四月棠棣开,暗潮谁主凤阁台。
金屋有约谋心意,叹将浮华负双肩。
偶见灵鹿行崖边,鱼龙易貌落敌涧。
烽火难寄歧途缘,从此天涯君无念。
九江风月白衣藏,孤鹜徒鸣道彷徨。
愿与残躯烬此夜,折尽风骨亦是狂。
只手撷来天颜色,挽来旧恨作枯妆。
得愿扑火共君焚,来世莫作不归人。
天地为弈星为光,翻手风云卷大荒。
不意时年已皑皑,踏夜归来衣渐苍。
一钩冷月照清霜,无畏年少战重煌。
饮尽黄沙多悲客,归来岁华非流光。
故当世女儿亦可言:
天下骄雄出我辈,素手又添山河妆。
平生快意付此文,红尘青史话一堂。
欲知世间百色,独领何者,时人笑谈曰——风,也是狂,月,也是狂。”
——正文完。
第九卷 狗官的幸福生活
第174章 番外:多灾多难的大婚【上】
汤嗣是半个月前才调来枭卫府的新丁,身上的摄蛟服尚未焐热, 便接到一桩重任——为陆侯与燕国公的婚事担当护卫。
汤嗣寅时便起了, 整理好衣冠, 再三检视兵器没有异样后,才出了门。
为了陆侯的婚事, 枭卫府一大早便忙了起来,每人需得将侯府里外地图碑的滚瓜烂熟,以备不时之需。外衙的御史近来对此多有微词,但他们不在乎, 毕竟从燕国公赴北后,枭卫府便由陆侯代摄。现在燕国公回来了,看模样又似是要一直掌外事兵权,这枭卫府的府主自然要新挑, 下面的各个卫所闻风, 便对此事一个比一个精心。
过了半个时辰, 汤嗣终于随着一百余人的队伍出发了, 因着东沧侯府与燕国公府挨在一起, 不管是门对门还是绕城过去都有些尴尬, 好在圣上下旨鼓励陆侯树慈孝之声名,允她从陆尚书府邸出嫁, 事情便好办许多。
但到了地方,却并非汤嗣所想的那般。
“都到期了吗?”
陆尚书府外已到了两百余其他衙门的护卫,看见这儿来了足三百多人,都有些迷茫, 但无人敢细问。
片刻后,尚书府侧门悄悄驶出一架马车,行至面前。汤嗣偷眼一看,只见一只玉白的手掀开帘子,随后车中传出一把略带倦意的女声。
“都到齐了吗?”
这回的领队,一个卫尉上前,恭恭敬敬地对车中的人道:“回侯爷的话,此次各卫所都抽调了一点儿人手,只说是为出嫁清场,绝无外泄。”
车里的人懒懒嗯了一声,道:“没让国公察觉吧。”
“国公爷第一次张罗婚事,自然无暇顾及其他。”
“很好。”
那卫尉小心翼翼地又问道:“侯爷可是精神不济?不若回府休息,这抓捕钦犯之事便由我们代劳?”
“没什么。”车里的人揉了一下没什么精神的脸,道:“昨夜饮宴的时候几个老臣追着我要我作诗,难得作完了,他们一顿海吹,一高兴多喝了两杯酒……唉罢了罢了,走吧,顺便把我家那狗儿牵上,它的猫走丢了,今早丑时就开始挠我的门呢。”
昨夜酱酱醒过来时发现酿酿不在身边窝着,府中四处找了没有,便开始去拱陆栖鸾的房门,焦躁地满院子转圈,陆栖鸾无法,只得把它也带了出来。
被调来的各位军士不解,但仍是听从命令,跟着一路向东沧侯府的方向行去,到不远处,便依照命令各自散开将府邸包围,而中间陆栖鸾的车驾未停,待驶到侯府侧门时,她忽然出声。
“停车。”
马车立即停下,陆栖鸾披上雪氅下了车,目光往四下一扫,仿佛嗅见了空气中有一股熟悉的火油味,寒声道:“去后院看看,若有人,一个都别放过。”
众人得令,去后门搜了半晌,果不其然一股喧闹声传来,很快便平息下。
陆栖鸾靠着马车等了片刻,军士们押来数名蒙面行事的人,其中有一个,头戴纱笠,看衣料便与周围人不同,华贵非常。
他见了陆栖鸾,便开始挣扎,陆栖鸾不等他进一步动作,冲上去把那人的纱笠拽下来,一看是个熟人,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锦行,天还没亮呢,你带这些人在我家后院放干柴火油,是怕我冷吗?”
“……”
被抓住那人,正是当朝征西大将,太保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