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早晨,她写字少笔画绣花绣错针,做什么错什么,到最后她索性将手头事情都丢了,去到长公主那里同她闲聊。
待到穆景安回来时,天,已经擦黑了。
望着他面上开心的笑容,罗纱大大松了口气。她忐忑不安了一天一夜的心,终于安稳了下来。
看样子,事情谈妥了不说,这朋友,他也保住了。
十一皇子在这儿不宜久留,没几日便离去了。给他安排的隐卫倒是当真派上了用场,与他一同离去随身保护他。
接下来的日子里,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安排北地人伪装成突厥战俘了。
前期安排比较繁琐,真的到了这事进行之时,反而没那么麻烦了,因为穆青巍手下的几员大将都是北地人出身。
虽说穆青巍当初对北地之事不甚了解,但是也隐约知道穆家有自己的人。故而穆青涯安排到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他便刻意栽培,其中一些渐渐成了他得力的左右手。
有这些人在,事情进行得很是顺利。
过了没多久,穆青巍大胜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大家明白,离开的时候,到了。
☆、125锁具
京城,郊外。
红倚看了看情况,见远远还未看见穆家军的身影,便问起旁边的人如今的状况。在大致了解了下后,她便回了穆家在京城的府邸,向罗纱回禀。
罗纱正抱着暖炉待在花厅里,听说红倚回来了,忙将她唤进来问道:“约莫还有多久?”
红倚禀道:“快了。”
罗纱蹙了眉。
这“快了”两字已经听了无数回了,可是穆家军的身影依然还未出现。
按理说早该到了,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她这样想着,便有些担心起来。
这几日的事情早已经安排好了,若是出上些差错,那可就麻烦了。
她心中焦急,只是她是带孝之身,并不方便出城迎接,故而只得待在穆府里静候消息。
见她面露愁容,一旁的女子便笑着说道:“穆夫人不必担心,他们大军这样行来,晚上一时半刻,也是正常的。”
说话之人乃是泰王府世子妃,为人温柔和顺,听泰王府世子说罗纱要独自待在这儿,她便来了穆府陪罗纱。
罗纱忙朝她笑笑,说道:“是我多虑了。”
这次穆家军大捷归来,皇帝很是高兴,命百官郊外相迎,许多王公贵族也驾了车马去到郊劳台那边等候穆家军。
自回到京城,罗纱的心就一直平静不下来,总是担忧穆家军的情形,毕竟北地人桀骜不驯,她也不知那儿没了穆景安后会不会出岔子。
思及此,她就有些懊悔当初没和长公主一起先回京城了,那样的话,穆景安好歹也能同大军一路随行,能将出意外的几率降到最低。
当初离开北疆之时,长公主他们先行离开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要迎接穆家军归来,皇帝已经提前“邀请”穆家人去京城了。
定国公府里的穆家人可都是伪装之人扮作的,对着寻常人时还好,对着皇帝时,会不会漏出马脚还真难说,故而长公主她们一早就走了,为的是在到京城前就将伪装之人替换下来。
有伪装者的,唯有罗纱是本尊还留在这儿。
本来罗纱也说要一同先走的,可穆景安不肯。
“我们这次待在一处才多久?不行,你得留下来,大不了过些日子我同你赶回去,保证你耽误不了事情。”穆景安见罗纱毫不动摇,就凑到了罗纱耳边低喃:“就当是陪我吧。”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带了半分无奈半分讨好,成功说服了罗纱,让她原本的决心顷刻化为了乌有,晕晕乎乎就答应同他在一处了。
两人是同穆家军一同出发的。
行路之初,穆景安必须跟在一旁,帮忙约束着北地之人,后来跟了大半个月后,穆景安看着大家已经习惯了,众人行事也很是稳妥了,夫妻俩才准备离开大军赶往京城。
可就在那个时候,一道密信到了穆景安的手中,上面说,战俘到了京城后,皇帝会让他们换上一种新造出来的锁具,此种锁具未曾见过,故而提前知会穆景安一声。
信中夹了新锁具的示意图,穆景安只看了一眼便神色一凛,当下就决定迟些再离开。
罗纱也是听了后很是紧张。
皇帝当初本不欲见突厥的这二十多个“战俘”的,后来听说他们本是突厥出名的将领,又要面圣请降,便答应了下来,只说必须将他们锁起来方可。
当时北地之人便研究出来一种看起来锁上去很牢靠但是也能够用巧劲儿揭开的锁具,使得他们方便行事。
谁知,就收到了这样的消息。
幸好“战俘”之中特意准备了两人极其擅长机关,为的就是防止发生类似的意外。只是大家都没想到,这新制的锁具居然很是精巧,想要轻易解开破难做到。
故而后面几日,白天大军一同照常前行,晚上穆景安与这两人彻夜不眠研究这新锁具——不只要能解开锁具,还要找到最快的解开锁具的办法。
熬了四个夜晚,几人终于成功。
成功那日的第二天一早,穆景安便和罗纱离开了大军,急急赶往京城——眼看着就要赶不及在那些伪装之人到京城之前碰面了,故而罗纱和穆景安必须尽快。
赶路之时罗纱就担心,会不会再出些什么事情,那样穆景安赶不及回去处理。
穆景安却不是特别担心。
“那几天熬夜的时候二叔也跟我们在一起,他做事怎样,大伙儿心里也有数了。若是真有什么事情,他们应当能处理。况且……”穆景安顿了顿道:“总也得给他们时间让他们习惯于与二叔共事。”
罗纱细想了下,倒也真是这样。就算是穆景安一路随行,但大军到了京城后,穆景安也不可能再跟在他们旁边了。
早点习惯了,也有好处。
在路上的时候,穆景安就提前跟罗纱打了招呼,说到了京城后,他行事或许有所不同。
说起这事儿的时候,穆景安的神色难得地有了几分局促。
“你也知道的,平日里同我玩的都是谁,大家凑到一处难免做些出格的事情……但,我保证,一不赌二不伤人三不流连花巷……”他掩唇轻咳了声,颇有些讨好地问罗纱道:“这样成不?”
罗纱看着他那副刻意讨巧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
穆景安看似随意实则很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对他做事,她还是很信得过的,况且在国公府住着的时候,有关于穆景安和其他那些个纨绔少年做下的辉煌事迹,她也有所耳闻,故而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他却当回正事儿来同她“回禀”一番,让她颇为感慨。心里有些感动,面上却是带了三分不乐意,将他又好一通叮嘱。
穆景安看她这样,反而显得很是高兴,笑呵呵地一一应了。
罗纱如今在京城不像在北地那样轻松自在,众目睽睽之下需得守的规矩一样也不能少,不方便出门只得待在府里。
而叶之南故去早已过了三个月,故而穆景安没有这些限制。
往后的日子里,罗纱就不时听说他与那些个身份尊贵的同龄少年郎去了哪儿玩,最新的消息是昨日里他们在宁王府喝醉了,一帮子醉醺醺的纨绔子将宁王府闹得鸡犬不宁……
想到穆景安的所作所为,罗纱心里很是难过。
也不知他往年在京城的时候是怎么过的,难怪当初叶之扬给他的生辰礼物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链子。
那人明明是他舅舅,却巴不得他长成个不成器的、醉生梦死的人才好。
穆景安为了“顺着他的心意”,少不得要做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想到十一皇子和穆景安自小感情就好,而穆景安最看不得那些个脑袋空洞的草包之人,罗纱隐隐有些明白过来,十一皇子看似是个玩乐之徒,究其原因,恐怕和穆景安相差不多。
如今穆景安他们“醉到”连穆家军归来都去不得了,想来,那人定然更是高兴才对吧!
她这样感叹着,在泰王府世子妃的笑看下正准备再让红倚去看看呢,就听屋外红倚问道:“你是何人?”
旁边一个婆子说道:“这人来寻夫人,说是夫人家中长辈要他来送东西的。”
红倚又问了来人几句,说道:“你且在这儿等着,我同夫人说一声。”就撩了帘子进屋问罗纱道:“有人说家里给夫人带了东西来,非要夫人亲自出来拿才行。”
她语气很是不高兴,显然那个“夫人要亲自出来拿”惹恼了她。
罗纱听了后,思及“家中长辈”……
如今叶之南不在了,邱氏又在庄子里,罗纱便想着或许是祖母叶老夫人让人送的。
老夫人的性子本就是喜欢让人尊着,非要自己出屋去拿倒也真有几分老夫人的行事特点,故而罗纱也不多追究,说了声“好”便出了屋子。
来人身子清瘦个头不高,看上去约莫是个小厮,只是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他见罗纱来了,向她行礼后,说要借一步说话。
红倚红绣都在这儿,罗纱虽起了几分疑惑,倒也不惧,便同他去到一旁。
那“小厮”先向罗纱告了声歉,说事情紧急,又听说罗纱屋中有客方才非要让罗纱出屋一见。
他极快地扫视了下四周,见没有人离得近,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塞到罗纱手中,又在上面搁了个盒子,低声快速说道:“这是新图,我师父刚刚弄到的,一时间没人可以给,叶侍郎在离开京城前同师父说过,若是他不在,有什么事就找定国公夫人,若是国公夫人寻不到,穆家其他三位主事之人都可信得过。如今事情紧急,小的只能联系到您,您就想想办法吧,师父说要必须要尽快交给世子爷。”
语毕,他扬高了声音说道:“东西就交给您了,小的回去复命。”说完躬身行了礼,垂着头急匆匆离去。
罗纱听了后,心紧了紧。眼看红倚她们走来,她将盒子放到二人手中,自己则打开纸张匆匆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她心里顿时凉透了。
若她没记错的话,这分明是个锁具的示意图!
在同大军一起行路时的路上,穆景安收到密信打开时,并未防着罗纱,甚至让罗纱一起看。罗纱看不懂,只瞅了几眼便作罢,可就这几眼,也足够他分辨出来,此时自己手中的分明也是锁具的示意图!
但……
这是最、新、的?
若是到时“战俘”们被换成的锁具是如今她手里图中所示的这种……
想到那人多疑的性子,罗纱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走!去宁王府!”她急匆匆往外走去。
红绣急急地跑回屋中取斗篷,红倚则边追罗纱边问道:“那怎么同世子妃说?”
她说的是依然在花厅中的泰王府世子妃。
罗纱脚步不停,说道:“就说我心里不痛快,要去将穆大公子抓回家来醒酒了!”
☆、126如何解决
今日里穆家军得胜归来,宁王府的主子大都去看今日盛景了,惟有那几个纨绔子在那边睡倒着,其中包括宁王府的世子爷。
罗纱去到宁王府的时候,由于心里装着事儿而且事情还很急,就不由自主将急躁带到了面上,看起来颇有几分“凶神恶煞”的模样。
宁王府的下人一见,顿时慌了,心道以前听说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最是和善的,今日一见怎的如此?
再思及穆景安饮酒时那颇为愁苦的模样,大家似有所悟。
难怪昨日里那位小爷喝酒时都比往日里要沉默了三分,看来这定国公府的世子爷,现如今的日子过得也是苦得很啊……
这样想着,众仆再看罗纱时,就多了几分敬畏。
这位夫人是能让穆世子都“害怕”的,他们……也都悠着点吧。